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第62章 林岚 62：举报人

“芦城高官之女被谋杀怎么样？”

舒童日记的结尾停留于此处。

林岚和陆瑶双双沉默，她俩大眼瞪小眼，即便二人曾参与过不少匪夷所思或光怪陆离的案件，但这样孤注一掷，让人来谋杀自己已达到目的的动机，还是让她俩的大脑飞速旋转到直冒火星子。

以前的揣测也好，推理也罢，一旦那种模糊又离奇的东西被确定下来之后，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和不可置信了。

由于日记结尾到这句话后再无下文，林岚和陆瑶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知晓了卢霜是应舒童的请求，专门等待他们，也确认了李胜确被舒童所杀，林岚被刻意接近，也是她和陆瑶推算到的。但之后真正疑云的那部分，她是如何操控和安排之后的谋杀案的，日记却没有提起，二人无从得知。

空荡荡的房间，一阵微风吹过，电话铃声响起，林岚和陆瑶醒了回神。

陆瑶接起电话，是杨鸣山打来的，说有重要的事，让她赶紧来昌西分局一趟，听语气还挺严肃和着急。

于是二人离开舒童家，笔记本里全都是主观性描述，但也可以作为辅助证据使用，可林岚想要先留住日记本，她正正面迎击黄志君，她需要靠日记本撰写新的报道。

陆瑶同意了。

二人出门后，林岚盯着对门，说：“要不要问问看邻居，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男人？”

她上前敲敲门，对门一片死寂。

“估计没在家，下次再来看看。”

陆瑶直奔警局审讯室，在旁听的屋子里她见到了杨鸣山。

陆瑶还未开口询问，杨鸣山就冲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目光望去，发现审讯室坐着一位女性，看着眼生。

“什么情况？”陆瑶还是一知半解。

“休息室还有两位，都是来主动报案的，说黄志君当年猥亵□□了她们。”

事出有点突然，陆瑶还没找到她们，她们竟然自己出面了。

“她们是看了林岚最近接连的报道，这才鼓起勇气告发的，她们说，从没想过还会有人为沉默的她们发声，最近林岚遭的打击她们也看到了，所以再也坐不住了。”杨鸣山说完，感慨地叹口气。

陆瑶透过玻璃默默地看着里面的女人。她苍白弱小，有些许佝偻，一丝不苟的盘发里，有白丝若隐若现。她的年龄并不算大，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滞的光，就像她的时光在某一刻永远停了下来，而她走不出来，也索性放弃走出来。但她如今坐在审讯室，向警方举报自己曾遭遇的那些事，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连目光都变得愈加坚定。

三个女人按照顺序依次录完了口供，离开审讯室，她们见到陆瑶，陆瑶还未开口做自我介绍，她们就热情地握住了她的手。

“陆警官，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

陆瑶听得面红耳赤，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做到了什么，她只是为了调查舒童的案子，然后一步步走到现在，她没有为她们做过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也是林岚的坚持和报道，才让她们得以重见天日，让那些被隐藏的黑暗重新被揭露出来，而往更深里说，这一切，都源于舒童。

陆瑶在心中不禁问道：舒童，这就是你想要的样子吗？那你为何不愿活着看到这一切呢？

不过，陆瑶转念一想，觉得有点奇怪，林岚一直在跟进李慧倩的报道，她们知道她不足为奇，但李慧倩的案子一直是昌西分局在跟，自己没有露面，她们又是怎么知道来感谢她的呢？

陆瑶将这三个女人带到一个僻静的房间，继续深入了解。

这三个女人都曾是玉锦染工厂的女工，但她们不是李胜经手的牺牲品，而是更早之前，在李慧倩之前。

舒童连她们都找到了，只是当时她的劝说没起作用，大家担惊受怕，还是选择沉默。

但这次，是莫季红又重新找到她们，劝她们在这个当口去举报，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们几个也知道，李慧倩报道出来后，当黄志君的名字以负面信息呈现在各大新闻渠道时，她们几位也一直在追踪事态的发展，她们拿不准这次会不会又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最终被压下去，被买通，不了了之。

