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莓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翻了两天垃圾桶,一无所获。
今天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晓得刚进校门,她就被陈序逮住给提溜到班级门口。
白草莓原本还想抗争一下的,但是陈序亮出跟她哥的聊天记录。
“收钱办事。白澜亦让我监督你不许搞破坏。有我在,你别想着往外跑。”
白草莓叉腰吸了口气,趁陈序不注意就要往外钻。
但她往左,陈序立马就往左,她往右,陈序也往右,把她挡得结实,而且陈序个子高,一步抵她两步,根本跑不脱。
碍于他们俩僵持着,杨筝抱着一摞地图册被挡在门外,她瞥了眼白草莓,随后目光落在陈序身上,眉心舒展,轻轻说:“同学你好,借过一下可以吗?”
陈序捏着白草莓衣角往后退,两人一起给女生让了路,空气中爆发出一股厌恶的气息,浓烈极了。
白草莓浑身一抖,她不想失去朋友,仰头看陈序,妥协道:“你别生气,我进去。”
陈序眉尾微跳,不清楚白草莓又搞什么名堂,歪头示意她进教室。
白草莓只好拔起沉重的腿往教室里走。
许缨今天早晨才从外地赶回来,手底下忙着补这些天的卷子。
白草莓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进门,像拖着副空躯壳在她眼前游荡。
许缨抽空看了眼,调侃她:“这不是我们草莓嘛,几天不见,我看你都要超过你哥成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白草莓摇摇头,那还是比不过白澜亦的,他一出面,至少能吸住二十双眼睛紧紧跟随。
她蹲在许缨旁边把自己蜷成一团,难过极了:“许缨,你知道在地球上丢了东西应该怎么做吗?”
“告诉老师,”许缨随手揉了把她的头发,翻过下一张卷子,接着说:“或者报警。”
白草莓蹲在她脚边想了很久,拨出报警电话之前,又想起来前些天陈序的态度,指头捏住许缨的裙摆轻轻扯了两下问:“飞船也行吗?”
结果当然是,不行。
许缨放下试卷,捧住白草莓的脸颊左看右看,不放心地问:“你这周的药吃了吗?”
她担心白草莓说完胡话之后又犯病。
白草莓点头,随即无力地抱住自己,为什么一说到宇宙飞船地球人就是一副“你真没事吧”的表情,看来这件事是没办法求助他们了,还得她自己来。
许缨见她不说话,情绪也不高的样子,摩挲着笔尖思考怎么让白草莓开心起来。
“草莓,周五跟我一起去逛街吧,商超里开了家小吃店,我好想去尝尝。”
逛街?
又是新奇的词汇,白草莓自打来了地球几乎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来回跑,外面的世界啊——
“好啊!”白草莓终于露出个笑来,“正好白澜亦也不在家。”
上午第一节课是地理,学术用语和专有名词、地名山名气候名像一颗颗石子敲在脑袋上,白草莓头疼地撑起半张脸,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自讨苦吃。
“今天发的地图册都拿到了吗?”地理老师推了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白草莓抽出地图册,给自己加油鼓劲,回应道:“拿到了。”
老师垂下头翻开自己手里的:“翻到倒数第四页,观察这个世界地图……”
“啊呃——”
齐刷刷的翻书声里,一道惊恐的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只扁平厚甲长触须的红褐色昆虫飞快从白草莓的地图册里冲出来,爬上她的手臂,嚣张地摇动两条触须。
“你的书里怎么会有蟑螂啊!”
白草莓看着紧张的许缨,环顾四周,同学们个个如临大敌,空气里充满了不安的冰凉味道。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手背光滑的昆虫身上,眼神微暗:“它是害虫吗?”
“没错没错,还会咬人!”
许缨手里捏着地图册挡在脸前,另一只手攥起尺子挥舞,试图帮白草莓挑走虫子,嘟囔了句:“不是才消杀过吗,它是从哪儿来的?”
白草莓轻轻吐气,一把按住逃跑的蟑螂,稳稳攥在手心,弯唇微笑:“放轻松,危险消失啦。”
“呼——”同学们纷纷松口气,安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想到白草莓看着单纯无害,实则如此生猛,敢徒手抓蟑螂。
地理老师见蟑螂危机轻易化解,推了把眼镜,嘱托:“白草莓,把蟑螂丢出去。”
白草莓依言照做,许缨递给她一张湿巾擦手消毒,酒精擦过手心,传来细微的刺痛,她仔细盯着看了半天,发现是被蟑螂腿上的触角划伤了。
“白草莓,回神了。”
地理老师推了把眼镜,敲了敲地图册。
“把注意力集中在世界地图上,免得出去旅游你都不知道当地有什么特产。”
白草莓连忙翻开地图册,上面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国家,粗略一看数量还不少。
地球人真奇怪,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还要分这么明白。不过她听着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好不容易挨过上午的课,许缨拉着白草莓往食堂走。
别的学生一下课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食堂大吃一顿,只有白草莓走两步一回头,流连空地上温暖的阳光。
端着餐盘排队的时候,白草莓又闻到熟悉的厌恶味道,但环视周围,没看见陈序。
左耳朵里是许缨掰着手指头记自己想吃的菜,右耳朵里传来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A:“就是装傻。你看她平常稀里糊涂,唯唯诺诺,抓蟑螂倒是一点都不怕。”
B:“咱们学校定期消杀,之前哪儿看过蟑螂啊,我看那只就是被她带进教室,谁让她有事没事就去翻垃圾桶。”
A:“诶,不过我听说她哥是白澜亦。”
B:“怎么可能,是她给自己立的人设吧?白澜亦走路从来都目不斜视,跟她同框也没例外。”
白草莓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与半捂着嘴巴的杨筝对上视线。
杨筝猛地一颤,随后看了眼两人的距离,欲盖弥彰地放下手整理头发:“等会儿再聊,她盯着我看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杨筝确实挺好看的,头发茂盛,圆嘟嘟的,看着就养分充足。
白草莓收回目光,手指在餐盘上摩挲,为什么她胸口有点闷闷的?
