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千宁都没有踏出寝宫半步,不是她不想出去,实在是白熙的结界她破不了。
千宁懒趴趴地靠坐在榻边,现下是头发也懒得梳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司清的嗓门真是大,凶极了。这不,正对着千宁一顿输出。
“你又干了什么事,白熙为何将你封在寝殿。”
司清抬手再一次施法,结界牢不可破。他怒了,他的修为这般差?
千宁换了个姿势,骂就骂,又不是没骂过。
“你不是在国寺吗?谁给你弄回来的。”
司清也不白费力气了,遂坐下身来,双手撑在腿上。
“此事说来话长。”千宁将右手的袖子转啊转,顺着手腕转了好几圈,就这么摆弄着。
“往短了讲。”司清缓了缓语气,这孩子脸皮厚,同她置什么气。
“我训斥白熙给我戴了霓裳珠,说他为神不仁,他怒了,将我关在寝殿。”
“你在国寺,他在天宫,你俩梦里见的,是吗。”
千宁依旧摆弄着衣袖:“他怕那龙族公主找我晦气,就将九天星辰璧借我用用。再说了,东海苍云不是也借给我了,我在国寺无聊,想着身体也恢复了,好借好还,就……去了趟崇翕天宫。”
司清再次稳了稳气息:“当真。”
“嗯。”千宁甩了甩衣袖,复又重复方才的动作。
司清叹了口气:“你近来要小心行事,星辰塔有异象,且不论那坠魔的命星究竟在哪,白熙将你封在寝殿,便是怕有心之人对你不利。”
“你去过天宫了?”千宁看向司清。
“司命受了伤,他在人界寻那命星之时遭遇袭击。”
千宁忙坐直了身子:“司命怎么样了?伤得可重。”
“伤势转好,现下在医宫修养,只是有些郁结。”
千宁松了口气:“你且宽慰宽慰,纵使是天族,亦非万事可定,好好修养才是。”
司清摆了摆手:“非也,现下整个神界皆知司命将那命簿当做被子盖,损了颜面,遂郁结于胸。”
“啊,哦,”千宁抿了抿嘴,“命簿嘛,盖一下又不会怎样。”
“他一向好面子,此事对他打击颇大,也不知是哪个眼瞎的小仙干的。”
千宁:呵……呵。
千宁将袖子甩展,改日要谢谢司命没有将她溜去段氏的事情告诉司清。
“好了,说正事,师父准备安排你去西融联姻。”
“联姻?”千宁皱眉,“为什么。”
“人族寿命有限,你虽携命星,可你是灵族,岂能在坤朝久居。现下命星异动,师父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想了一个两全之法。”
“我嫁给谁?现在西融被段氏和萧氏两族把控,师父打算怎么安排。”
“慕氏擅医术,虽为西融族人,幸得师父相护才免于流族罹难,现下为西融王延续生命,深得西融王重用。”
“慕氏?”千宁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师父与慕氏的渊源,“可慕氏毫无根基,段氏与萧氏会顺利让我嫁给慕氏吗?”
“师父自有安排,西融人天赋异能,寿命绵长,你去慕氏明为联姻,待联姻之事过后,你便随我回月牙河谷。”
“嗯。”千宁点了点头。
“千宁,命星异动,你顶着人界贵星的名头,若是那命星无端坠魔,那便是魔星,魔星焉能留你于世,而神界四族亦会以星辰塔的天书为由,在你身上找寻化解此劫的线索。”
千宁点了点头:“我知道,师父打算让我嫁去西融,而后金蝉脱壳,再不让旁人寻到我。”
司清看着千宁,正色道:“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你的命星,命星生而自有因缘,金蝉脱壳之法的关键就是你的命星。”
“若说我病死也好,丢了也罢,那命星未陨,便是我还活着。”
“师父已经在想应对之策,”司清语重心长,继续道,“你要安分一些,莫让我们担心。”
“好好好,绝对乖乖的。”千宁一脸正色。
接下来的几日,司清都在忙碌着,当然,千宁寝殿的结界依旧未解,千宁觉得是司清不愿意解,怕她出去放幺蛾子。
实则,司清解不了白熙设下的结界,但司清绝不会说出这个真相。
千宁知道司清一直在忙碌着联姻的事情,可千宁没有功夫想这件事,她满脑子都是魇鼎的事情。
师父运筹帷幄,这个时候应当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师父,这样才有应对之策,千宁思来想去,还是回趟狐族当面同师父叙述一番才是。
可眼下她连殿门都出不去。
“唉。”千宁一头扎进软榻上,她着实心焦。
日落月华,宫灯初上,千宁寝殿中的烛火却忽明忽暗。
千宁坐在桌案边,现下正抬起一根手指在烛火上晃来晃去。
原本唤了宫女去寻司清,奈何司狐狸不在宫中,要见师父一面也是不易。
“呦,好大的结界。”
听到人声,千宁抬头便看到了司命,不过数日,他清瘦了许多。
“司命。”千宁起身道。
司命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走向千宁,就好似回了自己的司命殿。
“司清说你在医宫养伤,可好些了。”
“别客气,坐,”司命体虚,站久了会累,遂抬手招呼千宁坐下,“好多了,来趟人界还是可以的。”
千宁十分抱歉:“那个……就是……”
千宁想说关于命簿的事情。
司命一抬手:“无妨,我自是没有同司清说起我们一同去竹山的事情,主要是怕他攻击我。”
千宁点着头:“司命,我是想说命簿的事情,我当时不知道那是命簿。”
司命先是一顿,随即嘴上挂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是说这事儿啊,也无妨,不知者不怪。”
千宁倒了杯茶递给司命:“你可知伤你的是何人?他们在竹山做什么。”
“你久居人界,想来司清也没有同你说起过鬼道的事情。袭击我的人就是鬼道四煞之一的天煞。”司命说着饮了口茶,“对了,你们人族可得躲着点,她那破头发嗜血成性。”
千宁了然点头,这些白熙同她说过。
司命叹了口气,继续道:“龙主重伤未醒,鬼道余孽在这个时候现身,神界之中那是议论纷纷,偏的帝君还是个不爱解释的主,不妙呐不妙。”
“怎么,大家认为这一切都是帝君所为?”
