翌日清晨,雨停歇了。
风苏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先看到的,便是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貌似那人也已经醒了,正眸眼半眯着,散漫地抬起了手,试图遮挡略有些刺眼的阳光。
“钟竹。早……”
风苏呓语了一句,就再次合上了眼睛。
钟竹轻抿唇角,声音中夹着些喑哑。
“醒了?”
风苏轻“嗯”一声。片刻后,觉察到眼下的情况,貌似有些不太对劲。又睁了条缝,便看着眼前那明显隆起的喉结,正从上到下微微滚动了一下……
忽觉自己的手,似乎……正放在一个挺括的胸膛上,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
风苏二话没说,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身子抵到了墙边。白色短袖露出一个皙滑的肩头,头发也乱糟糟的,却完全没心思再去顾忌形象。
吞了吞口水,睁大了眼睛,瞧着正不紧不慢起着身的钟竹。
钟竹面色从容,将那修长而紧致的腿微屈了下,坐姿颇为恣意。又拧了拧发酸的手肘,便是方才风苏枕的那只。
“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风苏看着跟他面对面坐着的钟竹,哑然片刻,在心里喃喃道。
钟竹粲然一笑,对他如此惊骇的模样,也没多说,只道:“鬼师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风苏一想,昨晚......兴许是太想念师傅和师姐,难免把身旁的钟竹当做他们了,才发生了刚才较为亲近的一幕。尴尬笑笑,道:“好……挺、挺好的。”
钟竹又欣然一笑。“那就好。”话音落了,便起了身,穿起衣服来。
风苏望着他的背影,默默舒了口气。倏然,肚子就咕噜一叫。
糟糕,上山的时候太仓促,竟然忘记带些盘缠了。现在没找到那神秘人,还不能下山,难不成要这样饿一天?
风苏正无望着,钟竹已经穿好衣服,转了身,对他说道:“再往山上走一段,有家馄饨铺,一起去吧。”
风苏惊诧道:“嗯?这地方有吃饭的地方?!”
钟竹微微颔首,“也只有那一家而已。”
风苏却起了疑。能在这山上开铺子的,一定跟那神秘人有关系,保不准就是那神秘人伪装的呢。
也匆匆起来穿着衣服,不忘追问道:“哎?钟竹,那馄饨铺子,谁开的呀?你可见过那店主?”
钟竹说道:“一位老翁。”
老翁......
风苏瞧着热腾腾的馄饨,又抬头看了看那穿着朴素,微微佝偻着腰的老翁。
细细一嗅,没有鬼气。而且,端详一番老翁的面容,皱纹真实,并无粉饰的痕迹。最重要的是,老翁的身量,不是特别的高,如果真是那九尺多的神秘人伪装的,个子可装不来。
不过,这老人家貌似还是有些问题,一直盯着他看不说,还念叨着:“像。真像呀。”
风苏觉得这老人家实在奇怪,往坐在另一侧的钟竹那边侧了侧身子,悄声问道:“哎,钟竹。你认真看看,这老人家是人不?”
钟竹笑笑。“是。你不是饿了么?趁着热乎,放心吃吧。”
“哦......”风苏也不再多想,点了点头。
此时,那老翁不再念叨了,说道:“年轻人。两碗馄饨,一共三十。”
风苏伸了伸手,跟钟竹说道:“我来吧!钟竹,为了表示对你那些小道消息的感谢,这顿我请!当然,也是一笔小小的封口费,等咱们下了山之后,你可千万别把我的事情,再当成小道消息讲给别人听,好不好?……不然,光私自上山这个罪名,就有得罚了。”
钟竹莞尔一笑。“那就谢谢了。”
“不用客气。”风苏说罢,掏出钱递给那老翁,并对这价格赞叹一番。“老人家,两碗三十还是很实惠的,人家在其他山上开铺子的,一碗少说也要二十。”
老翁笑呵呵道:“那都是运食材的成本。我呀,只用给过路香客做个饭罢了,倒不用收那么多钱。”
风苏一听,发觉不简单,问:“哎?老人家,那您做饭用的食材,是谁给您送上来?您家人吗?”