“草莓草莓,你吃什么?今天有菠萝咕咾肉,试试吗?”
许缨牵白草莓的手摇了摇,白草莓看着她扬起个笑说:“行。”
没有想通的事情被抛到脑袋后面,白草莓依旧快快乐乐,度过周五下午的活动课。
许缨挂在走廊明亮栏杆上等白草莓。
白草莓今天特地跟刘管家交代过,她要跟许缨出去逛街,晚上自己回家不用刘管家来接。
刘管家虽然放心不下白草莓,但想到为了安全,她的手表里一直都有踪迹软件,不会出什么问题。
正好白澜亦来消息说提前结束了比赛,刘管家得去机场接白澜亦。
白澜亦这次是去国外参加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成绩四周之后才能有结果,他在国外吃不好睡不好,身心俱疲,不想多待,一结束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刘管家看出白澜亦的疲惫,见他一上车就蒙着头睡了过去也就没有打扰。
行至半路,白澜亦接了个电话,他对那头的态度很不好,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的样子,大概率就是他爸了。
“行了,我马上就是成年人,我对我的所有选择负责,收起你自以为是的说教。”
说完,不等对面人反驳,白澜亦挂电话关手机一气呵成,搓了搓脸颊,颓然靠在靠背上看窗景,看着一私的校门从眼前滑过,他半晌才意识到不对。
“刘叔,白草莓呢?”
*
白草莓到家的时候心情大好,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蹦蹦跳跳,哼着从商店里新学来的流行歌。
刘叔站在石头小路上浇花,替白草莓打开大门,还收到了她送的叶子画。
看她这么开心,他抬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小洋楼,叫住白草莓说:“小姐,少爷回来了。”
他原意是想提醒白草莓谨言慎行,免得跟白澜亦起冲突,谁知白草莓一听更高兴了,三步并作两步推开大门,跑了进去。
其实白草莓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客厅里没开灯,月光被稀疏树叶一挡,再从玻璃窗里照进来,灰暗压抑。
冰冷潮湿的荷尔蒙气味铺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白草莓清楚,是白蓝莓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去哪儿了?”
白澜亦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听着平淡干净,但在白草莓耳朵里,其中还夹杂刺骨的碎冰。
他坐在楼梯上,楼梯都像是成了珍贵的王座。
白草莓笑了笑,小跑上了楼梯,到他跟前去,摊开手,露出一块涂鸦过的石头:“我跟朋友去逛街了,喏,这是送你的礼物。”
白澜亦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歪头扫了眼白草莓,抬手打掉那块石头,语气不好:“我请你,在学校翻翻垃圾就算了,不要把它们往家里带。”
白澜亦身上充斥着灰败、无措、难过、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没跟白澜亦计较,反而把石块捡起来重新递给白澜亦,他不接,白草莓也不强求,在他身边坐下,石头放在二人中间,为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正名。
“这可不是垃圾,我是从一个艺术家那里买的。”
白澜亦呛她:“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家吗?”
白草莓撕开包装袋,塞了根短糖葫芦在他手里:“不知道,但是不知道就不能买吗?”
白澜亦没说话,双手撑在膝头,盯着那根挂着剔透糖晶的草莓糖葫芦沉思。
静默持续了很久。
白草莓突然开口,一语中的:“你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
白澜亦皱眉,狠狠咬下一块糖葫芦说:“闭嘴。”
白草莓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又转过头去仔细品味糖葫芦。
两个人并肩坐在楼梯口,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冰凉的氛围逐渐消散。
白澜亦把空签子捏在手里,酝酿了半天终于没话找话:“听说你在学校里翻垃圾桶?干什么?”
“找我的飞船。”
“哼。”白澜亦冷笑一声,扯了下嘴角定下规矩:“以后不许再翻垃圾桶,也不许再说找飞船这种话。”
白草莓反问:“为什么?”
免得别人把你当成神经病,抓进医院里关起来。
白澜亦言不由衷,依旧是冷言冷语:“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