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满面愁容,甩着手绢,愁眉苦脸地说:“各位方士一定得帮帮忙啊,这几天死了好几个客人了,再这样下去,我的生意可怎么做呐!这要是歇业了,我这些个丫头拿什么养活啊。”
老鸨一阵长吁短叹。
风兮摇敛眉,道:“你具体说说情况,越详细越好。”
老鸨一顿,有些不确定地道:“具体的你得问海棠,她是亲眼瞧见过的。”
“那方便我们和那位海棠姑娘聊聊吗?”风兮摇即刻道。
老鸨面色略带犹豫,不过还是同意了。
海棠垂着眼睛,有些不安。
风兮摇温声询问道:“海棠姑娘,那日变故发生的情景你还记得几分?”
海棠下意识看向老鸨,得到些许宽慰后才迟疑道:“那日我正在弹琴,李公子却突然凑了上来,脸颊泛红,浑身发热,用药的客人并不少见,我当时也只道是寻常,服侍完后,见客人还正睡的正好,我一时没觉有什么不一般,可谁知再看他居然突然就没了呼吸!”
谈及后面的事,海棠不禁打了个哆嗦。
风兮摇微不可察地蹙眉,问:“还有什么异状吗?
海棠蹙额回想:“他的面容很奇怪?”
瞿尚道:“哪里怪?”
“他是瞪着眼睛的……”
老鸨在一旁咂巴了下嘴,道:“你这么一提,我倒也想起了,确实死去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瞪着眼睛的,像绞死的。”
绞死的?
“是从什么时候突生变故的?”风兮摇又问道。
老鸨为难,道:“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个流程也没什么不对啊,这客人忽然就丢了命我们哪里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对,妈妈好像还是有的,”海棠弱弱提了句,“你忘了吗,自从月桂姐姐投了河之后……”
老鸨眼睛迟缓地向上一转,惊到:“该不会真是那丫头回来索命吧,可这不该报到我们头上啊。”
“她没报到我们头上……”海棠小声提醒。
确实没报到她们头上,报上的都是那些个找乐子的客人们身上。
“你这鬼丫头,客人死了,可不得影响我们生意呐,”老鸨忽然长叹口气,惋惜道,“那丫头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何苦来哉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这不失为是个突破点。
风兮摇道:“能麻烦你说说那月桂姑娘的事吗?”
老鸨又是叹了口气,才道:“这自古以来不都是上演一出美女恋才俊的戏码来,那傻丫头也不例外,可她也不想想来我们这里的能有几个好的?”
“可那丫头偏偏信了那些个鬼话,一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心等她那如意郎君娶她入门呢,要真这般那倒好了。果不出所料,那负心汉不过是个过过嘴瘾的人罢了,骗钱骗身又骗心的,那丫头一时想不开真就寻了短处了。”
“话说回来,她这可不是自找的,一大屋子姐妹左劝右劝,苦口婆心的嘴巴皮子都说破了,月桂那丫头都跟中了邪似的一头就扎进去了,谁来了都不管用。可归根结底,还是怨那些个鬼话连篇的男人们。”
这种事老鸨见得不少,叹一阵后又说回正题来了。
她突地惊道:“你这么一提我倒又想起些来了,月桂那丫头是跳舞跳得最好的,这几天死的那些客人可不就是那些个得赏花最多姑娘接待的么?”
如今看来,了结此时最有效的就是钓鱼执法,可跳舞却难为了人。
风兮摇跟着那老鸨从屋里出来,面色微妙。
林祈安疑惑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鸨的表情也很是复杂,有些苦恼:“这姑娘舞剑倒是很好,可一剑一势都跟要砍人一般,在我们这也吃不开啊,即便后面做些手脚也有些勉强了。”
林祈安不禁在心里笑了笑,实用的和娱乐的到底还是会有些差距的。
老鸨有些许发愁,她眼睛一瞟,视线定在了林祈安身上。
林祈安觉得有些不妙,她移了移步子,躲过她直直的视线。
老鸨视线随之而移。
林祈安有些懵。
那老鸨欢欢喜喜地上前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殷切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又漂亮身段又好的,不如你来试试?”