当林岚被对方反击，受到舆论指控时，她们确实按耐不住了，不能让好人心寒，也不能让好人孤军奋战，她们沉默了这么久，真的走出来了吗？远离了黄志君，她们真的就心安了吗？其实不然，想到黄志君仍然为非作歹，继续伤害着其她女孩，她们的沉默让她们辗转反侧，因为她们是同类，更能感同身受相同的痛苦。所有想要强压下去和保持安静的想法，在林岚掀起的舆论报道中，终于翻滚成巨大的暴风雨，她们无法坐视不理。

至少她们三人，决定站出来。

曾爽，吴芬芬还有王晨，这三个女生在陆瑶面前坦诚，陆瑶深受感动，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信息夺取了她的关注。

“你们知道，莫季红现在在哪里吗？”陆瑶问。

三人面面相觑，统一地摇摇头：“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了。”

陆瑶立马梳理了一下时间点，林岚一个月前发布的第二次重磅新闻，导致黄志君接受二次调查，而莫季红就是那时跟曾爽，吴芬芬和王晨联系上的，四个人见过一次面，还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前四个人还保持着联系，但直到半个月前，就在曾爽、吴芬芬和王晨决定去警局报案时，她们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莫季红。好在她们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知道上哪儿去报警，但莫季红却踪迹全无，而她们这次来，也正好想拜托陆瑶帮忙找一下莫季红。

陆瑶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如果之前是莫季红有意躲着她们，那现在，她很可能是遭遇了什么。

黄志君的调查时间持续了很久，直到现在还在被市局反复研究和探讨。黄志君的身份和地位非同小可，他花高价请来的高级律师也不是吃白饭的，案件始终在物证定罪这块卡壳。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案子拖的时间越长，越会不了了之，如果没有记者的追踪报道，当舆论也消退的那刻，黄志君就更容易全身而退。

不过，现在有这么多人出面报案，人证的证词也是很重要的考虑因素，一旦被采用，也够黄志君喝一壶的了，但是，如果能有一个一锤定音的决定性证据，能够清楚证明他行为的强迫性和威胁性，那就更好处理了。

现在，陆瑶更相信她和林岚之前的判断了，莫季红手上握有重要的证据，但她本人应该为此陷入了困境。

陆瑶在心中排序，最终决定，她要先找到莫季红。

另一边的张辉，同样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在林岚和陆瑶离开舒童的本家后，他再一次联系莫季红，自从舒童死后，他四处隐藏踪迹，和莫季红见面的次数不多，平时都以电话或短信联系，有重要的消息就互通有无，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就各自生活，他们不敢打扰对方太多，交集愈多愈危险。

张辉有暴露的危险，而莫季红，有被黄志君发现的危险。

两个深陷困境的人，以无形的电话信号维系着关系，前段时间，莫季红告诉他，她准备去游说之前舒童查出的被害者，让她们出面帮忙。

张辉一直知道，莫季红的手上本来是有很重要的物证，这个物证将是很有力反击黄志君的武器。

当年，莫季红被□□后，她立马去医院做了检查，并开取了病历单，上面清楚地写着，她的□□有疑似遭到暴力强制的撕裂伤，同时身上有多处淤青。

可莫季红做到了这步，却鲁莽了之后的步骤。

她因为羞耻，拿着报告第一时间没有去报警，而是跑去威胁黄志君，让其赔偿和道歉。

赔偿和道歉，自然对黄志君来说很容易，但他始终担心莫季红会拿着证据报警，于是每日派人跟踪威胁她，想尽各种方法扰乱她的日常生活，最终导致莫季红不堪其扰，精神崩溃。

在莫季红康复之后，她的证据早已不见踪影，她想不起自己是精神错乱毁掉了证据，还是被黄志君拿走了。可黄志君在得知她康复后，派人找她，也说明这份证据并不在他手里。

总之，本来强有力的物证，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但她并没有为了自己的安全，就向黄志君坦白证据已经丢失，一来他不会相信，二来她宁愿失去平和的生活，陷入被他找到的危险中，也希望他能怀着自己还有物证的恐惧，战战兢兢地活着。

舒童曾跟她说过，攻人先攻心。

莫季红有前车之鉴，很相信这句话。她为他加注一道恐惧的铡刀，这是她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