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第19章 第十九章

次日余音又见到贺夫人身边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之前的药出了什么差错，正疑惑不解之时，来人解释说不是老夫人，是家里另外一位身子弱，请她去瞧瞧。

她这才恍然，背了药箱子跟着出了门。

到了院子，来人将她引到一个房间外，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相貌清秀的姑娘。

“这位便是余大夫吧，我家姑娘在里面等您。”

余音进了屋里去，门在后面关上，那姑娘也没进来。

屋子里很安静，也没有旁的人。

余音的目光落在左边不远处的屏风之上，透过屏风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床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是余大夫吗？”

柔柔的声音响起。

余音应了一声，得了允许，才提了步子走过去，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了半倚在床上的人。

是她，那日在老夫人门外见到的女子。

余音再次见到依旧觉得熟悉，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什么要冒出来，但是隔了一层薄雾，叫她窥不见。

还未待她想个清楚，面前人开口说了话，同她揭晓了答案。

床上的人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声音哽咽：“余大夫可还记得我……”

这哭泣的模样也是熟悉。

那一层薄雾彻底散去了。

“武夫人？”

两年前，她同父亲去一家富贵人家给那家主人看病，这女子正是那主人家的夫人。

而那家主人得的病……

余音想到贺夫人中的毒，与那人，是一模一样的。

这委实有些巧了。

不过那家主人运气不大好，虽那时父亲已经根据前人研制出了解毒方法，但人中毒已久，最后没能救回来。

武夫人？

柳玥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唤她了，只是再次听见，还是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余大夫……叫我名字便是。”柳玥素着一张脸，不施粉黛，脸色苍白，如此哽咽着哭泣，着实可怜，叫人看着实在是不忍。

连名带姓这般唤，却也不大合适，余音索性叫了一声：“柳姑娘。”

“昨日见着余大夫，本想说上几句话的，只是那时候不是时候，想着找时间去见上一见，也是巧，我家姐姐念着我身子不好，说请你来同我看上一看。”柳玥这般说着，眼泪却也未停，一滴一滴滚落，梨花带雨似的。

余音瞧她这般，拿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瞧我，明明是好事儿，又这般哭，让你见笑了。”柳玥接过帕子，道了谢，背过身去，将脸上的眼泪拭去。

余音也没说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将随身的箱子打开，拿出脉枕来：“我先替姑娘把一把脉。”

柳玥转过身，将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细瘦的手腕来。

许是不小心，衣袖往上拉的多了些，露出一截小臂。

她生的白，也正是如此，才显得那小臂上交错的疤痕更骇人些。

就在眼下，余音自然也瞧见了，不由愣了一下，这疤痕瞧着就知道有些时候了：“这……”

柳玥像是才反应过来，忙将袖子往下扯了扯，将那些疤痕遮住，只将将露出个手腕来，慌乱着说道：“没……没什么……”

只是她虽这般说着，眸中却又含了雾气，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这哪里是没什么。

余音有心想安抚她，只是怕说错了什么，又戳到人家伤口上去，迟疑着，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权作安慰。

想来应该是有些用的，面前人用手帕覆了脸，过了一会儿，身子也不再颤抖了，抬起脸时，脸上没了眼泪，只有眼睛还泛着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说实话，余音同柳玥并不熟悉，早些时候，陪着父亲给她丈夫看病之时，也不过见了她几面。

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

她能记得面前人的名字，一是因为，她丈夫的病，二是因为，这女子的名字同书中害了男主母亲的反派名字，是一样的。

一般情况下，大男主的文，男主一般开端都不大好，这篇自然也不例外，贺兰钰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少年时母亲遇害去世，祖母受不住打击，突发心疾，相继离世，他自己也一病不起，好在身边有姑母‘柳玥’在，妥帖照顾，才算是熬了过来。

后贺兰峥从战场上归来，如何心痛自不必说，对照顾儿子的表妹心存感激，自是多有照拂。

贺兰钰也对这位温柔照料自己的姑母，十分尊敬。

只父子俩都没想到的是，日日关心自己的人，竟然是害了自己至亲之人的毒蛇。

余音想到这里，又看了看面前的柳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她知道自己向来心软，尤其瞧不得旁人哭，就像当初遇见小铃一般，心软得一塌糊涂，直接就把人带回家里去了。

父亲也说过她，这般不好，若是遇上个不怀好意之人，装作可怜模样，欺骗她可怎生是好。

余音觉得自己看人眼光尚可，又有自己做的小玩意儿防身，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约莫是运气好，她从未遇见过父亲所说心怀不轨之人，或许是上天眷顾，她也一直心怀感激，心存善念，遇上有难处之人，能帮则帮。

如今，余音觉得，她大抵遇上了父亲口中所说的人了。

也不是因为旁的，面前这女子哭的格外好看，也格外可怜，只是，她心里并没有变得软乎乎。

若是换了个人，就像小铃，别说是哭成这般，仅仅只是红个眼圈，她就会万分心疼了。

心里思索万千，余音面上也没表现出来，默默等着面前人平息了，心情平顺了，这才开始做正事。

既是看病，旁的什么也不是她该管的。

余音按部就班把了脉，又问了些问题，才说道：“没什么大碍，气血有些虚罢了，姑娘方才说一直服用的参丸可否给我看一看？”

柳玥拿出来给她瞧了。

余音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辨别了一下其中的药材：“是好药，对姑娘的身子也对症，姑娘继续服用便是，这般温养着，想来慢慢就会补足亏空。”

用药简单，药材却也贵重，光里面的参也是难得的好参，这般养身的药，便是一丸，就足够普通人家几年的花销了。

她也不用开什么药，收拾了箱子，便打算告辞，谁知道刚合上箱子，她的手腕便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余音疑惑道：“柳姑娘？”

柳玥红着眼圈，祈求道：“我可否请求余大夫一件事？”

余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应承她的，虽这般想，却还是说道：“何事？”

柳玥哽咽着，说道：“你能不能别告诉旁人我在这里的事，我实在害怕极了，不想叫从前的人寻来。”

“如果可以，就当做从没有见过我……”

她哭的可怜极了，连鼻尖都是红的。

只余音不知为何，不仅没有半分触动，甚至还越来越冷静，她甚至看着面前人这模样，想起原书中那位‘柳玥’来。

对于那位反派‘柳玥’，因为关乎着男主悲惨的开始，余音倒是还记得一些，不过具体的记不大清楚，只知道，她身世不大好，丈夫死了，父母亲也不在了……

等等？

余音心里惊了一下，看向还握着她手腕的柳玥，她记得，面前这女子，好似也是没了丈夫……

这样巧了。

余音又想起自从她恢复记忆以来，遇上的人，先是小铃，后来又是宋宴辞，都是原书中的关键人物。

难不成面前这柳玥？

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住在这院子里的其他人……

中了毒的那位贺夫人。

还有自称贺卯的少年。

贺？

余音平静地应了她一声，平静地从这房间离开。

但这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升起了惊涛骇浪。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院子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了药堂。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在自己房间里，她手心还握着一枚玉佩。

余音眉间微颦，脑海里思绪万千，之前种种，全部都是猜测，如今若要验证她的猜测是真是假，她只需要系上这枚玉佩，今晚等着那位贺夫人来便是。

她有些难以下决定。

若是假的，也不会有什么事。

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