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练拂过北境之地,向着一片竹林而去,那里是爱晚林。
“千宁,你可曾在敏狐前辈那打听到了什么?”
玉笙坐在素练之上,发间的珍珠迎着风摆动不停,看千宁一直沉默,玉笙说着晃了晃千宁的手臂。
千宁脑海中回忆着敏狐的话,若是菱花玉在白熙那,他怎会将霓裳珠戴在千宁的手腕上。
若说相生相克当真不至于,一块浮光珏而已,就算白熙在意浮光珏要杀掉千宁,也不必用此法。
说若相生相携,怎么可能,那一日不过是千宁为了保护兔子受了伤,与情情爱爱不沾边的,白熙怎会在那日将霓裳珠戴在了千宁的手腕上。
“千宁?”玉笙又拽了拽千宁的袖子。
“什么。”千宁回过神来。
本以为是劲风扯动了衣袖,不成想是玉笙的手。
“你怎么了,可是敏狐前辈说了什么?”
“没有,他也没说什么。”千宁抬手挡住了阳光,不远处可以看到成片的绿荫。
司清站在二人身后,看了眼千宁没有言语。
月牙河谷隐在爱晚林之后,远远看去是一片翡翠之色,这里四季盎然,处处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苍木之心乃木灵的自救技能,青时被鬼藤缠绕根须损了灵脉,便置身于苍木之心修养。
千宁赶来时,青时转醒不过几日,便是知道了近来发生的一切。
许久未见,玉笙则是围着青时转了好几个圈,生怕青时还有哪里受伤未愈。
既已如此,千宁看着身边的一众人,现下便来介绍下家中的哥哥和姐姐们。
师父有六个弟子,千宁便是最小的,是以大家偶尔会唤她老六,千宁十分不愿。
家中老大自然是九尾狐司清,也是五位妹妹的兄长,狐主南萧唯一的男弟子,对其甚为喜爱,一切事宜皆交给司清处理。
长姐便是金灵云音,性子稳重识大体,月牙河谷的镇宅之宝,天资聪颖且修为上乘,化鼎之术更是所向披靡,只是没有机会在神界一展风采。
二姐木灵唤作青时,千宁常说老二是万年树妖,这世间的花花草草皆听青时派遣,绝技乃苍木之语,只要青时愿意,甭说是悄悄话,就连枕间耳语都能打听得到。可灵族身份特殊,这项技能自然也搁置了。
三姐姐水灵唤作琉璃,一颗七窍玲珑心,幽影之法可唤千军万马,沉渊之术遇水则畅通无阻。
最后千宁将目光转向玉笙,火灵玉笙,千宁的四姐姐,生性纯善,就连性子暴躁的霜顶火凤,自打跟了她都温顺了许多,真难得。
司清挨着云音坐下身来,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云音的身影。难得啊,五片叶子中唯一叫人省心的,司清嘴角挂着笑意。
“玉笙,你都转了好几圈了。”青时说着一把揪住了玉笙的裙摆。
玉笙俯下身子凑近,道:“真的都恢复了?”
青时伸手碰了下玉笙发间的珍珠:“这珍珠哪来的?”
“释云上神送的。”
“释云?这名字听着耳熟。”青时一根手指点了点脑袋,许是睡了太久,记性也变差了,“火神?”
