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衔到家的时候,邱岳已经到了。
”童童回来了啊。“邱岳招招手让童衔陪她过去坐坐。
童衔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坐了过去,低着头剥橘子吃,能毫无芥蒂的聊天他还做不到,
”童童,这个月过的怎么样啊,你4号那天怎么没回来休息啊...”
四号....童衔琢磨着,隐约觉得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向邱岳。
被猛地一盯,邱岳反应过来了,尴尬的用咳嗽掩饰,忙给自己找补,”这不是...你姑姑四号出差的时候给我说了你要忙实验室的事情。这不就...“
”实验室有数据需要过夜测量,我就住在实验室了。“
“哦,是这样啊,那下次还是要多注意身体,那你上月...”
”奶奶,我不是很擅长回答问题,”童衔无奈的笑着,相比于一定要温情的回答,他似乎审不对题,永远回答不了完美的答案,所以他更喜欢只回答答案。
”可是....”
“哦对,奶奶,上周清理房间,我把易碎的东西都挪了一下,你送的摆件太容易落灰了,我就找了个玻璃罩罩上了,清理也方便。以后就别送了。”似乎察觉话里的内容太密了,太直白了,童衔笑了笑语气也委婉了下来,“也不是别的意思,我长大了已经过了喜欢那些的年纪了,而且真的摆不下了。”
“饭做好了,吃饭吧。”童谣端着菜招呼着他们。
童衔起身,向着邱岳做出了请的收拾,“请。”
晚饭算得上丰盛,考虑到邱越,晚饭都是清淡为主,
饭桌上,童衔一向不说话,童谣和邱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对话内容也无非依旧是围绕着那几个话题,
童谣的工作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不一样的,童衔的生活之类的。
童衔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嘴就放下筷子回了房间。
时间还不算晚,阳光还没有完全褪去,屋子里温度比外面高一些。
童衔一进屋就发现了,门边的置物桌上多了一盆绿植,绿叶郁郁葱葱的,只有一掌高,花盆似乎是塘土艺术品一样,红绿色彩鲜明的交织着,浮雕的手法更是将花盆上显现的绿叶红花,雏鸟啼鸣展现的栩栩如生,特别是翠鸟的红瞳在阳光下,隐在花丛中闪闪发光。
童衔脱下外套,扔在桌上,扣在盆栽上,只有两三片细叶被压着,耷拉出来。
楚暅还说晚些时候给童衔打个电话的时候,正估摸的时候,电话便打了进来,童衔的声音听的不太真切,水声倒是更大。
是下雨了?楚暅心想,一边推开门往阳台走去。
“喂?你在哪里?是下雨了嘛?找个地方躲一下。不要...”
不要淋湿了
楚暅话还没说完,就被童衔的笑打断了,笑声被电话传的更沙哑慵懒,挠的楚暅心软软的停下了脚步。
“师兄,没下雨,是我准备洗澡。”
“洗澡还和我打电话。”
“嗯。”童衔似乎理直气壮,“难道不可以嘛?”
楚耿也笑“是有什么急事同问说说?”
“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这两天可以就暂居在你那里可以嘛?”
“可以。”
对于童衔借住这件事,楚耿向来是乐意至极。
“明天上午过来嘛?”
“嗯。”
“好,正好一位认识的朋友在我们这举办了一个画展,明天正好带你去看看。”
“嗯,还是以前的时间点见吗?”
“嗯,明天见,”
“明天见。”楚耿想着先挂了,童衔出声叫住了他。
“师兄,好梦。”
“好梦。”
”童童,童童?童衔?”越来越大声越急迫的声音,像是童谣的声音又像是邱岳的声音,似乎两种声音一起夹杂着呼喊一样。
童衔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视线慢慢聚焦了起来,周遭漆黑的环境,只有门缝里透进了些许微光,他蜷缩在门边的书桌旁,脚似乎蹲的有些麻了,楼下的谈话声忽大忽小,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争吵。
童衔似乎知道争吵的源头但似乎又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姑姑来房间看他作业写的怎么样,突然看到上个月奶奶送给他的玩偶,是个不高也不大约莫二十厘米的陶瓷饰品,是一个穿着法式长裙的站立兔子,长耳一边达拉着一边立着不是俏皮的劲儿,脚边放着篮子是摘好的红蘑菇,红白点缀着也好看极了。
但童衔并不喜欢,父母逝世后,尽管姑姑和奶奶对他都很好,但毕竟是有区别的。童衔知道该怎么坐,所以玩偶也被童衔放在书桌前,悬空书柜的第一层,以正面斜侧着摆放的。
“这是你奶奶给你的?”
