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觉得是阎云舟冤枉了顺才,现在倒好,自己成了打脸的人,他立在一边:
“王爷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奚落我一句的吧?”
阎云舟自然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坐吧,人你审完了,如何发落?”
宁咎在他的身边坐下,发落?他刚才确实是审完就出来了,因为他也是拿不准要如何处置顺才。
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顺才确实算是背叛了他,但是到底也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十三岁就被卖到了侯府当差,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儿,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还在中二期的高中生,懂什么?自然是谁给他钱让他活下去他就听谁的。
宁咎确实是不满顺才的做法,但是平心而论对于他的遭遇他也是心怀同情的,他顿了顿出声:
“顺才确实是和外人勾结,但是好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昨天也被打了板子就把他打发出去吧。”
说完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阎云舟,阎云舟手中捻着兵书的一页,只是看着他过了半天才开口,声音透着寒凉:
“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你昨日被关这后果不算严重吗?”
这一句话骤然让宁咎心中已经熄灭一些的怒火再一次燎原,他还提昨天他被关的事儿?
“王爷是觉得我昨天被关仅仅是因为顺才?”
在古代也流行这样的甩锅吗?阎云舟看着立刻好像就要炸毛的人态度也没有分毫的软化:
“宁公子觉得罪魁祸首是本王,不过,你此刻放过顺才,就没有想过,这一次你是没有被冤死,若是你被冤死了,顺才可会开口帮你澄清?”
宁咎知道从他问管家要硝石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阎云舟那里挂上号了,但是他开口抓自己却是发现顺才向宫中传递消息的时候。
也就是说存在一种可能如果顺才并没有向外通气,那么阎云舟也只是怀疑自己,算不得人赃并获,而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是用硝石另有他用,而阎云舟给了他申辩的机会。
换一句话说,如果他倒霉,碰到的人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曹大爷,或许自己这会儿就真的被冤死了。
而顺才大概率也是不可能跳出来认罪而将自己摘出去的,那么对自己的死阎云舟自然是要负责人,但是顺才同样跑不了。
“王爷,你说的只是如果,但是现在如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顺才确实是个吃里扒外的我也不为他多做辩解。
但我们是不是也要讲究一个过罚相当呢?我毕竟还没被王爷给冤死,顺才也罪不当死啊。”
宁咎毕竟不是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也没有经历过阎云舟的遭遇,自然也不会有永久后患那样的想法。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犯了多大的错就要受多大的惩罚,即便同样是要杀人,那杀人未遂和既遂判刑的时候还有区别呢,顺才确实当罚但是也没必要直接就杀了吧?
阎云舟深深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眼底有些复杂,随即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过罚相当?说的好,顺才是你的人,就留给你处置吧。”
宁咎也没有想到阎云舟会这么轻易就松口,不过他肯放手就好:
“那好,我自己处置,王爷可是没有别的意见了?”
别他都已经处置了,这人再给他驳回来,阎云舟叹口气:
“没有了。”
他说完便轻轻摆了摆手,这是示意自己可以下去了,宁咎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起身就要告辞。
却没有走两步身后的人又开口叫住了他,他转过了身去,就见阎云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宁咎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等着那人出声。
过了半天阎云舟撑起些身子出声:
“那天你说过,如果还有一个人盼着本王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这话如今你可还认?”
宁咎愣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婚后的第二天他喝醉了扒着那人看伤口的时候他对阎云舟说过的话:
“认。”
虽然他现在气阎云舟,也对古代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度嗤之以鼻,但是倒也不至于就希望阎云舟早死。
毕竟,这两天除了他把自己关到牢房这个插曲之外,他的处境并没有什么改善,他依旧要在王府生活,阎云舟死后,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条很明确可以不用死的路。
阎云舟微微点头,似乎笑了笑,苍白消瘦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还算温和的神色:
“先帝废除了陪葬制度,这一层你不用担心了,今上对我多有防备,待我走后倒是有可能用你平息本王手下众将领的怒火。
不过你不用怕,本王会提前交代,待我死后自有人安排你假死出京,只是这京都你怕是不能再轻易回来了,大梁境域辽阔,你且去看看吧。”
阎云舟的话让宁咎心里忽然一酸,眼前的人脸色枯槁,今早咳血他也看见了,在这个时代,怕真的就是熬日子了。
他纵使是医生看惯生死但是终究做不到对生命的消逝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阎云舟平淡交代的后事是关于他的。
这人看出了他为什么不希望他死,看出了他一切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有觉得他别有用心,反而帮他安排了他死后他的脱身之法?