“如你所说,毕律香本就是四煞之一,他曾言说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奉了帝君之令,现下龙主未醒,天煞又出现了,乱呐。”
司命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千宁亦是陷入沉思,魇鼎的事白熙定是没有同旁人提起。
“司命,你要找的命星可寻到了?”
司命摇了摇头:“还未寻到,西融人携异能而生,难不成是脑袋生出来而身子未长好?命星现而身未全。”
司命本想逗逗千宁,谁知他的话才说出口,千宁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只是看着司命一动不动。
司命抬手在千宁的眼前晃了晃,怎么,难到他说错了什么。
千宁恍然大悟,难怪白熙按兵不动,竟是那魇鼎里的东西有时辰,多亏司命的话提醒了她。
“司命,我想回趟狐族,你有办法让我出去吗?”千宁抬手指了指四周的结界。
司命顺着千宁的手指环视一周,脸上颇有为难之态。
“我会很快回来的,不让帝君发现是你带我出去的。”
“不不不,我只是在合计医宫里那些灵丹仙药能不能治我的伤。”
“你身体不适吗?”
司命看向千宁:“现在没有不适,但很快会不适。”
啊?千宁不解。
司命说着靠近了些:“你想啊,帝君和司清同时攻击我,我得伤多重?未雨绸缪呗。”
不等千宁反应,再回过神的时候,千宁已经被司命带到了宫外。
现下还在人界,要回狐族需耗些时日。
“司命,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若是有用到我千宁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说的具体点,我也好鼓足勇气迎战嘛。”
千宁不禁一笑,司命看着千宁的眼睛,亦是轻声一笑。
“日后,若是有谁敢伤司命,千宁一定带着司命跑得比兔子还快。”
司命叹口气,颇为嫌弃,片刻后:“成交。”
千宁心下盘算着去往北境的路线,司命再一次打断她的思绪。
“我呢,就好人做到底,你要回狐族是吗。”
千宁点了点头。
“走吧。”司命说完转身离去。
千宁忙跟上脚步,待回到狐族便找白狐伯伯寻些灵药,一定对司命的旧伤有效。
北境乃狐族的地方,在一片群山环绕之间。若非司命有伤在身,现下怎会走得这般缓慢。
二人这才离开坤朝的地界,行走在一片山林中。
“待我恢复片刻,我们接着飞。”司命一边走着一边晃着手中的折扇。
千宁见过这把折扇,上面画着山水图,还蛮有意境的。
“司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说来听听。”
“我总听司清提起,在神界唯有两个人算得上厉害,”千宁边走边说,“一个就是司命你了,掌管人界的命簿。”
“这算不上什么厉害的。”
千宁思索着数日前司清提起的金蝉脱壳之事,她想探探命簿里的东西。
“司命,如果你改动了我的命簿,我的命星会不会消失?我会不会死呢。”
听到千宁的话,司命停下步子看向千宁:“自然不会。第一,命簿里的内容自有机缘,我虽为司命星君,可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其次,就算我看得到,若是强加改动逆转天命,我是要应劫的,搞不好就是星轮俱碎,惨绝人寰的。”
原来如此,千宁点了点头。
“等等,你方才说神界有两个人算得上厉害,快让我知道另一位是谁。”
千宁一笑,司命还真是幽默:“自然是东岳苍光帝君了,他掌管着神界生死簿。”
“苍光帝君呐,也是,你说的没错。”
司命说完继续向前走着。
千宁也缓步走着:“苍光帝君可是同你一般,也不会随意看那神界的生死簿?”
“自然不会,纵使帝君法力无边,亦不会去窥探那神簿。”
千宁垂眸跟在司命的身边走着。看来,未来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我同苍光帝君还是有些不同的,听闻帝君他温善得很,没什么脾气,久居芜匮山不曾离开。我呢自是与帝君不同。”
千宁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红辣椒,苍光帝君不会是躲着她才不愿意出门吧?
哎,千宁抿嘴,什么时候了还八卦这些,复又探了探前方的路,就快到北境的地界了。
就在此时,二人皆停下了步子,正前方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捂得那叫一个严实,只能判断出性别的程度。女的也算是见过,她那头华发就算是自报家门了。
“二位何故挡住我们的去路。”
司命谦和有礼,千宁自叹不如。
“自是请你们走一趟。”
开口的是男子,千宁听过这个声音,果然是他。看来狐族是回不成了,魇鼎里的东西已然到了时辰,千宁心一沉,如果是他断了司清的九尾,这个仇人她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