“是的,姑姑。”
童谣不知道什么情感,将玩偶拿在手中,摩挲了很久。
“那姑姑也很喜欢这个,姑姑可以拿走嘛?明天去商城给你买个你喜欢的好不好?”
“好的,姑姑。”
邱岳什么时候到的,童衔并不知情。他悄悄的开了门,悄咪咪的下楼。
楼下书房的门没关紧,还留着一点,暖黄色的光透出来,照出了长长的光影。
童衔悄悄的靠近,但对话声虽然便大声了,也更清晰了,但他依旧听不清对话的内容。
是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听不清呢?
邱岳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童谣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提到了什么,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邱岳伸手重重的扇了童谣一巴掌,
童衔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没等发出动静,他就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心里有些没由来的慌张。童衔打算悄声的溜回房间。
门内的谈话声突然停止,屋内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邱岳转过身径直朝着门口走来。
童衔转头就是跑,但往日两三步就能走到的楼梯口,却变得很远,红色的灯光从眼前打了下来,灯光闪烁的太刺眼了,童衔抬手去挡,又有更多的红光从四面八方亮了起来。
晚上做了噩梦,童衔醒的格外早,还不到七点就起了,童谣早上也起的很早,童衔下楼的时候,她正在楼下做早饭。
“童童起来了呀,帮我从冰箱里拿两个鸡蛋过来,待会儿煎个蛋下面吃。”
“好。”
童衔从冰箱里取了东西也去厨房帮忙。
“姑姑昨天肯让秦礼学姐来家里,我还挺意外的。”
“有什么意外,难道在你看来我很不近人情?”童谣转过身直视着童衔,少年突然间好像长很高了,明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但突然站在一起,才恍然发现时间过的真快。
“我只是没想到....”
两人对上目光都知道心里想的什么意思,童家几乎不来客人,童谣几乎不会邀请同事来家里聚餐,童衔也不会带朋友回家,就算是楚暅,也从来没来过。
”她...是很难得的学生。“锅里的水烧开了,童谣手里忙着下菜,声音隐隐在抽油烟机的声音里。
楚暅赶到的时候,童衔似乎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一旁放的玻璃茶壶,茶面都下去了一些。
”到很久了嘛?“
”没有,走吧师兄。”
还没走到画展门口,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门口张望,像是在等人。看见他们走近,小跑着迎了上来。
“楚暅,好久不见。”
“陈哥,好久不见。”
“这位是?”男人似乎很好奇。
“童衔。”楚暅侧了侧身子,让童衔站的更明显,“这位就是画展的举办人陈霃。也是,我的高中同学的哥哥,有几年没见了。”
陈霃熟络的很,”楚暅虽然是我弟弟的同学,我长他些许岁数,但我给你说,我和他那可是知己,忘年交。这小子可优秀的不得了,不知道将来便宜了那家姑娘。“
陈霃似乎很激动,带着他们两就往里走。楚暅牵上童衔的手跟了上去。
“待会儿人多,怕找不到你。”
“嗯。”
“我给你讲,我听说你在海城,我这次可是掏出了我压箱底的镇馆之宝,这一场绝对是我办过的最全面最震撼的画作。”
陈霃事先就同门口的工作人员打好了招呼,带着两人就进去了。
一进画展就是很大的篇幅屏风隔断了后面的画作,屏风上洋洋洒洒的花了很大的篇幅描述了陈霃的代表作和成就。
看到两人驻足观看,陈霃挠了挠头,倒显得羞涩了起来。
”进里面看,这个介绍都是他们乱夸的。“
画展是由右侧进,进去就是一个十来米的长廊,右侧挂着不少的画作,画作下金属小牌写着名称日期,偶有几个还附上简短的创作简述。
陈霃对每个作品就很喜欢,看一眼就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他向来喜欢用一些极具对比和视觉抨击的视角和色彩绘画。