林祈安用那只尚且空闲的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多走两步就喘的人?去跳舞?
这边林祈安还没有说话,风兮摇反而开口了:“她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再试试。“
不一定凶手上次没动手也意味着这一次也不动手,而且是不是月桂冤魂报复也说不准,一切都是未知,焉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贸然尝试呢。
林祈安见她这反应,忽然觉得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人往往受不住善意,一旦得到心,也就软了,不行也变得可行了。
“摇姐姐,要不我先试试?不行再说嘛。”林祈安提议道。
林祈安被老鸨拉进了屋。
老鸨最后出来拍板道:“这姑娘跳舞虽不及我们园里的,但忽悠忽悠人却是可以了。“
风兮摇还是犹豫。
林祈安最后再三保证不会让自己出事后这事才勉强定下。
至于客人这个角色则被风兮摇给包揽了,但化过妆确实很能糊弄一下。
林祈安在一旁看得很激动,帅气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夜幕降临,百花园热闹非常。
老鸨为林祈安整了整头上的钗冠,感慨道:“这发饰月桂以前戴得最多,毕竟不是谁都可以一直能得到赏花的。”
叹惋后老鸨拉开幕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恢复称一脸喜气洋洋样子,道:“感谢各位恩客莅临我们百花园,来这保不会让你们扫兴着回去的,来,姑娘们好吃好喝伺候着。“
风兮摇端坐客席间,略有些不自在。
席间觥筹交错,笙歌曼妙,好一副醉声梦死的景象。
风兮摇周围也围了几个姑娘,她生的好看,气质和其他人一比自是遗世独立,颇受欢迎。
一边不自在地应付,一边紧盯着这花台那边。
旁边一个穿金戴银带银的客人往风兮摇这边瞅了一眼,不屑道:“切,不过是一个小白脸。”
身旁的美人为他斟酒,听他这话也往他看的那处看去,愣了一下,违心奉承他:“是啊,天下的男子不是所有的都如您这般那么有男子气概的。”
大肚子客人被哄得一阵舒坦,往她发簪上塞了几张银票。
“可不是,最近魔族又重出江湖了,还丧心病狂地杀了一城的人来,谁不是噤若寒蝉,也就只有我能平心而处待了。”大肚子洋洋自得道。
美人心中虽不屑,可嘴上把门极好,顺着他道:“那官人可得保护保护我啊。”
大肚子被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往嘴里倒了口酒,一阵哈哈大笑。
花台上站立的老鸨笑晏晏开口:“各位,好酒好菜的吃了,可不得有好歌舞吗,那我们现在有请小梅姑娘为大家献舞。”
下边又是一阵吆喝叫号。
林祈安站在后边有些头皮发麻,她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才找回一些镇定。
周围还有起她姑娘帮衬,即便她跳得烂却也没那么瞩目,到最后居然还得了好些赏花。
一枝枝鲜花扔上花台,一时间让人迷了眼。
林祈安正喘着气平复,愕然间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往一旁拉去。
她挣了挣,一时没挣脱开,现在大家正在兴头,也少有人注意到。
风兮摇被甩出去的花挡了些视线,晃眼一看就见台上的人没了,她当时便腾的起身。
周围的姑娘虽被她这动作一惊,手上却还是下意思扒拉着人。
“撒开!”风兮摇甩开一众人便追上去。
徒留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这客人是怎么了?”
“许是见到家里老婆了吧。”
话一出,几人又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林祈安这边正被一个大肚子男人抓着手往屋里走,她挣半天手发现没用,也就由着他了,只是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抽出一张符纸来。
心想:要是这人图谋不轨,那就别怪她放火烧人了。
大肚子关了门,松开了手,看着她。
宽慰道:“小梅姑娘,你别害怕。”
林祈安:?
