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份结束,安玦才像是灵魂重新附体,再度回到了现实似的。
他微微喘气,还沉浸在方才的戏中。
郑导喊了“卡”,微笑着说这条过了,“安玦演得很不错。看来拍了关犹的电影之后,你演技的确有很大长进。”
安玦懵懵的,走出了拍摄场地,来到休息处,那里站着齐竞灼和唐可。
见他走过来,齐竞灼脸上露出笑意。
他由衷的对安玦说:“很棒。”
这两个字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抚过了安玦的心口。
眼前恍惚浮现出一些已然有些淡淡褪色的记忆。
夜已深了,可自己的手里仍然拿着剧本。
对面是练习室的巨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正在练习走位和动作。
剧本上的台词太多了,安玦背了一晚上,却没能顺利地背下来。
又一次出错,让他顿感气馁地坐在了木板地面上。
安玦将剧本盖在脸上,叹了一口气。
这时练习室的门被敲响,随着门被打开,齐竞灼挺拔的身形出现眼前。
男人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关心地问:“还在背台词?时间很晚了,喝杯牛奶,先睡了吧。”
安玦却摇了摇头,倔强地说:“不行,过几天就要开机了,我必须要抓紧时间练习才行。”
“你已经很刻苦了,别逼自己太紧。”
齐竞灼不赞成地蹙眉,将牛奶递给安玦。
安玦坐在地板上,仰起头,用仰望的姿态看着齐竞灼。
没有伸手去接牛奶杯。
而是说:“我想再努努力,想要我的演技在某一天能够得到你的赞赏。”
齐竞灼失笑:“我现在已经很想要赞赏你了,你很刻苦,也算是有悟性,比你同龄的许多演员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然而安玦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赞赏。”
“我想要你某天可以由衷地说出,你演得很好,这样的。”
安玦看着齐竞灼,眼底全是憧憬。
突如其来的记忆宛如潮水,将安玦肆意裹挟。
他一时间意识模糊,差点栽倒在地。
但还好,晕眩只有一瞬间的,下一刻他便恢复了正常。
只是脸色在旁人看来有些苍白。
唐可赶忙迎了上去,给安玦擦擦鼻尖上的汗意。
古装很厚,即便是初春,安玦穿着这身长袍演了一场戏下来,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热。
齐竞灼也走了过来,担忧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安玦这时候已经不再难受,他无法解释刚才脑袋里出现的情景是怎么回事。
所以只能摇摇头,对齐竞灼和唐可说:“别担心,没事。”
唐可皱着眉头,猜测:“可能是早上没有吃好饭,我待会儿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安玦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
“安玦哥!”
方才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陈栩神情激动,几步跑到了安玦身边。
他仿佛一只欢欣雀跃的小鸟,在原地几乎就要蹦跳起来了。
“安玦哥,你刚才演得好好啊!”
年轻人的声音充满蓬勃的活力。
“如果有一天我的演技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陈栩是选秀出身,没系统学习过演戏,和安玦是差不多的起点。
他的演技,想来也不会有多好,郑晓琴不过是看在他的人气和背后资本的份儿上才让了步。
陈栩围在安玦身边,夸赞的话不重样,一会儿说安玦仪态很好,一会儿说台词很有感情。
若是换一个轻浮些的人,只怕现在都要被他给夸上天去了。
面对陈栩真心实意但略带夸张的话语,安玦并不飘飘然,但也因此开心了许多。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了?”安玦微微笑道。
“当然有!”陈栩坚持自己的观点,而后小心翼翼地请求,“安玦哥,你可不可以和我对对戏,教我一点经验啊?”
陈栩有着天然让人产生好感的能力,他的笑容和真诚直率的话,能人大多数人放下防备,将他看作是一个可爱的晚辈加以照顾。
对安玦来说,陈栩就类似于这样一个存在。
因而他没有多想,直接答应下来:“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和你对戏,不过教你谈不上,互相进步吧。”
听见安玦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陈栩直接原地跳了起来,欢呼道:“好耶!谢谢安玦哥!”
安玦被他的动作逗乐。陈栩的活泼率真实在是难得一见。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话,齐竞灼有些吃味。
等到陈栩被叫走之后,他悄悄对安玦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怎么就答应他了?”
