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希不知道为什么经纪人说她不敢解约。
她在联邦孤儿院长大,义务教育十五年,从幼儿园到高中,学杂费她都不用操心。
她那时候自诩容貌过人,在跳舞唱歌上又有些天分,确实梦想过去娱乐圈。读艺术类大学学杂费很贵,普通大学生的无息贷款无法全部承担,所以她才在高三暑假期间跑去做练习生,成为齐安女团的一员。
齐安女团很糊,但刚成团的时候也曾有些火花,那时候分成下来,年收入一千万联邦币。现在女团糊了,但年收入也还有两百万联邦币。
顾星希花钱不多,除了活动必要的衣服饰品,平常并不滥用钱财。顾星希现在银行卡上存款五百万联邦币。1瓶矿泉水20联邦币,1桶泡面50联邦币,她就算离职后只管玩不去工作,都够玩五年。
但经纪人就冷笑着看着她:“你怎么敢解约啊?你今年都22岁了,在女团里已经完全是高龄奶奶,你解约了,其他公司会要你?”
经纪人:“你除了唱跳商演,有其他工作履历吗?能唱而优从演吗?”
经纪人:“你有人脉吗?除了我给你们的商演,你还能做什么活?”
经纪人:“你以为赚钱很容易吗?如果没有我,你早就糊到锅底去,每个月领两万联邦币的练习生低保喝西北风去了!”
顾星希想说出经纪人的名字,全名,一般来说,喊全名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奇特的威慑力。
但顾星希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经纪人的名字。
她于是微抬下巴,直接喊他的工作职位。
“经纪人,”顾星希笑道,“请不要这么激动,面对一个想做老鸨的经纪人,辞职才是正常逻辑。”
经纪人想骂,但赵总还在里面,今天赵总的心情最重要。经纪人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顾星希。
实话实说,顾星希的五官无一不精致,位置也都放得恰到好处,是齐安女团的门面担当。就算是医疗科技十分发达的联邦里头,她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好看。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明眸善睐,不管是嗔是喜,垂眼抬眸,眼里的星光明明暗暗,都带着特殊的韵味,让人不忍心移开视线,只想长久注视着她。
她当年如果不是被公司骗来做练习生加入女团被拖大后腿,而是单飞solo,估计早就红遍联邦,全宇宙闻名。
所以,就算顾星希今天晚上专注吃饭,并没有和赵总多说一句话,但赵总环顾整个女团成员,最终注意到的还是她。
之前应酬的人看上顾星希的人也不少,不过顾星希争的能力不强,花艺和钱妙向上爬的心思更强。所以全被她们抢了。
钱妙那个傻的,还曾经和顾星希炫耀她新得的包,被顾星希回了一句“我们不是一个赛道的,建议你和花艺炫耀去,她前两天也秀了一个包”,一下子就挑起了钱妙和花艺的矛盾,她自己成功隐身。
经纪人打心眼里看不上钱妙和花艺,原先对顾星希也是放弃的放养状态。一个不听话的艺人,在合约期还没到的情况下,除了放养,还能怎么办呢?
但现在,经纪人不想对顾星希放养了。
齐安女团预热一年成团三年,格调已经掉得和普通的跳舞工作室差不多。赵总是齐安女团难得的大客户,是顾星希最难得的机遇。经纪人也有分成赚。
顾星希不配合?没关系。她的合约期确实快到了,就是今年七月的事。她难道不想续约吗?教师一年收入一百万联邦币,普通文员的年收入六十万联邦币,高等联邦大学毕业刚入职的编程师年收入两百万联邦币。只有高中学历的女团成员能轻轻松松年收入和编程师一样,还要什么飞车!
不仅如此,如果有幸得到哪个投资商的亲眼,那一个月收入几千万,也不是不可能啊!
经纪人猜测,顾星希一定是想要机会的,但是之前他的放养可能确实伤到了顾星希的心,需要更多的利益。
看着顾星希冷淡又好看的脸庞,经纪人挤出笑来:“不要这样希希,都可以商量的。你缺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工作的事情最怕不沟通,只要有沟通,那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经纪人或许没有发现,他急切的时候,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别人很难打断他的话。
“不要紧张的,”经纪人还是好声好气的,“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保姆车有没拆封的DS化妆套装,你可以拿去用,归你了。如果要衣服的话也可以出去买,随便你挑。你怕什么呢?赵总真的喜欢你,他这种能承包一整个荒星的,你还怕他对你不好吗?”
“我和你说希希,娱乐圈本质就是资本导向的,开一场演唱会,唱一出戏,拍一场电影,这都要钱,很多很多钱。不靠着这些投资商,人家凭什么让自己投很多很多钱的地方塞人进去?这是机会希希,四年了,如果你还做不到的话,你就真的是废物,耽搁了整个女团的发展,一个彻底没救了的废物!”
