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家中请过嬷嬷教习,邵明姮也老老实实跟着学了两日,然而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待第三日傍晚,她就举着两只戳烂的手指找到哥哥,邵怀安一看,登时心就软了,不但不让她再绣花,连琴棋书法也都停掉,几乎是放任自流。
邵明姮望着篓子里的丝线,捏起一根针,比划了半天,又放回篓里。
她不知道哪里让顾三娘看不顺眼,才刚进门话都没说就故意刁难,因顾香君提前嘱咐过,其余人不好驳她面子,故而晾着邵明姮在屋里绣花,从天亮绣到天黑,点了灯对着光继续绣。
罗袖送来汤饼,在对面坐了少顷,看见绣出来的花样不由面孔僵硬:“姮姑娘,你绣的是什么?”
“芙蓉。”
“配色极好,只是绣的丝线没有章法。”罗袖不好直接打击她,说的很是委婉。
邵明姮叹了口气,从篓子里抓起一捧绣坏的绢布,“罗袖姐姐,我真的很用心很尽力了。”
夜深人静,邵明姮伏在桌案几欲睡着,手里的针扎到指肚,她打了个哆嗦,坐起来。
屋外下起零星小雨,楹窗上湿漉漉的。
已过亥时,顾云庭还未归来,邵明姮看着手里绣的绢布两眼发直,什么鬼东西,她丧气的丢到桌上,拖来薄衾自暴自弃。
翌日一早,邵明姮爬起来时,里屋空无一人,衾被和帷帐都没翻动,顾云庭彻夜未归。
“三娘,我绣功不好,绣了一整日还是这副丑样子,既然你着急用,不若让尤妈妈帮忙绣一个,郎君的荷包香囊都是尤妈妈操持,她绣的花草虫鱼跟活的一样。”邵明姮索性将绣坏的几个一并拿出来,省的顾香君以为自己敷衍她。
顾香君看都没看,轻飘飘回了她:“邵娘子,绣功不好便得勤学苦练,一味地偷懒耍滑怎会是长久之计?你只管帮我绣,好不好得由我来说,总之三日后我腰间就得挂上香囊。”
高静柔附和轻笑:“从前姐姐在时,便也总夸邵娘子聪明好学,伶俐可爱,想来绣个香囊不是什么难事。你现下是郎君枕边人,若说不会绣花委实难以服人。
再者,三娘只让你帮她绣个香囊,不是什么麻烦的大物件,你若是再推辞,那三娘脾气再好也得动怒了。”
她说的轻巧,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晰。
这香囊绣也得绣,不绣也得绣。
冯妈妈特意炖了瓦罐凤爪,邵明姮很是感激,吃了四只后又振奋精神继续绣花。
这夜顾云庭披星戴月进的门,看见邵明姮趴在案上睡得香甜,他抻了抻嘴角,轻声将门合上。
走近才发现她面前摆着篓子,一堆绣的七扭八歪的花样,只桌上那幅稍微好点,至少能看出是朵花。
他勾起唇角,掀开眼皮看她恬静的睡颜。
她肤色莹白,左侧小脸被压出红痕,长睫细密地排布,落在眼底乌青色的阴影,唇不染而红,微张着,一团暖暖的香气。
顾云庭觉得心里温热。
他坐在对面,只这样认真的看着她,灯花爆开,他收回视线。
邵明姮揉了揉眼睛,看见了他,眼里涌起笑意:“郎君,你去哪了?”
“办了点事。”
他嗓音清雅,“怎么想起做绣活?”
邵明姮缩起手指,哑然说道:“三娘让我帮她绣个香囊,可惜我绣的不好。”
顾云庭皱眉,神情霎时冷淡:“明日我叫尤妈妈帮她绣。”
“她好像不喜欢我。”邵明姮试探。
果然,顾云庭一下明白过来,绷紧了唇角答道:“我并未告诉她崔郎君和你的旧事。”
邵明姮松了口气,又听顾云庭不悦:“除非崔郎君自己与她坦白。”
“不会。”
“你对他很了解?”
“我只是觉得崔郎君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邵明姮解释,手上刺疼,她“嘶”了声。
顾云庭握住她手腕,发现指腹上密密麻麻的血点,脸色阴沉。
“三娘不会用你绣的绢布,不用再绣了。”
他拉着她走到盆架前,用水将每个指尖都清洗干净,擦拭后涂抹药膏,他手指凉,触到邵明姮时就像冷玉,但他动作很轻缓,虽然低着头不看她,可这一瞬,邵明姮觉得像在邵家。
顾云庭就是他哥哥。
她动了动唇,忍不住说起邵怀安。
“我给哥哥写过信,告诉他我在徐州很好,叫他不用担心。”
顾云庭顿了下,掀开眼皮,他似乎知道邵明姮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看着她,静静等着。
果然
“郎君,有时候我会恍惚,分不清你到底是谁,因为你太好了,总让我觉得自己还是邵家小娘子,还有父兄,还有...