一副景物图,树枝渐变到另一季节的转变表现的不失美感由有着浑然一体的生动,似乎一阵风吹过,还能听见树叶的响动。
长廊的尽头是呈现半圆的转角,半圆的圆心处放着一个展台。
展台的正中央斜放着一幅画作,整个画面大多以黑白灰为主,画面正中一笔似随意的由左下挥至右上的轮廓中,少女眼眸中流出的光彩,结合顶灯打下的暖白光,色彩强烈的对比。
就像是贫瘠土地里生长出的新芽。
提到这副作品,陈霃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这是我十几年前采风去的一个西南村子,那时候时间都有点晚了,少女躲在柳树后面,守着河边家里的鹅,手上拿着一个很小很皱的本子。听到有人走近,就抬头。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属于这个落后村子的风采,我知道她绝对不属于这里,那股子生长的气息深深的冲击着我的感官。我那时就知道这或者就是采风所追求的实感。“
“后来呢?”一旁正打算对着画作留影的摄影师问了出来。
“后来我去村子里找村长问了那个女孩的信息,女孩的家里算不上好,嗜酒嗜赌的父亲,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如果不是义务教育,她怕是连书都读不上。但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只拘泥于那个家庭,我就同村长商量资助她。三年前听说她也考上了大学,是个不错的大学。”
“那你们没联系过?”摄影师的问题有些多,但陈霃似乎并不介意,时间允许的话,他能将更多的更多的关于这枝生长出的新芽的故事。
“我一直是通过村长和她联系的。她...”
逛完的时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喜欢嘛?会不会觉得陈霃话太密了。”
“喜欢。”童衔被逗笑了,“师兄,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很喜欢的,很好看,我看到了生机。“
”那时间还早,这里离青肆宫不远,听说那里求签很准要去看看嘛?”
“好啊。”
青肆宫的主体建筑分六重,都构建在一条中轴线上,敬了香后,再进数十步远,两旁的水杉直冲云天,沿着道路引向下一个宫殿。
近午时,求签的人不多,稍等片刻就到了童衔。
他虔诚的跪在垫子上,作了揖,捧过签筒,
我的处境会改变嘛
我的处境会改变嘛
我的处境...
不等童衔再默念一次,清脆的落地声已经将结果显现出来了。
四十六
童衔怕是眼花,愣是盯了几秒,才又将签号放了回去。
运气是出乎意料的好,上上吉。
“如何?”楚暅本没什么可求的,但陪着童衔也去求了一签。
“上上,师兄呢?师兄求的什么?”
”上中,求的呢。“楚暅看童衔很认真,”求的什么,不告诉你。还打算求一签嘛?”
“想,我还是想给姑姑求一签。”
求签的进度很快,但结果却令童衔沉思了很久。
家渐衰信多妄 下上吉
算不得是什么特别好的兆头。
出大殿的时候,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风很大,隐隐有落雨的征兆。
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境。
“师兄,要落雨了。”
雨下的很大很突然
童衔下午去了书店一趟,选了两本喜欢的书刚出商城没多远,雨就开始下了起来,
起初只感受到微凉的雨意打在脸颊,很快豆大的雨点打下,雨很急,稍稍片刻地面已经全然被打湿了,路上很多行人也急着找个地方躲雨。
童衔出门也没伞,只得又退回商城。商城的一楼外围的商城大多都是速食和奶茶店,商城的氛围总是显得暖暖的,童衔选了个近门的室内长椅。
“师兄,下雨了,没带伞,晚些回。”
童衔刚发完消息,隔着软玻璃门帘抬眼看了眼门外,一般急雨都下不久,门帘外的屋檐下还有几个没带伞的少男少女依偎着,隔一会儿就有人撑着伞将人圈进伞下的一方净土。
为了方便进出,商城派人将门帘卷了一帘起来,风混着雨水的凉意吹的人顿生寒意。童也知道呆坐着没用,寻思着去喝杯热饮。
电话的响起有点猝不及防,楚暅说过下午公司要开一个短会,估摸着时间应该还在开会,童谣下午也还有课,会是谁打进来的电话呢?
