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彼桑柔 第34章 第 34 章

杨婉玉便是如今的杨皇后，与魏源曾有一段婚约，林菀早已从水秀口中探听了此事。她的脑海里闪过杨皇后那日觐见时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并不像是完全放下的模样。

她眼神闪了闪，面上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道，“阿菀，是我失言，你可勿要往心里去。”

“婉玉姐姐与大公子婚约早在京师之时便解除了，并无可能的。”“

林菀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不管万馨予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没有什么意义。

只听她道，“无妨。就算二者有甚关系，她也管不着。

她并不爱魏源，也不在乎他心里的人是谁，魏源什么想法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想有一个安定的居所度日，无忧无愁。把人当做上司看待不是更好么，何必添些情谊进去，令自己苦恼。暂时安稳下来，今后如何，还得看后续的发展。

“馨予，你可曾有李家兰渝姐姐的消息？”林菀岔开话题，将自己想问的问了出来。她让人出去打听过，但得到的消息不甚清楚。

兰渝姐姐当初与兄长情谊深厚，她在京师之时，行动受限，也不知道兰渝姐姐如今如何了。

兄长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和兰渝姐姐。

他知晓兰渝姐姐是个很重情的人，怕她在林家出事之后，会因过度悲伤和思念而无法释怀。

万馨予听到林菀的问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菀会突然提及此事。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兰渝姐姐，我也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和无奈。

“当初........”说道这里，她语气有些吞吞吐吐，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菀的脸色，见林菀脸色并无异样，方才继续说道，“当初林家出事之后，便再也没有见着兰渝姐姐出来过。

那段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局势动荡不安，大家都自顾不暇。后来有听闻兰渝姐姐似乎是到山上做了女冠。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只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听到这个答案，林菀久久不能回神。她想过万千可能，却没料到兰渝姐姐居然做了女冠，似乎是意料之外，却又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想到那个秀外慧中的女子，林菀心中一痛，兄长的期望终究是落空了。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她难以想象兰渝姐姐一个人在这样的变故中该是怎样的痛苦和无助。那该是经历了多么绝望的心境，才会选择这样一条与世隔绝的道路。

“阿菀？”

“阿菀？”

万馨予唤了她几声，林菀方才醒过神来，看着她勉强笑了笑。

当夜，林菀拥着衾被，看着窗外静静的出神。月光透过窗洒了进来，树影婆娑，映在窗户上，添了几分冷清孤寂。

她想到了兄长、想到了李兰渝，也想到了魏源与另一个人。

有的人死了，爱情却没有断开，心尚在一处。正如兄长与兰渝姐姐。

有的人还活着，爱情却早早断了线。正如她和牧封，她的前未婚夫一般。

牧封比她大五岁，自小便是个神童。三岁识字，五岁便能读文，七岁便能作诗，十二岁便在京师颇有才名。他仿佛是上天的宠儿，才华横溢，令人瞩目。

若是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林菀最喜欢他的气质，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儒雅与谦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当然，他生的并不差便是了，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林菀第二喜欢的便是他的脸，那俊朗的面容曾让她无数次心动。

当时贵女中间，兴起了一阵将未婚儿郎按才华相貌排序的浪潮，牧封毫无悬念地排在了榜首。她的那圈伙伴们私下无不羡慕地说她是捡到宝了，早早就觅得了如意郎君。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林菀的心中都充满了甜蜜和自豪。

然而，牧封的爱慕者众多，这也给林菀带来了不少麻烦。那些女子们，明面上碍着林父的身份不会做些什么过分的举动，可是酸话和小动作却是听了和见了不少。

有时，林菀有次偶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哼，不就是仗着有个当大官的父亲，才能攀上牧公子。”

林菀的阿父与牧封的父亲乃是好友。一日，林父带着林菀赴宴。宴会上，林菀初见牧封，见着那小郎君长得好看，粉雕玉琢，犹如画中走出的人儿，林父便忍不住生了戏弄之心。

当时，长辈们也在一旁看热闹，觉得孩子们两小无猜，甚是可爱，不如将二人订下来。原本只是玩笑话，毕竟牧封可要比林菀大上五岁，年龄差距不算小。但两人的阿父喝酒上头，兴致高昂，直接交换了信物，这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林菀对于多了一个未婚夫，起初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她也看脸，这未婚夫脸生得着实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而且性子也好，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许是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林菀幼时常常头疼，这病症颇为蹊跷，医者也看不出个究竟，始终无法查明缘由。

这件事外人知晓的不多，却没有瞒住牧封。每逢她头疼之时，牧封总是轻言细语，极有耐心地哄着她。他会寻些新奇的小玩意，只为哄她开心。明明她才是那个披着幼童壳子的成年人，却不如他那么稳重成熟。

那时，她曾满心欢喜，庆幸阿父替她定下如此温柔体贴、不可多得的一个未婚夫。她曾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相伴下去，走过岁岁年年，看遍花开花落。

然而，命运总是无常。后来却发生了诸多变故，那些曾经的美好如镜花水月般破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在风雨中飘摇，最终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只能说世事难料，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曾经的山盟海誓，在现实的冲击下，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那个曾抱着她轻轻低语笑着说“阿菀快快长大”的少年郎，终究是放弃了她另娶了旁人，而她也另嫁了旁人。曾经的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牧封父亲亲自上门退亲时，正是林父在朝中情势愈发艰难之时。

两家并未撕破脸，阿父甚至还能和气地送他出了门。林菀在院中偶然碰见了他们，当看到牧父眼里的愧疚时，林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从阿父口中得知退亲的消息，不过是印证了她心中那不祥的猜想。那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

没过多久，牧封便另定了一门亲事，同样是高门大户之女，身份比起林菀来亦不遑多让。女方是林菀认识的人，这让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成亲那日，父亲刚刚出事，她却依然忍不住去看了他一眼。长安街上，热闹非凡，他骑着高头大马走过，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只不过是朝着她的方向随意看了一眼，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躲起来，不敢让他看见。然而，那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的心仿佛被无数把利刃狠狠地划过，痛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这一切或许都是命运的捉弄。可是，她却忍不住不怪他。明明是他先让她动了情，在她的心中种下了爱的种子，可是他却先离开了她，让她独自承受这痛苦的结局。

可是在父兄死后，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她方明白，比起死亡，她却宁愿他安稳活着，一生无忧，即便他们此生无缘。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她只希望他能幸福，哪怕这幸福与自己无关。

回首往事，林菀心中虽有遗憾，但也多了一份释然。或许，这就是人生，充满了无奈和变数。

一滴泪，偷偷从眼角流了下来。

林菀闭了闭眼，轻轻将眼泪擦拭干净。不可否认，她还忘不了那个清润的少年郎，但她今后的生活注定不会有他。

忘了吧。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你可以的林菀。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