“是凤主,也是火神。”
一众人听着二人谈话,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现下大家都已知晓。
当然,敏狐说的话,千宁只陈述了关于羽鳞的那部分,关于菱花玉和霓裳珠,千宁没有提。
此事,千宁想亲自问白熙,没有答案前,千宁不知道如何同大家开口,毕竟这霓裳珠是摘不掉了。
“那你可要离他远一些,凤族一直在寻火凤,想来这个释云也不是善类。”青时叮嘱道。
“嗯。”玉笙挨着青时坐下身来,随即点了点头。
千宁看向青时,道:“原以为是鬼藤伤了你的灵脉,不成想竟有人在鬼藤上动手脚,你觉得会是哪一路的人。”
青时想了想:“鬼藤乃天地间唯一可捕获灵气的东西,许是有心之人用鬼藤察觉了木灵的气息,才会引我入局。”
司清看向千宁:“便如老六说所,此人意在引出灵族。”
千宁转而看向琉璃:“哥哥是狐族,纵使前往妖界寻找化炼金火也无妨,毕竟神界好些人都会去寻来炼丹炼药。而我是人族,浮光珏遗失的消息,白熙也没有同旁人讲。”说到白熙,千宁抿了下嘴,“你在魔界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琉璃明白千宁的意思,道:“只一次,魔界好似在追捕什么人,他们将我当做水妖,有一人救了我,我便谎称自己是妖界出逃的水妖,他没有起疑,还放了我。”
听到琉璃的话,千宁皱起了眉头:“此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
“男子,名字我不知,看他的样子在魔界并无什么身份。”
“好了,千宁许久未回来,现下青时也醒了,我们且好生休息几日,其他的事慢慢商议。”云音道。
“青时,你快些恢复,哥哥有事拜托你。”玉笙说着用肩膀碰了碰青时的胳膊。
青时皱眉:“那准没好事。”
“怎么说话呢。”司清白了青时一眼。
“好事好事。”玉笙清了清嗓子,“我看到哥哥自狐族拿了好些种子回来,那些种子可以种出漂亮的花。”
“花?咱府上缺花吗?”青时不解。
“缺啊,缺云音最喜欢的那种花。”玉笙说完嘴角隐了笑意。
千宁无声一笑,玉笙这个单纯程度吧挺有弹性的,时而这么,时而那么的。
“哦。”青时阴阳怪气的声调拉得很长。
许是感受到青时的气息,月牙河谷的一草一木皆挺直了茎叶,一派生机勃勃。
千宁难得同大家在月牙河谷住上几日,心下放松了许多,可每每看到霓裳珠便有一丝不快浮上心头。
西融几次请婚,千宁一直找借口拖着,毕竟此时的她本该在天宫。
自打青时转醒就发现千宁有心事,论脾性,千宁只是看似神经大条,实则细致入微。
青时拿了千宁最爱饮的茶来寻她,进门便看到千宁倚在窗边发呆。
“你个老六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青时倒了杯茶递给千宁。
“当然没有。”千宁说着接过茶盏,只是握在手中。
“司清不是说了,他在妖界没有寻到鬼藤的踪迹,根据我最后探到的消息,应该是鬼道。”
“鬼道?”千宁侧颜。
青时点了点头。
“木灵的根脉皆受你掌控,你可是感知到什么?”
“我的灵脉是在鬼道被缠住的。”
“鬼道早已覆灭,木灵的根脉为何会在鬼道被袭击。”千宁凝眉。
“根据你和司清的陈述,我猜想当年白熙覆灭了鬼道便诱发旧疾去了东岳,后续事宜交给了龙族。”青时说着示意千宁将茶饮下,“龙族不但没有超度恶鬼还直接将他们投入轮回转世,鬼王伏朝亦是由龙族镇压,这事很蹊跷。”
千宁将茶一饮而尽,才道:“难道龙族早有异心?”
“有天帝在,龙族都可以横行整个神界了,为何会生了异心。”
“设局引出灵族的人与此次黑风山一事可有关联。”千宁喃喃自语。
青时抬手抚上千宁的肩膀:“此事因我而起,若非我着了鬼藤的道,你也不会只身去天宫盗取浮光珏,更不会遇到白熙,对不住了老六。”
青时一向开朗,此时却一脸惆怅之态。
千宁抬手就给了青时一下:“说什么呢,换我躺在那,你会不会去寻解药?”
“不会。”青时答得干脆。
“靠。”千宁白了青时一眼,随手将茶盏放在了窗子边。
“你是不是喜欢白熙?”
千宁一脸震惊地看向青时,眼睛眨了好几下,硬是没回答。
“德行!喜欢你倒是上啊。”
“我上个毛。”
“你是人族你怕啥,只要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是灵族。”
千宁反身靠在窗棂上,一只手搭在了青时的肩膀上:“这事讲求个两情相悦,他不情我自然不愿。”
青时一脸嫌弃:“喜欢就上,管他愿不愿意,活着已然不易,还要讲武德?”
千宁看向青时,顿了片刻:“劫后余生就是不一样,我自愧不如。”
“不然呢,白熙怎么着也还年轻,西融王年老体迈,不适合你。”
千宁叹了口气:“我明日便随哥哥回宫了,西融的事总要应对一下。”
“你特意寻敏狐问了羽鳞的死穴,你决定继续查这件事吗?”
