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男孩 第16章 重逢

已经绝望的少年紧闭着双眼，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然而僵直着四肢等了半晌，却没有迎来任何疼痛感，意识也非常清醒。胡小白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咦？眼前这个人好熟悉……

不等小白看清捉住自己的凶手，对方已经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动动鼻子，是熟悉的味道。

李不忘抱着狐狸，在密林中以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跑着，荆棘划破了他的衣服，他也顾不得做任何停顿。捉妖的那群人应该暂时会被那群发了疯的动物困住，但精密的现代化仪器和后方即将赶来的捉妖师依然十分棘手。在这种环境下，他不仅不能动用任何法术，还得努力收敛自己的妖气。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见周围的植物已经从翠绿的树林和草丛变成了参天的古木和积满地的厚重枯叶，李不忘终于慢慢停下，倒在树叶堆上喘气。

白狐狸从他怀中跳出，站在他脑袋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

李不忘缓过劲来，动用法术张开一个暂时的结界，这样，法师们暂时便找不到他们了。

坐起身，李不忘看向小狐狸的眼神无比温柔，揉揉它的脑袋，蓬松的绒毛很好摸。被碰到头的小狐狸却一个闪身，躲开李不忘的手，跳到稍远一点的位置，口吐人言道：“……哥哥？”

“小白，过来，是哥哥，哥哥来带你回家！”嘴里呼唤着对方过来，身体却已经主动向对方靠近，在即将再次触碰到对方时，却不料对方狠狠地一口咬住他的手。

狐狸一边咬，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句子：“咬死你个六亲不认的！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被咬的人手掌吃痛，却并不躲闪，反而是拿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向发狂的小狐狸的背部，一下一下顺着毛，嘴里念叨着：“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丢下你不管，现在哥哥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么？”

“……回个毛线球！”

“毛线球是哪里？”

“……你家就在长白山上，现在是你回家了，我一直就在我家好不好？”狐狸炸毛。

“哥哥都认错了，别生气了行吗？要哥哥怎么做小白才肯原谅哥哥？”

“……才不要原谅你。”狐狸扭头。

面对依然倔强的小狐狸，狐狸哥哥没了辙，想想也是，任谁消失了一百七十年，某天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想？哦，似乎这样打比方……哪里有点奇怪。

总之，狐狸哥哥完全理解弟弟的感受，但当年那样的情况……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百七十年前，胡小白十岁，胡大白七十岁，他们俩相依相伴，快乐地生活在长白山一隅。

然而，那个年代，正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开始解体，无数走私贩带着罪恶的鸦片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直到那年八月，鸦片战争终于爆发。——这些大概是普通人类对那个年代的了解。而对于狐狸兄弟而言，那一年，最令他们难忘的是那场关于捉妖师和妖怪之间的疯狂杀戮。随着国门渐渐被打开，海外一些阅读过《山海经》等等中国古籍的捉妖师意识到那一年是他们的机会。在乱世的纷扰下，野心勃勃的捉妖师、巫师、阴阳师等潜入中国，给在这片沃土上生存的精怪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狐狸兄弟是灾难的幸存者，关于胡大白是如何逃脱中外捉妖师的联合绞杀那段记忆……他不想提，年幼的小狐狸也不知道。

小狐狸知道的只是，当杀戮结束，哥哥跟着一个阴阳师走了，撇下孤零零的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

无数个日夜，小白都在对哥哥的极度思念中度过，躲在雪洞里，惶恐，害怕，孤独。到后来，他终于习惯了并且接受了没有哥哥的日子，反正哥哥一定是死了吧，没有死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看自己。

这么想着，既是绝望，同时也给自己留了一点点希望。

当长白山上空旷的雪原让他感到再也呆不下去，他便下山了。

下山后的几十年依然寂寞，这么寂寞者寂寞着，胡小白便长到了一百八十岁。

胡小白用前爪刨刨地上散落的枯枝败叶，低着头不看大狐狸，讷讷道：“哥哥……为什么撇下我？”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终究还是被质疑了。

胡大白抓抓自己的长发，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弟弟……该怎么告诉他好呢？……那年的事情，他自己都不太愿意回忆。于是大狐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

“……你猜？”

“猜个毛线啊我摔！”小白再次炸毛。

“好啦好啦，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小白怎么还这么记仇啊，你看哥哥这不是回来了么？走走，跟哥哥回家，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我家，我不走。”陡然回忆起了小时候哥哥捧着自己这个小毛球在雪山上玩耍的记忆。

“……小白，别闹了，雪山已经不安全了，哥哥现在找到了新的家，那里很安全，没有捉妖师，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去过好日子，再也不用在这里东躲西藏了。”再次试图靠近小狐狸。

小狐狸依然别扭着杵在原地，别过头不看胡大白，就在头顶的绒毛快要被触及到时，突然，四周的树木一阵动荡。

霎时间周围的天色开始变暗，狂风呼啸，漫天的树叶遮蔽了视线，胡小白眯眼，透过爪缝看到远方的天际有一团红光，是捉妖师在做法了。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走！”胡大白当机立断，一把揽过小狐狸，启动法术，瞬移回了延边市。

处在慌乱之中的大狐狸根本没考虑逃到哪里，只觉眼中清明后，看到自己和弟弟站在一间卧室里。

再打量四周的陈设，简单的桌椅，挂式电视，雪白的床单被套……看来是到了某间宾馆。

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听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眼看着锁芯转动，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