她一时没看懂这是个什么走向,我该害怕的不就是你吗。
那边那个大肚子的还在絮絮叨叨:“小梅姑娘,我猜你定是有什么苦衷才来到这的,我一看你跳舞跳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就知道了。”
林祈安没说话,冷着脸看着他。还不如让风兮摇上去舞几下剑,砍死一批人。
大肚子见她这表情,只觉得自己说对了。
他越发激动了,道:“小梅姑娘,你要是不愿,我可以帮你。”
他一副要坚持拯救失足少女的自我感动模样。
林祈安不禁扯了下嘴角,她没回他的话,只是当着他的面从身上掏出一沓钱票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反问道:“我需要你帮吗?”
谁知他更加痛心疾首了:“你怎么能为这点钱财就自甘堕落呢?”
林祈安终于确实了他脑子有问题了,将钱揣了回去。
林祈安懒得与他解释,自顾自摘了面纱,这东西有点憋她的气。
大肚子盯着她的脸,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
最后他扭着双手,羞涩道:“你瞧着身体不大好,我可以娶你,然后照顾你。”
林祈安忽然就笑了,对他扬眉道:“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林祈安的长像是大肚子喜欢的那一挂,柔而韧,冷而灵,眸含秋水,眉似远黛。
大肚子被她这么一笑,先是一痴,随即便答道:“有我也保护你。”
林祈安偏头看他一眼,随手掏出一张符纸,拍到面前。
奇怪的是符纸却被一道看不到的屏障挡住了,不一会儿,就自燃了。
林祈安转头看他,笑道:“来吧,真有鬼了,保护我?”
大肚子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就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往前急冲过去,猝不及防就被弹了回来。
林祈安见他这蠢模样,想起他方才的“正义之举”骂道:“蠢货,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搅和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林祈安和风兮摇想破脑袋都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大肚子愣愣坐在地上,呐呐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林祈安对他没什么好印象,随口吓他:“这我哪知道,我们的计划一下就被你搅乱了,现在就等死吧。”
林祈安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缓缓道:“奥,不对,最近死的都是男的,那还真可惜,只能你一个人见见孟婆了。”
大肚子抖得厉害极了。
抖了好一会儿,他绝望闭眼,道:“我叫朱钰,家住半江城洞扬巷,麻烦姑娘替我阿爹阿娘说一声,我不能活着回去了,是我……”
“闭嘴,”林祈安被他吵得头疼,“你自己回去说去。”
“不是说,不是说……”
林祈安闭了闭眼:“还没到那个地步。”
朱钰松了口气,又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试探性开口:“那现在……?”
“你不保护我了?”林祈安刻薄道。
朱钰讪笑道:“我、我不行嘛。”
林祈安本来就没指望到他,只说:“等人来。”
朱钰挠头:“要人不来呢?“
林祈安敛眸:“不会不来的。”
左右等着无聊,林祈安开始绕着这一圈屏障走着,摸了半天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这间屋子是谁的?”林祈安问道。
“我不知道啊。”朱钰也是一脸茫然。
林祈安实在无话可说,不知道也敢拉着人乱走。
她觉得这辈子的的无语在此刻差不多快到头了。
此话毕了,朱钰很久才跟找话题似的问道:“你认识月桂吗?”
林祈安顿住,看向他:“你说谁?”
这世界这么小么,随便冒出个人来,都能带来些线索。
“月桂啊,我这次来找的就是她。”朱钰跟终于想起来此行目的一般。
林祈安垂着眼睛,道:“不用找了,她死了。”
“死了?”朱钰一脸茫然。
“对,听说前几天投河死了,你不知道?”
朱钰更茫然了。
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林祈安抬眼,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朱钰有些凌乱,道:“我有一个发小,但好多年没见过了,前几天他忽然联系我,叫我帮忙赎一个人,百花园的月桂,说是……他的心上人?”
朱钰说话越来越飘,到最后变成了疑问,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这可怎么办啊,要接的人居然死了,这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林祈安却慢慢沉了脸色,既然他不是薄情寡义的人,那么月桂为情所困投河就不成立了啊。
那她投河的原因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