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李宛下意识地越凑越近,视线从一开始的砧板转移到手臂再到喉结,最后到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庞。
她心中骤然生出一种安全感,身处异世,有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护着也挺好的。
张彪不习惯女子的靠近,转过头瞪了她一眼。
李宛被瞪得汗毛一凛,立即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隔远些。
“肉已经剁好,接下来要准备什么?”张彪将肉放入大碗里,拿着刀走到院子内的磨刀石边打磨起来。
磨刀的声音太过尖锐,李宛听不惯,忙捂住耳朵。
过了一瞬,磨刀声停了,李宛将洗净的白菜、葱姜蒜放在灶台。
“张大哥,那个...那个...。”
“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张彪不耐烦地喝斥道。
李宛登时一愣,不敢再犹豫,“那个家里还有轻一点的刀吗,这把刀有点重。”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手臂都有些抬不起来,握过刀柄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时张彪开始犹豫起来,左右这几天牙婆就要回来了,还有必要换刀吗?
再说这把刀确实已经算得上比较轻巧的了,这人..这人还真是会为难人。
看着灶台上已经擀好的饺子皮,又想到这两天她用心做饭的态度,沉吟一息,换就换吧,他这里是没有,明天去市面上再找一下吧。
“明天帮你去买一把。”他语气淡淡地回道。
锅里的饺子携来阵阵香气,丝丝缕缕刺激着张彪的味蕾,口中的唾液分泌更快了,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有些急不可耐,到底可以吃了没?
李宛将饺子分到两人碗里,又简单地调了一份蘸料,两人沾着蘸料吃着。
饺子劲道爽滑,肉馅鲜嫩多汁,张彪一连吃了四十个。
他放下碗筷后就去冲澡,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冲澡回来准备收拾碗筷时,他发现李宛还在那儿吃。
她总共才八个,吃了这么久碗里还剩三个。
他登时深吸一口气,一个字:忍。
于是他又去将自己换下的衣裳搓洗了下,忙完回来时李宛才刚刚放下筷子。
他收拾碗筷接着又清理桌子。
李宛则在外面廊檐下来回散步消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而有雷电闪过,伴着轰隆隆几声巨响。
从廊下看过去,被雷雨笼罩的夜显得格外凄清而荒凉。
收敛心神,走进灶房,屋内的油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
见张彪忙完,李宛提来木桶柔声说道:“张大哥,能帮我烧锅水吗?”
张彪早料到李宛会要热水,但今日天气凉爽,简单擦洗下就好,应该不需那么多,他便只热了大半锅水,刚刚刷碗用了一小半,现在还剩下一半,想来也是够的。
他指了指锅里温着的水,抬脚跨出灶房的大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李宛顺着手指方向打开一看只有小半锅,不够她洗。
她早已养成习惯,不论天气如何都会泡个澡再睡。
现在的大木盆虽比不上她之前的浴缸,但她身形娇小,勉强也够泡。
她低垂着头,语带请求地说道:“张大哥,那锅里的水不太够,可以再帮我烧一些吗?”
自上次引火不慎差点闹出火灾后,她对烧火便格外惊惧。
即便如此张彪每次引火时她还是会仔细留意学习,再结合脑海中原主烧火的经验,她又偷偷试过一次,可惜还是失败了。
她不理解自己明明已经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却怎么连普通的烧火都做不好。
果然理论与实操还是相差甚远的。
已走至廊下准备回房休息的张彪听到这一句话,手掌紧握成拳,重重捶打在墙面上。
他在原地停顿一息,努力调整心绪,深吸一口气:他忍。
再过几天等牙婆回来了,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了。
于是他调转步头回到灶房开始引火烧水,又将烧好的水提到她房间,倒入木桶内,离开时他叮嘱道:“洗完后不要倒,我明天帮你倒。”
他实在不想再听到那啧啧啧的摩擦声,吵得他耳朵疼。
回到房间后,他长叹一声,自己算是怕了她了,怎么会有如此娇气的人。
不光娇气,还喜欢瞎讲究,做事还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明天再去牙婆那儿看看吧,怎的还没回来。
如果知道牙婆小儿子的住处,他现在都恨不得把这个娇娇儿连夜送过去。