那老翁嘿嘿一笑,说道:“年轻人,我跟你说了,担心你不信。还要说我老头子,脑子不好使,不放心吃我做的饭。我呀,还是不说喽。”
老翁说着,点了点脑袋,就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往铺子里走去。
风苏只觉跟那神秘人有关系。饭也不吃了,追上前去,忙问道:“哎哎哎,老人家,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我可最喜欢听这些旁人不信的事情了!”
此时,清风轻轻吹过,馄饨的热气也被消散许多,坐在草棚下的钟竹,正气定神闲地吃着馄饨,听着风苏跟那老翁你一言我一语的。
那老翁停在铺子门口,打量了风苏一眼,终于说道:“给我送来食材的呀,是山神大人。”
风苏犹疑道:“山神大人?”
老翁应道:“对。我每天早晨起来,一打开门,都能在门口看到面呀肉呀的,你说,不是山神大人,还能是谁?”
风苏点了点头。想来,山神大人,八成是那神秘人。
风苏看了看这铺子里的陈设,虽然简朴,倒也不缺什么,又打听道:“老人家,那您怎么来山上了?您来山上多少年啦?可是......亲眼见过那山神大人?”
老翁回忆着,缓缓说道:“几十年喽。我十几岁的时候,从家乡逃荒过来的,那时候苦,都找树根吃,我就瞧着这山上树多,在山底下抛树根的时候,就遇到了那山神大人。哈哈哈,他还说我呀,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让我在这山上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我住在这山上,不缺吃穿。为了感谢山神大人的照顾,平时就在院子后面种种果树,打扫一下佛堂,顺便在这搭个铺子,给路过的香客做个饭,倒也惬意。”
那老翁说时,眼睛都在发亮。风苏心道,想来是老人家平时跟别人讲了,人家也不信。如今自己在这听他说着,讲起来才这般高兴的样子。
想一想,确实,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不过,一想到昨晚这红绳的突然天降,就觉得自己跟这位老翁,还真是相当幸运的两人。
此时,老翁又往外头看了看正吃着馄饨,刚巧放下汤匙,往他们这边看来的钟竹,似有所思道:“唉,也是几十年,没见过山神大人了。”
风苏看着老翁讲起话来有条有理的,不像是脑子有问题乱说的,只觉刚来铺子时,老翁古怪的表现,貌似也该是有缘有由的,好奇道。
“老人家。您年轻时候,长什么样子呀?听您刚才一直说像呀像呀的,是什么意思?”
老翁瞅瞅他,说道:“我活这么大岁数,看了那么多人,发现呀,世界上长的有几分像的人,还是不少的。”
风苏眨巴两下眼睛,认真听着。
只听老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比如我瞧着你,就跟我年轻时候长得很像。只不过,我那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好,就不如年轻人你长的细嫩。”
闻言,风苏心头一凛。
难不成,那神秘人,也是看他长得有几分故人之姿,才要跟他玩这交易游戏的?可,既然对这老翁那么好,都把粮食直接送到门口,怎么不把他想知道的都直接告诉他,还要让他跋山涉水寻他,真是有失偏颇。
风苏气呼呼的走出铺子,来到外头饭桌前坐下,吃起馄饨来。
钟竹瞧着他的面色,探问道:“风苏,为何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风苏一边咬着馄饨,一边嘟囔道:“没什么。就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钟竹向正往这边瞧的老翁那看了眼,淡淡一笑。
风苏吃到一半,不忘说道:“哎。钟竹,听说这老人家有种的果树,等会咱俩摘点再上山,也好解渴,吃饱了喝足了,上山也能快些。”
钟竹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吃着,应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