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微微起身,胳膊伸长,手里的橘子离江糯更近,她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周牧野嗯了声,坐回沙发上,又摸了颗橘子同江昌义道:“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剥。”
江昌义嘿嘿的笑道:“这还差不多。”
林诗雨瞪他:“人家是来做客的,又不是给你们兄妹当苦力的,牧野,你自己吃,别管他们。”
江昌义从周牧野手里拿了橘子道:“妈,我是那种人吗?开个玩笑,这橘子肯定我来剥啊。”
林诗雨道:“看你这嬉皮笑脸的样儿,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江昌义边剥着橘子边道:“ 马上又要招新兵了,到时候又是训练又是上课,忙的很,您想惯我也没机会了。”
“这就要招人了?”
江昌义道:“得问老周。”
周牧野道:“这次招兵范围广,要下到很多边边角角的农村,所以比往年要提前些。”
一旁握着橘子的江糯灵光一闪,张口问道:“哥哥,当兵有什么条件?”
江昌义道:“你就别想了,年纪不到,女兵的条件也苛刻,你个子也不够。”
江糯没理江昌义,眼巴巴的看着周牧野,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周牧野倒是笑了,直言道:“身体健康、五官端、家庭背景干净,视力好,年龄十六,当然最重要的是,性别男。”
林诗雨没忍住道:“最该关心的当兵的应该是江昌民,一天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晃荡。”
江昌民莫名其妙被点名,摸了摸脑袋:“妈,我也想当兵,但是我这身高不够啊。”
周牧野道:“你才十六,还能再长一些,实在不行可以去开坦克。”
江昌义附和:“对对对,坦克里面空间一小点,那高个子进不去,就是你们小个子发挥特长的地方。”
江昌民呵呵的笑了两声,没再搭腔,他不想当兵。
江糯却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也不知道征兵会不会征到他们王家村,也不知道征兵能不能征到宋怀民,宋怀民长得高,五官也端正,身体健康,上下五代都是农民家庭背景干净,哪条都符合,只可惜了,宋怀民跟自己算是龙凤胎,都是十五岁。
他今年当不了兵。
江糯又同周牧野道:“哥哥,明年还征兵吗?”
周牧野弯着唇笑,露出洁白的上牙,江糯这才发现他嘴边还有颗虎牙,本来刚毅的人添了几分可爱,都没那么吓人了。
“不怕我了?”周牧野反问。
他这意思明显,之前不是还怕的要死,这会儿问起问题来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江糯脸上划过几分尴尬,轻轻摇了摇头。
周牧野倒是没为难她,继续道:“年年都招兵,也招女兵,你。”他想说你这样细胳膊细腿儿白嫩的孩子,不适合当兵,但又觉得欠妥,“你适合当文艺兵。”
江糯明白了,那宋怀民还有机会,虽然机会渺茫,但是有总比没得好,“谢谢哥哥。”
林诗雨在一旁道:“糯糯,比起当兵你还是好好上学吧,前天我买菜的时候还见到你的班主任,说你最近进步很慢。”
江昌义道:“二弟不是专门给补课吗?进步还慢啊。”
江糯嗫嚅道:“我太笨了,二哥教不会。”
江昌义一把搂住周牧野,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拍着,瞧着江糯道:“快,叫哥哥,这以后就是你亲哥了,精通三种语言,门门满分,什么数理化的全部在话下,教你这种小学生比走路还简单。”
江糯握着橘子的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哥哥两个字就挂在嘴边,跃跃欲试 ,但是那俩字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周牧野只玩味的瞧着她欲言又止模样也不说话。
江糯张了张口,跟那破了洞的气球似的,怎么都吹不起来。
林诗雨摆手道:“你忙,那牧野不忙啊,别给人家找麻烦。”
江昌义道:“那我跟他晚上回来住,抽空辅导一下也行,就住咱家呗,楼上还有空房。”
林诗雨道:“别出这些馊主意了,也别给人家添麻烦,端菜去,吃饭。”
江糯的哥哥两个字最终没喊出来,她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对方略微发黄的眸子,危险又冷漠,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江糯握着那颗烫手的橘子,确实,她很麻烦。
——
吃过饭后,江糯回房间写作业了,江昌民也跟了去。
江昌义喊了周牧野去自己房间。
周牧野瞧着那兄妹俩一前一后的,忍不住好奇道:“你弟弟跟你妹妹关系挺好。”
江昌义给他拽了个凳子:“坐”又道:“他们俩差两岁,自然能玩儿到一起。”
周牧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见到的兄妹很少关系这么好的,都一天到晚的打架。”
“你说这个啊,他们才见面没多久,感情好的很,热乎劲儿过去了,照样打。”
周牧野一脸疑惑,比这个更疑惑是当初他听说江糯十五岁了,还上小学三年级。
江昌义边捡着当初那些事儿给周牧野讲了个大概,又道:“所以我妹才回来没多久,上个月才去了小学。”
周牧野道:“那你妹还挺厉害,那么艰苦的条件下还能学会毛笔字。”
“可不是,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两人正说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进。”
江昌民拿着课本进来:“哥,这道题怎么做?”