我很感激你,尽管用这样的方式留下来并不光彩,但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们或许会趁人之危,你不会...”
“你怎知道我不会?”冰冷的反问,顾云庭将手攥成拳。
邵明姮咧嘴笑道:“因为你喜欢嫂嫂,喜欢一个人又怎会做违背内心之事,所以你不会。”
所以即便与他同寝而眠,她都可以坦然入睡,而丝毫不用担心他会行敦伦之礼?
顾云庭阖眸。
“就在刚才,你帮我涂药,又让我分不清,我....”
唇上贴来柔软。
邵明姮的话堵在喉咙里,她睁大了眼睛,像被点了穴道。
顾云庭的唇冰冷濡湿,带着浓烈的药味,他垂下眼皮,看见她瞳孔里的惊慌失措,她的唇很软很香,像某种鲜花的香气,吻上来时根本不想松开。
极短的瞬间,顾云庭克制着挪开唇瓣,鼻尖撞到邵明姮的鼻尖。
嗓音黯淡。
“现在能分清了吗?”
邵明姮兀的抬起眼睫,清澈的眸中尽是慌乱紧张,甚至有一丝丝畏惧。
顾云庭握住她后颈,呼吸浓热如火。
“邵小娘子,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哥哥。”
“我是你男人。”
“可以吻你,抱你,解你衣裳,亦可以做一切为所欲为之事,我对你的好,全部有所图之。我不是邵怀安,我需要你在适当时候给与我回应。
包括献出你自己。”
掌中人一动不动,唯有胸脯起伏不断,她被吓到了。
惊讶程度无异于邵怀安兽性大发,欺负亲妹。
顾云庭往后坐直身体,白皙的脸孔面无表情,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那个吻,那番话。
邵明姮张了张嘴,头皮发麻。
就在顾云庭酝酿下一套说辞时,邵明姮忽然开口。
“那是不是说,郎君松口改变主意了。只要我满足郎君的需要,你就会答应我的请求?”
空气静的骇人。
彼此的呼吸声宛若兽类对峙。
顾云庭轻笑,叹道:“你理解的很对,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邵明姮在发抖,她咬住下唇,慢慢膝行上前,直到再度与顾云庭面对面,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朝他唇瓣亲了下去。
顾云庭的喉咙微滑,鼻间尽是她甜软的气息,她很紧张,也很生涩,不得章法地点了几下,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引起了火,烧的顾云庭不能自持,偏自己像没事人一般,试探着摸索,每一下都飞快且浅薄,她的眼睛明亮漆黑,亲吻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与他对视。
顾云庭又能好到哪里,浑身上下血液四处窜涌,最终叫嚣着汇聚到颅顶。
他快疯了。
忍得难受极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看见她湿润的眼睫,邪火熄了三分。
“你要什么。”他冷静且低沉。
邵明姮咽了咽嗓子,道:“求郎君着人看顾岭南,保全哥哥。”
与其一次次打点周旋,不如顾家势力插手,只要顾家肯为哥哥作保,岭南那些胥吏杂役都不会苛待于他。
“还有呢?”
“帮我查邵家冤案,平反昭雪。”
“邵小娘子,你得逞了。”
话音落,他从后拥住邵明姮纤腰,如他所想,在舌尖撬开那唇瓣时,他体会到裙下死的快感。
他们相拥许久,直到邵明姮的衣裳散了,他才勉力停止。
“睡吧,以后再说。”
他给邵明姮盖好薄衾,起身欲离开。
手被捉住,邵明姮支着左臂撑起身子,“郎君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
顾云庭眼眸黑沉,情绪隐于其中,他淡淡道:“不会。”
他没想过真的占有邵明姮,至少在今夜之前没有。
但当他的唇碰到她的柔软,所有理智克制悉数全无,他告诉自己,有一种感觉叫做本能。
本能的想要,想强取,而非在意对方是否真心。
他厌恶这种令人羞耻的本能,但----
无法压制。
邵明姮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顾云庭亲她时,冰冷的唇。
她揪着被角,忽然想起三郎。
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是三郎拉她的手,手心全是汗,谁都不肯松开。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三郎。
邵明姮拉高被沿,抵到下眼睫,水珠洇湿被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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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