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清白,淅淅沥沥的小雨才停歇,空气中皆是泥土的气息,这么看来,妖界与人界倒是无异。
千宁跟在司清的身后步履缓慢,抬眼便看到清白的颜色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眼下还在妖界,但千宁很快就可以回到人界,回到皇宫。
看千宁走得缓慢,司清道:“怎么,不想回宫?”
千宁摇摇头:“怎么会。”
不知黑风山的事要如何善后,白熙让司清回俏妖楼带走了千宁,千宁便是没有见到白熙,否则也好打探一下情况。
“你应当明白,此事牵连甚广,你是人族,理应回到皇宫。”
“我自然知晓。”
千宁说着抬手看了看霓裳珠,戴着它也没办法回月牙河谷,万一白熙寻着霓裳珠而去,灵族不就暴露了。
二人边说边走着,就在妖界的大门口遇到了琉璃。
水灵琉璃,着一袭青绿色衣裙,看到司清与千宁的一刻,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琉璃!”千宁几步走近。
“千宁。”
琉璃握住了千宁的手,数日前琉璃冒险入天宫取走墨色的浮光玦,那夜她在水中,与云浮桥上的千宁匆匆一瞥。
白熙定然没有想到,墨色的浮光玦被千宁扔进了云浮桥下的清池中,琉璃使用沉渊之术取走了浮光玦。
沉渊之术,水灵的看家本事,要比九天星辰璧还厉害的传送门,遇水即可通行无阻。
“可是宅中遇事。”司清问道,琉璃不会贸然离开月牙河谷。
琉璃点头,握着千宁的手微微有些凉,此时又皱起了眉头。
“玉笙回了东海,近日只有凤凰回来,玉笙却未归。”
“大意了,老族主的忌日,玉笙是一定会回去的,难道是黎束?”
听到司清的话,千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转而道:“黎束偏执狠厉,多年来缠着玉笙不放,一定是他。”
“事不宜迟,我先去东海。”司清说着看向千宁,“你先回宫。”
千宁拍了拍琉璃的手:“你先回家,我同哥哥去趟东海,说实在的,我忍那个黎束很久了,正好去会会他。”
哥哥?司清瞥了眼千宁,你个老六还是让我清静点吧。
琉璃不敢久留,宅中还需她照看一二,遂返回了月牙河谷,千宁自然是不愿意回宫,司清只得带着千宁一同赶去东海。
说起灵族与鲛人族的渊源倒也简单,事情要从泽海归墟一战说起。
话说狐主南萧带回了灵族遗脉五叶梦草,可偏偏其中一片叶子伤到了灵脉几近枯竭。
南萧与那鲛人族的老族主有过命的交情,老族主的鲛人珠唤作长生珠,有温养灵脉之效,在金、木、水三片叶子化形后,火灵即将枯竭之际被南萧送到了东海。
是以,火灵玉笙便是在老族主的长生珠里温养续脉,携长生珠化形为鲛人,实则通火系灵脉,与千宁差不多,玉笙顶了鲛人族的帽子罢了。
事情到这本来算作一个好的结果,没成想老族主为了救玉笙牺牲了自己,更是将长生珠给了玉笙,玉笙才得以化形而生,玉笙便一直记挂着老族主的恩情,每逢忌日定会早早返回东海。
偏的,老族主的独子黎束,打着深爱玉笙的幌子不过是想折磨玉笙而已,究其原因就是记恨亦或他本来就是个变态。
数年来,玉笙都躲着黎束,只怕暴露灵族的踪迹,这次恐怕是落到黎束的手中才会唤火凤离开,若是火凤护主和黎束绝命,玉笙的身份就暴露无疑。
千宁与司清乘着素练离开了妖界赶往东海。
话到此处,关于司清的看家本事有必要说明一下,毕竟都露过脸了。
一唤阴阳蝶,九尾狐的传家宝,传到司清这里有上万年的历史。
二唤千叶莲,狐主南萧的法器,而后传给了首席大弟子,可见其对徒弟的宠爱。
三唤素练,司清的专属法器,水火不灭,外形酷似绸缎,可厉害着呢,这不,现下正载着千宁越过山海奔着东面而去。
“我们要一直这般忍气吞声吗。”
千宁盘腿坐在素练之上,不远处一片翡翠之色映入眼帘。
“师父只愿你们安好,旁的无足轻重。”
司清的话隐入了风中,千宁也听得真切,她只是抿起嘴来没有回话。
东海之滨绿荫掩映,百花繁茂仙草缤纷,可走近了却发现正是两军对阵之际,细看之下竟是鲛人族与凤族。
千宁与司清隐在了暗处,二人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千宁磕了下司清的胳膊,道:
“什么情况。”
“怪了!”
