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上来了?
夏溪心中一沉。
通过现在可以强行冲破符网禁制一小会,跟踪者是个低修,还能快速解决,怕就怕对方不是低修……难道是符修本人认出她来了?
再过几天,李逸臣他们就要到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赌。
夏溪不愿与对方开战,暗自调动气息,正要突破符网之际——
“哒。”
脚步声瞬间在背后响起,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传进夏溪的耳朵。
“小姑娘,怎么从子午境来到我们中洲了?”
他知道我的身份!
身体自动且迅速转身,同时抽出长剑抵御随时会出现的攻击,然而一根锣锤轻轻压在了剑身上,明明是轻飘飘的举动,却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压。
夏溪膝盖一软,差点在青天白日之下给跪了下去。
面对符修的追杀,自己尚有逃跑之力。但眼前这个人,却比符修实力更强,怎么着也得有金丹往上的级别修为了吧?
都金丹了,就真的缺那么点灵石和丹药来追杀我一个小蝼蚁吗?!
夏溪顶着一头冷汗,大着胆子往对方脸上扫了一眼,结果一眼就吓得汗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眼前来追杀她的大佬正是昨晚问过话的打更老者!
霎那间,记忆复苏,脑海里开始住逐帧逐帧地闪过当天晚上和更夫说过的话、当时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言行举止见有没有什么得罪过对方的态度。
没有。
她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做出任何一个会冒犯更夫的举动,那么更夫突然找上自己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为了灵石和丹药来杀自己?
不太像,打更老者若真是为了钱来杀自己,那么早在昨天晚上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夏溪规规矩矩地收了剑,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前辈好,我来中洲只是为了解决一点小事。”
至于‘一点小事’为什么会变成‘被沉银阁买命’,那就不在夏溪的解决范围之内了,毕竟连她也不知道谁在追杀自己。
打更老者佝偻着背,手里拎着根锣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会信?
夏溪觉得自己充分地在打更老者脸上看到了这句话。
她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的修为只到筑基,就算想闹事也没那个实力啊。”
打更老者手腕一翻,锣锤消失,顺势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在夏溪身边:“别慌,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你被沉银阁买了命。”
心里的大石头有了这句话才彻底落地,她落后一步,跟在打更老者身边。
“小辈愚钝,不知前辈有何吩咐,只要是能力所及之内,直说便是。”
“哦?”打更老者斜睨她一眼,“都不问问我的要求是什么?就不怕是你完成不了的?”
就算问了也会让我强行完成的吧!
夏溪默默吐槽,装出一副恭谦模样:“既是长辈有所托,小辈哪有不从的道理。”
打更老者“呵呵”一声,不再言语,竟带着夏溪在街上乱逛起来。
夏溪熬了一夜,又逢刚才的刺激,丹田疼痛难忍,偏生打更老者没半分放过她的意思,只顾着在城中巷道乱晃,不消半日,背后衣衫便湿了一大片。
在心里将打更老者翻来覆去骂了祖宗十八代后,老者终于停下脚步,探头一看,这不正是张氏宝石铺么!
好哇,兜兜转转老半天,竟又回到起点!
饶是对方战力远超自己,是绝对不能摆脸色的存在,但夏溪的脸色仍有点不好看:“前辈,您这是?”
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听,可老者不以为意。
“夏姑娘,你来玉石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从中瞧出了什么端倪?”
最大的端倪不就是你吗!
夏溪腹诽万千,脑子里还是将来到玉石城之后的时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正要张口说无事发生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昨晚见到的奇怪鬼。
登时灵台清明,福灵心至,终于猜到老者为何找上自己:“是昨晚的见鬼之事?”
“还不算太笨。”打更老者带着夏溪在附近的一处馄饨摊坐下,招呼店家来了两大碗馄饨,又问夏溪:“可曾听说人蛇阁?”
人蛇。
似曾相识的词语,
夏溪飞快地搜索了一遍,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个和沉银阁不相上下的邪修宗门。
把结论一说,更遭打更老者嫌弃:“虽说子午境和中洲隶属于不同境界,但少乌宗的基础教育不至于如此落后吧。”
被如此赤\裸\裸的嫌弃,夏溪不敢讲话,正巧店家端了馄饨过来,便只顾着埋头吃东西不敢抬头。
打更老者也就一边吃馄饨一边给夏溪解释。
严格来说,追杀夏溪的沉银阁是个中立偏黑的灰色组织,不管是谁,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而人蛇阁就是纯粹的黑色组织,因为他们只做‘修士’生意。
三域四境五洲,每天都会诞生出许许多多适合踏上仙途之人,其中断然不乏独身之人,人蛇阁盯上的就是这类人。
趁修士还没长成,将其绑来,喂服某种秘药,再将之转手卖出去。
秘药不会影响修士锻炼,却会让他们丧失自我,变成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活人俑。
打更老者自称王仁,隶属于大荒国国主手下,前段时间常发生新生修士失踪案,他和几位同僚便被派来查询此案。
夏溪听后一愣,心中顿时想起了什么。
作为一个知名的地下势力,人蛇阁的本体和传统宗派不一样,不会固定在某个地方。它的本体据说是几座浮岛,用上好黑铁牵连成群,终日在四境的高空飘荡,难以摸到它的踪迹。
同时,人蛇阁也是裴朝行闯荡四境时的副本之一,可现在他连五洲都没出呢,人蛇阁的本又怎么会提前出现在这里?