“他挺好一小孩。”安玦说,“刚好我也需要有人跟我对戏,就答应了。”
齐竞灼却很是不乐意,闷闷道:“对戏这种事,我也可以和你对。”
安玦一愣,转头看向齐竞灼。
只见男人别过了头,像是在闹别扭一般。
“噗嗤。”
他这般姿态实在是好笑,安玦忍俊不禁。
在剧组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安玦也适应得很快。
这天安玦没有戏份,得了几日假期。梁黛不知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事,当即就邀请安玦回家小住。
安玦答应下来,买了一些水果当做伴手礼,就去了时家。
前来应门的人是梁黛。
她知道安玦要来,提前两天就专门去做了一次美容,今天早晨还特地早早起床化了淡妆。
此刻梁黛满身淡雅贵气,看见安玦,脸上顿时堆起笑意。
“你可来了,快进屋。”梁黛话语间喜气洋洋,侧身迎安玦进屋。
在见到梁黛之前,安玦原本还有一些拘谨的担忧。
毕竟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有些生疏。
可一见到梁黛,听她说了两句话,安玦心间那淡淡的拘谨立刻就消失殆尽。
“我带了一些水果。”安玦提起手上的水果。
梁黛也没有客气,接过水果,笑道:“你瞧你,哪里有孩子回自己家还要带礼物的道理?”
安玦顺着她的话说:“我错了,下次肯定空手来。”
他跟着梁黛进屋。
梁黛对安玦说:“我给你做饭,老时在书房,你过去和他说说话。”
安玦点头应下。
他上回已经来过时家,知道书房的位置,因而也不需要梁黛指路,自己就找了过去。
推开书房厚重的实木大门,安玦走了进去,看到书桌后悠然坐着斟茶的时宗正。
时宗正面前摆着全套精巧的茶具,他正好烧开一壶水,在用第一遍茶水洗杯子。
看见安玦进来,他没有起身,仍旧坐在位置上,但脸上已经染了笑意。
他对安玦招招手,“快来喝茶。”
安玦走了过去,在时宗正对面坐下。
犹豫了片刻,他轻轻叫了一声:“爸。”
时宗正斟茶的手猛地一顿。
随即他放下茶壶,眼神中闪烁着流光,抬眼看向了安玦。
这一声“爸”,让时宗正这个年过半百,已知天命之人险些落下泪来。
直到这一刻,时宗正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和妻子寻找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身旁。
“好孩子,好孩子。”
时宗正感慨地望着安玦,不断点头。
面对眼前和自己现实世界父亲长相一样的男人,叫出“爸”这个称呼并不算难。
在安玦心底,或许也已经渐渐将时家夫妇看作了自己的父母。
在安玦和时宗正谈话的时候,时蔚明也回到了家。
他一开门进屋,就听见梁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她在和阿姨叮嘱鸡汤要多炖些时候,记得放药材。
时蔚明是被父母叫回来的,他知道今天安玦会来家里。
他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是碍于父母想要全家团聚,他不得不回来。
时蔚明并不打算去厨房打扰梁黛,他想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
走上楼的时候,他经过了书房,发现书房门开了一条缝,从中传来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时蔚明只需要仔细一听,就辨认出那说话的两人正是时宗正和安玦。
书房内时宗正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给安玦倒了一杯茶,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我和你母亲亏欠你许多,你本来应该在我们身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却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流落在外,这中间的缺憾,是我们用后半辈子弥补也弥补不了的。”
“您别这样说。”
安玦被他的情绪感染,此刻也有一些低落。
“以为你……之后,我就带你母亲去了国外散心。也因此失去了找回你的最佳机会。这是我的错误,也是我一生的遗憾。”
时宗正垂下了脑袋,他统管着整个集团,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高昂自信的。几乎从未在人前流露出过如此脆弱难过的一面。
安玦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伤心的男人。
“我准备把名下的几家分公司股份全部给你。”时宗正说,“你不要拒绝我,我对你的亏欠,即便是让我把整个集团给你都不为过。”
安玦惊讶地抬起头,眼中茫然,他张嘴就想要拒绝。
却被时宗正一抬手,打断道:“你不要推辞。钱财、股份,这都是身外之物,我活了半辈子,最珍视的只有家人。这些全给你,你就当是为了让我能稍稍不那么愧疚吧。”
时宗正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安玦再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您实在不必如此的。”安玦只有这般回答。
“你放心拿着,这本就该是你的。”时宗正道。
门外,时蔚明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
时蔚明只感觉自己双耳轰鸣,已然听不清房间内两人的谈话。
他悄悄退后,离开了书房前。
心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看吧,他就知道,安玦的到来,就注定了会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今天感谢读者小可爱们了吗?感谢了!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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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