“哪里怪?”千宁看向司清。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怪哉。”
千宁白了司清一眼复又看向不远处,鲛人族带头的人正是黎束,现下鲛人族的一哥。
与之对阵的乃是一个老者,千宁当真不认得。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无事不晓。”
“凤族有四部,那老头是四位长老之一,具体是哪一位我也不知道。”
“听闻凤族与鲛人不对付,据说这梁子已经结了许久。倒是那凤族,堂堂神界四族,怎的就抓着鲛人族不放。”
“凤族视鲛人为妖孽,若不是有天族护着,恐怕东海早就易主了。”
“天族为何护着鲛人?”
千宁看着远处正在唇枪舌战,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好似,老族主将至宝送给了天族以求庇佑。”
“东海苍云?”千宁看向司清。
司清点了点头。
“我在崇翕天宫见过,难得的宝贝,夜里还能顶个灯用,亮着呢。”
“怎么。”司清双手环于胸前,“白熙没借你玩几天。”
“哼,你一定要如此挤兑我。”
“挤兑?我巴结你还来不及。”
“打住。”千宁伸手指了指,“我去把水搅浑了,你去救玉笙。”
“你?”
“怎么滴。”
“打住。”司清抬手表示拒绝,“我们找到玉笙速速离去,眼下这般局势当真不宜久留。”
“不成,那黎束张狂得狠,此时刚好借凤族的手收拾收拾他,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司清顿感头痛遂抬手揉了揉眉心,片刻后将千叶莲交给了千宁。
“六啊,你可别乱来。”
“嗯嗯嗯。”千宁连连点头。
司清离去后千宁变换了一身鲛人的衣裳,浑身上下闪闪发光,一瞬间,千宁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条鱼。
偷偷摸进了鲛人族大军,千宁站在了一线吃瓜队伍。
“连日来我凤族皆因你东海的花草染了毒,尔等还想狡辩。”
“笑话,难道我东海有责任管你们这些鸟人的吃食?”
“你!”
“老凤凰,我鲛人族不怕你。”
看着黎束那副欠揍的表情,千宁忍无可忍,师父下了命令,不许找黎束的麻烦,奈何这条狗鱼太嚣张。
想到此处,千宁双手握拳凝聚灵力,动神之际,无数坚硬的小石头向凤族长老的脸上飞去,那是颗颗锋利。
凤族的人一瞬间怒了,双方顷刻间陷入了混战,哪里还管那暗器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千宁手中比划着虚空的招式,几个晃身来到了黎束的身后,话说土灵有一个阴损的本事,唤作封,可以帮助一些人入土为安。
千宁默默打着手势,口中默念“封”。
黎束瞬间不见了踪迹,鲛人入土,想想就惨。
鲛人们看到黎束不见了踪迹,遂齐齐攻向了凤族的长老。
千宁忍着笑,黎束就埋在这些鲛人的脚下,现下正在艰难地破土而出,奈何大家你来我往,脚下的土那是越踩越结实。
就在混乱之际,一白一红两道炫光自天而落,待看清来人,千宁忙低下了头,竟然是白熙与释云,他们来这干嘛。
千宁俯身行礼,也难怪,释云是凤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凤主再不来那可就闹到天帝那了。
白熙抬手施法将黎束提了出来,落地那一刻,就连黎束的手下都因为憋笑而面部扭曲。
黎束本想发怒,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压下了怒气作揖行礼:“帝君。”
白熙看向凤族的长老,老人家忙俯身道:“帝君,并非老夫所为。”