江昌义捧着书瞧了瞧,“三年级的题目也不会?小学重读吧你。”
江昌民尴尬的笑道:“我肯定会做,就是讲不出来。”
江昌义拿过来看了眼,就是简单的除法,他同江昌民讲了一遍。
江昌民听完便跑了。
周牧野在一旁瞧着道:“有兄弟姐妹还挺有意思。我家就我一个,没人说话也没人玩,空闲了看书,学习。”
江昌义点点头:“我算明白了,我没考满分都赖我这弟弟。”
周牧野拍着他胸口笑道:“有问题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了。
江昌义同周牧野瘪了瘪嘴,转身过去来开门:“你哥招待客人呢,少打扰了。”
江昌民道:“再打扰这一次,大哥,你刚刚说的我忘了,再说一遍行不?”
江昌义同他说完,江昌民笑嘻嘻道:“这次肯定记住了。”
门刚关上,周牧野在后面挽着胳膊:“你信不信你弟还没记住。”
果然,没两分钟,又敲门,还没等江昌义开门,江昌民自己就进来,尴尬的笑笑。
江昌义摆手:“行行行,你把糯糯喊过来吧,我给她讲。”
江昌民如蒙大赦,松了口气就往隔壁跑。
江昌义把桌子上的杂七杂八收拾掉,又同周牧野道:“实在抱歉,你好不容易来做一次客,也没让你安生几分钟。”
周牧野道:“没关系,我不跟小孩儿计较。”
“我就知道你心胸宽广,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了。”
周牧野:“……”
——
江昌民跑到江糯的房间,跟解放了似的:“妹妹,你有救了,大哥叫你过去,他给你讲。”
“真的?”
江昌民点点头。
“那会不会打扰他们?还有个哥哥也在。”
“作业都写不出来了,还想这些,赶紧走。”
“哦。”江糯乖乖的,把所有课本收起来,又拿了铅笔,橡皮,还有草稿纸。
江昌民道:“就问一道题,拿这么多东西啊。”
江糯站在原地:“后面的也都不会。”
江昌民:“……”
——
江昌义教了还没两道题,终于他也顶不住了,捂着额头道:“这三年级的题目咋这么难啊。”
江糯坐在一旁,一手放在书上,另一只手捏着铅笔,扑闪着大眼睛,跟那墙角罚站的小学生似的,眼巴巴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喘。
一旁的周牧野道:“我来吧。”
江昌义起身让开位置,“来来来,你来你来。”
周牧野拖着凳子坐在江糯旁边,他抬手拿书,江糯赶紧抬起了胳膊。
他看了两眼,不难,都是小学基础。
“哪儿不懂?”
“唔。”江糯假模假样的看着题目,其实她都不知道,就是不敢说。
江昌义道:“你全部给她讲讲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牧野看向江糯,眉毛微微皱起:“都不知道?你上课干嘛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微微皱起的眉头,乌黑的眉毛,那双眸子锐利似带着冷气的刀锋。
江糯被问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我,我”
周牧野抬起右腿,黑色的军靴踩在桌子下面的楞儿上,“那你先说,你会什么?”
江糯的两只脚本来规规矩矩的踩在那棱儿上,周牧野的脚忽然踩上来,两人的脚虽然离了三十公分的举例,但是她莫名的感觉脚心很烫,烫的她额上冒汗,那汗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
江糯小心翼翼的的把脚抬起来放在地上,眼睛都不敢抬,直愣愣的盯着两个数字,“我不知道。”
“一百以内加减法会吗?”
江糯点了点头,“会,但是只能一次减一个数,两个就不太会。”
“乘法口诀表会背吗?”
江糯捏紧了笔,“二哥说下个礼拜开始背。”
周牧野大手抬起,哗啦啦的翻着三年级的课本,干干净净跟新书似的,哪儿还有自己写的笔记,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他放下书,书脊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咧嘴:“那做什么三年级的题,浪费时间,得从幼儿园开始补。”
江糯在心底打了个寒颤,她头垂的更低了,低的周牧野稍微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细长白嫩的脖子,上面长了细细的绒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似的。
春日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温暖中的一丝丝凉意似乎冰冻了整个房间。
江昌民跟江昌义两人在一旁也没说话。
周牧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他缓缓吸了口气,抬手道:“铅笔给我。”
江糯把手里的铅笔放在他手心。
周牧野循循善诱,:“我听你哥说你才上学没几天,跟不上很正常,找对方法,学的很快,先把一年级的书拿出来。”
江糯赶紧找出一年级的书,在桌上摆好,翻开第一页,然后又把手垂了下去托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周牧野瞧着她那模样倒被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