心里兜兜转转几个弯,她还是忍不住问王仁:“前辈,您的意思是见鬼与人蛇阁有关?”
王仁颔首,捧碗喝了口汤:“不错,人蛇阁的手伸进大荒国也有段时间了,我一路追查,好不容易才摸到他们的下一次拍卖会将在这里举行。”
“拍卖会?”夏溪眼睛一亮,转念又联想到人蛇阁的‘货物’之后,脸色又沉重下去,“怪不得传闻里都说那古怪鬼有两个头八条腿,一定是把人背在身上才会有这样的影子出来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人蛇阁狡猾,放出了好几条关于拍卖会的假消息,将王仁的同僚分别引去不同地方,因此他才孤身一人在玉石城乔装成更夫打探消息。
早两年,大荒国主曾和少乌宗宗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跟随身侧的王仁见过夏溪,所以才认出她来。
同僚赶来需要几天时间,王仁独木难支,便动了让夏溪帮忙的心思,本以为说服她要花一番心思,可听刚才那义愤填膺的语气,恐怕无需多费口舌。
夏溪哪里知道王仁的心思,自个儿丹田灵力被封,不被人蛇阁顺手捉去一块卖了都好的。
因此,在无语半晌,最后还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人把手伸出来。
她不明所以,乖乖把手一伸,王仁就把三指搭了上去,片刻后冷哼一声:“就这?”
言罢,从怀里摸出一张符,不等瞧清符上画了什么,符纸便在手里化成灰,细细碎碎地落入夏溪面前刚吃完的馄饨汤里:“喝下,三天之内必解。”
夏溪:……
虽说已经经历过穿越修仙等一系列超脱常理的事情,但面对喝符水一事,内心还是挣扎了片刻:“前辈,不是小的不敢喝……”
咱俩刚第一次见面,就要喝下你给我的符水不太好吧,万一你也是坑我的呢!
况且就算不喝,等过几天李逸臣他们一到,她照样能脱身,何必喝了王仁的符水承他的人情。
王仁看出夏溪的内心想法,伸手就去拿:“不信就算,到时候江轻月问起来我怎么不帮你,你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
夏溪没想到王仁会搬出江轻月的名头,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抢回差点要被泼到街上的馄饨符汤,仰头灌下了,甚至因为灌得太急呛了两口。
把碗放下,她笑嘻嘻道:“那还是小的喝了吧,不然叫师父知道了我不听您老的话,回头训我可就惨了。”
称呼一下子从颇为疏远的‘前辈’变成亲近一点的‘您老’了,个中转变不言而喻。
王仁斜睨夏溪,话也不应,夏溪也不恼,又特意坐靠近一点:“您不用开口,我也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可是吧,您瞧见了,我这几天身体虚弱,万一一个运气不好,遇上了人蛇阁那帮人的确是自身难保。”
意图很明显,明晃晃地要好处呗!
王仁嘴角抽搐:“你刚不还帮着那些被绑架贩卖的修士义愤填膺吗?”
夏溪面色凛然:“这是两码事,不冲突。”
找人帮忙给好处乃天经地义之事,加上王仁不是个吝啬的人,当即在桌上排出三枚铜钱。
铜钱纹样是常见的款式,整体也比指头大点,奇就奇在颜色是黑色的,冷不丁看上去不像是凡间用物。
拈起三枚铜钱把玩,手感和寻常铜钱无异,夏溪忍不住问:“这是……”
王仁耐心解释:“黑铜钱,玄机中等法宝,佩在身上时可自动抵挡金丹五段以下的修士的全力一击。”
夏溪惊得眨了眨眼睛,她现在才筑基六段,竟然就跨过结丹、有了能阻挡金丹修士的法宝?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脱,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王仁既然敢和同僚分开来查人蛇阁,说明自身是有一定实力的,然而有实力的他,现在不仅要夏溪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来帮忙,更是给出了能抵挡金丹修士的玄机法宝,足以说明人蛇阁一事有多凶险,甚至凶险到要新兵(夏溪)上战场填战壕了!
当即,夏溪想把黑铜钱退回给王仁,可符水喝都喝了,总不能生剖开肚子还给王仁吧。
王仁见对方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更是烦闷到吃了苍蝇一样,就知道她想岔方向了:“你不会以为我不中用到要拿你当炮灰吧?”
夏溪心想:难道不是吗?
夏溪开口:“您老高风亮节,又怎会做这种事?再说了,您认识我师父,自然不会真害到她的宝贝徒儿的。”
方才王仁突然提到江轻月,夏溪便在‘夏溪’的记忆里检索一番,果然有江轻月与王仁畅饮的画面,想来两人关系不错,因此她才会应下此事。
当然,这里面也包含着她的些许私心:一来,是为了卖人情,也是想着有王仁庇佑,就算那符师再想杀自己也得掂量掂量;二来,便是出于个人原因了,只是这原因现在不讲也罢。
王仁听完夏溪的话,面色好看许多,他交代几句,二人便各自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