黎束却好似明白了什么,目光四处游离,分明在找什么人。
不好,千宁将头再低了低,一桩往事就涌上了心头。
多年前,黎束强迫玉笙与他成婚,婚礼当日千宁与青时潜入东海。千宁则假冒新娘换走玉笙,在黎束看到千宁的时候竟然欲行不轨,青时本为木灵,使用荆棘缚了黎束,千宁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将他送进了土里。
好不壮观。
事后,师父出面平息了此事,黎束也保证不再欺负玉笙,可奈何师父闭关之后,黎束那个混蛋就反悔了。
千宁知道黎束一直在找寻她与树妖的下落,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狗鱼哪里知道树妖是木灵,而千宁是皇宫里的小公主。
想到此处,千宁暗忖,白熙啊白熙,你来得真是时候。
“来人,给我封了东海。”
靠,千宁握拳,鲛人没啥大本事,若是集鲛人珠之力设下法阵,东海便密不透风,司清与玉笙就会困在海底。
大意了,千宁知道,这事她办砸了。没想到黎束这个狗鱼还有点脑子。
“黎束。”千宁大声唤道。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千宁。
好闪啊。
释云凑近了白熙,道:“我怎么看着她有点眼熟呢。”
白熙未说话。
“果然是你!”黎束站直了身子,衣服上的土疙瘩应声落地。
“没错,是我。”千宁说着来到了黎束的面前,捎带瞟了白熙一眼。
白熙只是看着千宁,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我还以为你要藏到天荒地老。”黎束眼中泛着绿油油的光,“那树妖呢?”
“玉笙在哪。”
“怎么,只你一人也敢闯东海。”黎束对着手下摆了摆手,也算是撤回了封锁东海的指令。
“方才便是你从中作梗?”凤族长老道。
千宁叹气,白熙啊白熙,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溜之大吉了。
“帝君,此女乃是我出逃的妾室,本属家务事,不劳帝君费心。”
黎束说着准备唤手下将千宁带下去,手抬到半空,指令还未下,便听到一阵嗤笑声。
“切。”释云笑得十分夸张。
“帝君在此,便是凤主亦不可如此目中无人。”
“哎呀,误会了不是。”释云抖了抖衣袖,“本君不过是想提醒你,话不能乱讲哦。”
“凤主何意?难不成也对本君的妾室感兴趣。”
“呦呦呦,可不敢。”释云忙摆了摆手,“不敢造次呐。”
释云眼角带笑看向白熙:“帝君,您倒是说句话。”
白熙看向凤族的长老,道:
“凤族无故染毒,此事交由雷部查办,长老请回。”
“尊帝君令。”
千宁瞧见那凤族的长老与释云耳语一番便浩浩荡荡地消失了踪迹。
“帝君,凤族染毒一事与我东海无关。”黎束已然变了一身行头,没了方才那般灰头土脸的样子。
千宁心下暗道,司清啊司清,你可找到了玉笙。
看白熙不说话,黎束摸不着白熙的性子,复又道:“帝君,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真?”白熙问道。
“当真与东海无关呐。”
“本君问得是她。”
“噗……”释云这一笑毫无仙风可言。
“你们鲛人还真是没有眼力见儿。”释云又是一番嘲讽。
黎束忙作揖:“帝君若是中意此女子便带回天宫就是。”
千宁:我尼玛,带你个死鱼头。
眼看气氛不对,黎束补充道:“帝君,此女子并未与我拜堂成亲,也无夫妻之实,帝君放心……”
这句话的后半段已然埋进了土中,可也听得真切。
这次不是千宁埋的,是白熙。
哎,释云摇了摇头,眼力见儿这种天赋怎可速成?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