童衔摸出手机,是不认识的号码,但显示的来电IP又是本地的。童衔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万一是认识的人有事要说呢。
“喂?”
对面的声音的等了两三秒才出声,“喂,是童衔嘛?”
“是我。”
“是这样的,我是海城公安局的杨溯,你可以叫我杨警官,这边涉及到一起刑事案件,需要你来警局配合我们做一个笔录。”
“刑事?”童衔只顿了一下,但脑海里已经将自己近半月的行迹都回忆了一遍,“好,我会尽快过去的。”
诈骗电话多来自不认识的地区或国外或异省,本地的地址,姑且去看看,警局并不是很远。
更何况有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底油然而生,算不得是好事。
童衔打车过去的,倒是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午加之下雨警局的人不多,几乎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只有两三个补办身份证的交谈声远远传来。
童衔不知道到那个地方,想着找前台的警察问问。
“你好,请问杨警官有空嘛?他....”
“童衔?”身后传来了还算稚气的声音,二十六七岁左右的男人端着水杯站在他身后。
“是我,你是?”
“我是杨溯,刚才是我联系的你。这边不太适合说话,我们借一步。“杨溯便走在前面始终是快童衔半步。
离开了大厅,顺着往左走,两三米的走廊后,是一个挺大的房间,采光也很不错,错错落落的放着几个办公桌。穿过办公区就是一排单独的办公室。
杨溯走过去推开了一间的门,单独的办公室里,东西堆得很杂,更像是一个休息室。
杨溯有点局促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挪开了些,又拿着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一连串的动作很是迅速流畅,“坐吧,今天其他的接待室都有在工作,就只剩休息室了。”
“没事的。”童衔身体一直紧绷着坐在沙发上,生平第一次进警局。
杨溯拿出录音笔,放在桌面上,拿出本子和笔,看向童衔,童衔立马表示理解的的点点头。
“今天是10月22号,上午11点,10月19号的时候,你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10月19号。”童衔停顿了片刻,“10月19号上午我是在我师兄办公室进行辅助办公,也就是博恒科技公司的总裁办公室,中午也是在公司的食堂就餐,下午是去茶馆喝茶。然后晚点就是回公寓了。前面的都可以查证监控,下午的消费我也可以提供账单。”
“那晚饭时间到第二天凌晨你在哪里?”
“在公寓,因为晚上八点和制作组的小伙伴有一次线上会议。”
“能冒昧的问一下,这个会议大概是关于那些,参加的人大概是那些人。”
“会议是主要和大家商讨做歌的一些想法,前端时间写了一首曲子,参加会议的都是一些省外的通过音乐认识的网友。”
“好,下一个问题就是,你和童谣的关系是什么?”
“是姑侄关系。”
“那童谣在10月这段期间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或者家里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嘛?”
“并没有。一切都如常。”
”据我们了解,你的姑姑,童谣存在长期的精神病史。这件事情你知情嘛?“
“知道。姑姑一直在接受治疗。这个仁蕙私立诊所的姚素医生有姑姑这些年的病例。”
“好的,下一个问题。秦礼你认识嘛?”
“认识。是我姑姑童谣任职的大学的学生,选的导师是我姑姑。”童衔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只见过一面,并不熟识。”
“好的,那今天的问题就到此结束。感谢你的配合。后继再有相关的消息需要您配合我会及时联系你的。“
”好的,辛苦了。“
童衔出门的时候,雨几乎都停了,还有一点毛毛雨。离晚饭时间来说还早,这一趟童衔也走的迷迷糊糊的,杨溯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了询问童衔他想知道的问题外,旁的几乎一句不说,也一句都不解释。但结合对话,童衔八成也猜是和童谣她们有关的,但至于有关的程度,童衔好不确定,他需要找个地方去好好梳理下,缓解下内心一直惴惴不安的情感。
杨溯最后送他出门的时候,还提了一嘴,童家的公寓最近被查封了,可能需要他自己找地方暂时住下。但杨溯回去的路上,童衔还是依稀听到了他嘴里念叨的其他东西。
二联性吗?
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