千宁一只手握住了霓裳珠,眸子低沉,长长的睫毛垂落了几下:“有些事我想问个清楚。”
青时也反身靠在了窗棂之上,随即将脑袋靠在了千宁的肩膀上,许久没有言语。
阳光倾洒在窗棂上,二人许久未动。
“需要我查探下白熙的行踪吗?”
“不要。”千宁忙直起身子,“从现在起,你要远离神界四族,更不能接近妖界鬼道还有魔界。”
“晚了,我已经查过了。”青时也直起身子。
千宁顿在原地,青时向来如此,遇事不会仔细斟酌,想到便去做。
木灵的看家本事之一唤作苍木之语,可通过灵脉获取情报。
“东岳芜匮山,白熙去了芜匮山,我怕白熙有所察觉,苍木灵脉不可靠得太近,只知他去了东岳。”
千宁拉起了青时的手:“答应我别再去查探任何消息,我只要你安然留在月牙河谷。”
“好,只这一次。”
关于此次事件的因由,千宁已然猜到一二,只是下一步要如何做还需斟酌一番。
在月牙河谷停留了几日,千宁便随司清回到了人界。
坤帝身体每况愈下,千宁给坤帝请了安,坤帝虽没有提及西融请婚一事,可千宁知道西融的官员就住在宫里,等着坤帝的答复。
千宁也见过了太子,这个挂名兄长虽然甚少与千宁亲近,可也算个有脾气的主,自然是不愿意将千宁嫁去西融。
奈何西融逼得紧,太子也松了口,除非西融寻找一位与公主匹配的人。
千宁自然是不担忧这些,司清有很多法子挡下这桩婚事,现下还不用司清出手,毕竟坤帝还没有松口。
又一日,神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司命竟私下人界寻到了司清,一副愁眉不展之态。
“你怎么来了。”司清看向许久未见的人,“稀客呀。”
司命看了看千宁,似有难言之隐。
“司命星君可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哎。”司命叹了口气,“公主在人界自是不知……”司命说着伸手指了指天上,“大事。”
“别卖关子了,快说。”司清催促道。
“天宫雷部尊天帝令查探灵沅台妖兽出逃一事,一查便查到了妖界,这不查还好,细查之下竟发现帝君在黑风山私设吾光殿,那毕律香更是在天帝面前指认帝君数年来在妖界鬼道经营诡术。”
千宁越听越不对劲,急忙道:“怎么可能,天帝怎会信那毕律香的一面之词。”
司命叹了口气:“毕律香以死谢罪,指认帝君对妖界与鬼道的诸多恶行。”
“他……毕律香死了?”千宁惊讶道。
司命点了点头。
“单凭这些也不能证明什么,可还有其他证据?”司清问道。
“鬼王伏朝本囚在龙族,却魂石俱损回天乏术,是帝君下的手。”
千宁拍案而起:“怎么可能,要杀伏朝多年前便可下手,何必等到现在,分明就是嫁祸。”
“可龙主岐吾君在场,亦是被帝君所伤。”
千宁凝眉,这证据倒是够充分的。
“纵使在天帝与众仙家面前,帝君亦是没有开口,如今证据皆指向帝君,龙族更是要天帝给个说法,岐吾君伤得不轻。”
“帝君在哪?”千宁问道。
“司律殿。”
千宁恍然,她心中想到的事,白熙又怎会想不到,他不会全无应对之策。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数?
司命只停留片刻便返回了天宫,司清吐口气,才道:
“白熙已知黑风山种种,又怎会没有应对之策,却为何会如此。”
千宁摇了摇头:“我得见见他。”
“白熙在司律殿,你如何见得到?”
“只要他想,司律殿困不住他。”
“见了又能如何?此事盘根错节,并非我们想的那般简单。”
“西融。”千宁道继续道,“我想去趟西融。”
“你方才说要见白熙一面,现下又要去西融?”
“去西融,我有办法见到白熙。”
司清点了点头:“我们明日就启程。”
“哥哥,谢谢。”千宁说着抿了抿嘴。
司清叹了口气:“日后若是哥哥我逢难,你最好也这般上心。”
“谁敢动你,先把我撂倒再说。”千宁拍着胸脯保证,“哥哥就是我的命。”
“我信你个鬼,跑得最快的必然是你。”司清说着用手指戳了千宁的额头一下而后起身离去。
千宁垂眸陷入沉思,想的自然是白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