又拉又打,尤其是“耽搁整个女团发展”什么的,如果是初入职场的小萌新听了,大概会心惊胆战甚至暗地里埋被窝哭。
不过顾星希完全不在乎这些。
她穿越到地球前就知道齐安女团flop下去的原因——刚成团就有成员(顾星希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和大粉私联的信息被爆出去,虽然经过水军澄清律师函等方法勉强压下信息,但内部人知道消息真假,影响不好,公司因此减少了齐安女团的宣发。
经纪人干得像老鸨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和这种恶性循环也有关系。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不要急,”顾星希温和笑道,“赵总嘛,最欣赏的肯定是你,不然宣传荒星这种好事,怎么会一开始就选到齐安女团呢?这样吧,我安心去解约,经纪人你呀,去做个医美,把油皮处理一下,腹部的肉……可以不去,说不定你就能成为赵总的新宠了呢?女团的发展全靠你了。”
经纪人震撼地听着,甚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恼火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顾星希目光清澈,眉眼微微下弯,没有生气,甚至平静含笑。相比于经纪人拉皮条失败后的恼火跳脚,她就像是看小孩子闹脾气的大人一样冷淡平静。
顾星希在经纪人的印象里,本来是清新元气的气质,偏向于书卷纤纤,一出场全校轰动,她怡然平静往教室走的校园女神。
但眼下顾星希平视他的时候,经纪人几乎有一种错觉,她已经是集投资商、影后和流量的绝对顶流,平等地俯视娱乐圈的所有喽啰。
经纪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错觉,绝对的错觉!
经纪人忽然恍然大悟,冷笑道:“你是已经有了养你的人,比赵总有钱一些,会哄女孩子开心一些,以至于你觉得你可以靠着他?顾星希,你在做梦吗?”
顾星希一愣,明明毫不相干,一个人影却突兀从脑袋中跳出来。
经纪人见着,自以为顿悟了顾星希的全部倚仗,气势更足,扬起下巴嘲讽道:“你以为为什么花艺这么勤快,钱妙总是去抢人?她们不是已经扒拉上了投资商了吗?——因为投资商不会认真对待她们,让她们陪一个月,腻了,就会给钱分手,找新的年轻又美貌的女孩子。”
经纪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叭叭:“但你不一样,希希,你没有做过,所以显得你可贵,你更加美貌,于是你能得到的会更多。如果你收敛你现在的逆反心理,我能保证你不会断供。但如果你依旧抱着你自以为是倚仗的存在,等到那个倚仗弃你而去,到时候,我可不吃回头草!”
“我知道,我听得懂,我们应该没有沟通障碍,”顾星希目光清澈,平静重复道,“我想解约。”
经纪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昏暗的环境中,经纪人的脸显得格外的黑。
他一瞬间甚至伸出手,有想殴打顾星希的冲动。不过没等顾星希反击,他就制止住了自己。
——为了能应对连续几个小时的高难度唱跳,女团成员都有体能训练和舞蹈(武道)训练,他打不过顾星希的。
顾星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可惜,刚才是不是失去了一个合法殴打经纪人的机会?
“你很好,”经纪人努力镇定下来,隔空点了点顾星希的头,怒笑道,“我等着你回来求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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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希离开了酒吧,扫了一辆出租飞车,设定自动驾驶。等飞车悬浮起飞,开始在低空凌空驰骋时,她散漫地看向路边。
先前和经纪人友好沟通了一会儿,双方互相沟通,理解了对方的需求,加强了双方的了解。为后续可能的合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经纪人已经知道了她想解约,所以没拦着她离开。任由她大晚上在外头随意逛。
顾星希透过车窗往下看。
城市四处都是灯光璀璨,不管是工业区、居住区、商业区、还是公园一类闲散的区域,没有一处没有灯。
这是一颗地表被开发透彻的星球,处处是人类的痕迹。
自动驾驶设定的是旅游模式,因此车专注往热闹的地方开。顾星希抬眼远眺,满目灯火耀眼,晃如星河。
就算顾星希在车内,无数灯光也透过车窗照到她的身上,浓长的眼睫、轻抿的嘴唇,都增添上光斑的点缀。
顾星希浸在明亮的夜晚中。
十二年前,顾星希可能看习惯了这种景色。但现在,顾星希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尽管努力克制,还是禁不住内心的感慨。
……那个人影又一次在脑海中跳出来。
经纪人说她一定偷偷被男人养的时候,人影就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一次。这次又冒出来了。
那个人影其实没什么。
她以前在地球时候当过一个5A级旅游景点的全球推广大使。去景点拍摄推广广告的时候,她遇到了这个人。
一头短发散乱不羁,甚至可以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轻便的衣装也被衣服吹到紧身,显出他挺拔的脊背和劲瘦的腰身。
腰细腿长,尤其是双腿,被登山靴和牛仔裤一起绑住,显出薄而紧绷的肌肉线条。
娱乐圈男星中有这种气质和姿态的没几个,顾星希不免多看了两眼。
仅此而已。因为那个男人没有回头,他安静且专注地眺望着属于他的远方。而她被助理叫去补妆,准备继续拍摄广告。
……怎么想,这个人影跳出来的点都莫名其妙的,仿佛她想养这个男人似的。
不过就算是联邦这种程度的高科技,也无法完全解答人类大脑里的所有秘密。有时候大脑跳出诸如“从这里跳下去吧”“舔一下冰铁栏杆吧”之类莫名其妙的想法,根本拦不住。人不能控制自己偶尔冒出来的想法,但人可以用理智克制自己,不要付诸实际。
灯光夜景看久了也腻,顾星希收回目光,设定飞车自动驾驶回酒店。
明天就可以开始走解约流程了,今天先睡个好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