阎云舟这样的举动宁咎怎么都没有想过,他愣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阎云舟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手按住胸口侧首咳了两声。
苍白灰败的脸色倒是因为这咳嗽而多了几分血色,他的精神差了下去,只是再一次摆了摆手:
“你回去安心吧。”
经过昨天的事儿他本是对阎云舟极其不满,但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从他进王府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阎云舟死后自己的处境。
担心到那个时候自己小命不保,但是现在阎云舟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他会安排好,自己不用死了,之前的一切的担心都不用担心了?
宁咎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这就好像两个人正在吵架,他刚刚占领了道义上风,虽然还不能完全消灭敌人,但是到底是让自己的心情畅快了。
但是现在这上风自己都还没有占领多长的时间,对方却忽然为了他好而投降了,这...实在是让他顿时又短了一截。
阎云舟见他愣在那还没有出去以为他是不信:
“放心,本王虽不说是一诺千金,却也说话算数,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宁咎在当场疑惑,难道这人是想要让他愧疚?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算起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让阎云舟图谋的,难道是为了所谓的氧气?
不应该啊,他要是真的要,直接顺理成章让他自证清白就好了,还拐着这样的一道弯做什么?这纯属是无用功啊。
宁咎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昨天他和阎云舟也算是有过节,现在他既然得了阎云舟的好处,要是不付出点儿什么那以后他更是矮了他一截了,此刻也顾不上和这人别苗头直接出声:
“王爷,我曾经说过硝石可以制出缓解你呼吸困难的气体,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问?这等我这大夫主动说?”
阎云舟似乎诧异了一下,他有些困了,正准备睡觉,就看着这不肯出去的人顿时又好像一个斗鸡一样对他出声。
他微微张口,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想着怎么说能让宁咎好接受一些:
“嗯,本王信你说的硝石还有其他的用处,只不过,那个什么气体本王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调查顺才的暗探是今天上午回的消息,期间宁咎确实是没有沾上一星半点儿,阎云舟早上放了宁咎确实有一部分是相信了宁咎的话。
但是比起宁咎的话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情报网,暗探报上来的消息中宁咎确实是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所以这一点才是他肯信宁咎对他没有什么其他心思的最强证据,也是他愿意为他以后谋划出一条生路的理由。
所以这就造成了如今这个让宁咎想不通的结果,他虽然信宁咎是无辜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信宁咎那个什么可以缓解呼吸困难的气体是真的。
毕竟宁咎就是一个从小被放养在庄子上的不受宠的少爷,今年也才刚刚弱冠,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子弟多会痴迷书市上一些光怪陆离又写的很生动的话本子。
就在前两年阎云枫像宁咎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看的极其入迷,甚至一度相信什么狐仙,精怪的东西会变成人来和他相遇。
所以在他看来宁咎又是要硝石,又是要做什么气体,又要治病救人的,多半是看那些市面上流传的骗人的炼丹术士写的什么话本子看多了。
所以他才在回来之后半点儿也没有提过真的让他制备气体的事儿。
他虽然不推崇年轻人痴迷这种话本子,但是毕竟宁咎还年轻,就和阎云枫一样,过两年自然就不看了,所以也并没有加以规劝。
但是宁咎听到阎云舟这话之后本来还有些愧疚感动的情绪顷刻间就被抛诸脑后了,甚至拳头都硬了,什么?不抱希望?他半点儿都没问是因为对他不抱希望?
宁咎是什么人?六岁上学,大学之前跳过三级,15岁就考上了首屈一指的医科大学,接着硕博连读,卷王王中王,短短几年就成为了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他可以接受别人质疑他,甚至他都可以接受有人质疑他收了家属的红包,但是绝不能接受有人敢质疑他的专业水平。
他只觉得阎云舟简直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刚才的感动烟消云散,斗鸡宁主任闪亮登场。
宁咎眼里的火苗子就是阎云舟都清楚地感受到了,甚至觉得有点儿熟悉。
当初他和阎云枫说没有狐仙也没有精怪会变成人的时候,那小崽子也是和宁咎的模样一样,一幅要扑上来和他争辩的样子。
他有些头痛,而且他有些累了,揉了揉额角退了一步开口:
“你若是实在想弄就去弄吧,不过失败了也别失望,那些话本子都是假的,不信让人将写那话本子的人请来,你说的那东西,怕是那些写话本子的炼丹术士江湖郎中也做不出来。”
两个人的脑回路是一点儿没对上
宁主任:他相信了我的话却不让我做氧气,是在拿乔,是想要让我先开口。
王爷:信宁咎是一回事,但是我更相信我的情报网,至于那什么气体,那是宁咎话本子看多了,根本不抱希望...
宁主任今天的心路历程:气愤→感动,愧疚,心酸→更加气愤,愤怒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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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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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阎云舟是长在了他的雷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