李宛泡澡完后换上了她新做的小衣,穿着比之前舒服多了。
吹熄油灯时她看到桌上摆放着的纸张和笔墨,明天要开始画设计稿了,还好她是学国画起步的,用毛笔做画也不会不适应。
她在房间内憋了三天,这三天就饭点时才会出来,其他时间都在专心设计,剪裁衣裳。
她上次仔细观察过镇上时兴的衣裳,有些类似于宋朝服饰,大部分都是直领对襟式,常绣以牡丹、梅花等花样相搭。
她仿着大体样式设计了一款上衫下裙的女子服饰,整体与如今时兴的相差不大,只在袖口以及配色上做了些许改动。
现在女子的常服袖口有些宽,正常劳作或写诗做画时还需用带子绑住,很是不便,于是她这次特意将袖口改小,设计成窄袖式样,配色也是采用淡雅恬静的色调,既简洁又雅致。
图稿画出来后接着就是裁衣。
因为她瞄准的是成衣铺子,因此所做衣裳以宽松为主。大了可以改小,但小了改大可就难了。
其间秀秀有过来找过她,说是过两天想去趟镇上,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村里离镇上不远,走路过去半个时辰不到,有时还能搭上村里人的便车。
张大哥平时去镇上太早一般很难搭到,但村长家的牛车时而会去趟镇上,这不两天后他们就准备去镇上采买些东西,便想着顺同村人一程,秀秀这才过来约她。
李宛想了下,她现在做的衣服已经剪裁完成,只差缝补成型,两天时间赶一赶也应该差不多,到时一同过去也不错,便同意了。
于是这两天,她日夜不休,灯油都快耗尽了,这才赶在去镇上前完成。
晚饭时,李宛跟张彪说了她明日和秀秀约好一同去镇上的事。
张彪不知道她最近神神秘秘在做些什么,也不打算过问,点头应了声,就当是知道了。连怎么去都没问,忙活完就起身回房了。
翌日天刚擦亮,秀秀就过来了,李宛也早已准备好,跟着秀秀一同坐上村长的牛车。
牛车一路颠簸,车上坐了几个村里平常最爱碎嘴的妇人,想套她的话,打听她的具体情况。
她一阵嗯嗯哦哦应付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一开始她也像她们一样以为自己是张大哥买回来做媳妇的,还为此惊慌过,但她观察这么久张大哥好似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要她做做饭,打理下家事,只不过家事被她搞砸而已。
平心而论,她对张大哥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只当他是大哥哥一样。
待她赎回卖身契,想必那时便会离开这里,至于去哪里她还没想好。
她也有想过到时要不要回原主爹娘那儿,但她对原主家人卖女救子这件事有些介怀,心里那道坎始终迈不过去。
不知不觉思绪越飘越远,现在还是努力赚钱将卖身契赎回来再说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想。
牛车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安阳镇到了。
谢过村长后,她与秀秀下了车。
“秀秀,你想去买些什么?”李宛问道,打算先陪秀秀买完东西再去卖她的成衣。
张秀秀掏出她绣好的手帕,“我是过来卖手帕的,和绣坊那边约好了每隔十天送一回,今天刚好第十天了。”
李宛拿过手帕一看,其上绣着几朵兰花,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看着很是精巧灵秀。
绣帕针角细腻,花色深浅不一,似晕染般,无形中给花瓣增添了几分层次感,刺绣功底不错。
她不由得夸赞道:“秀秀,你绣得真好,把兰花绣得活灵活现的,就是蜜蜂来了都分不出真假。”
两人嬉闹着走进绣坊。
掌柜是一位二十二三的年轻男子,姓孙,身材瘦削,长相清秀,一看到秀秀就知她是来交绣帕的,态度更亲切了些。
而当看到秀秀身边的女子时,他瞳孔微睁,惊艳之色难掩,没想到在此等弹丸之地还能看到如此瑰姿艳逸的姑娘,整理形容后问道:“不知这位是?”
秀秀与孙掌柜已打过几次交道,觉得他为人正直,不斤斤计较,开得价格也十分公道,从不像其它绣坊那样刻意压价,对他有几分好感,笑着介绍道:“这是我隔壁家的姐姐,今日陪我一同上镇来。”
说着就将身上揣着的十块绣帕拿了出来,交给孙掌柜。
孙掌柜接过一看,绣帕上的绣样精巧细腻,光就这刺绣功底再练上几年都快赶上他家绣娘,对绣帕很是满意,自然收价也开得高了些,六文一块,这可比普通的高于两文,也就是多出二十文钱。
在秀秀与掌柜谈话时,李宛就在一旁询问小厮成衣的价钱,上次过来时只简单扫了成衣式样,没有了解其定价,一番探问之后她对自己所做成衣的售价也有大体了解,心里简单估了个价。
待秀秀卖完绣帕,扯过她准备出绣坊时,她顿住了脚,对着掌柜问道:“不知掌柜这儿收不收成衣?”
秀秀听后有些惊讶,难不成宛姐姐还会做成衣?
她这才注意到宛姐姐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孙掌柜任锦绣坊的掌柜已三年有余,绣帕倒是收了不老少,但问他收成衣的这倒还是第一个,想不到这位姑娘不仅相貌出色,连想法也异于常人,便生出几分兴趣。
“不知能否看下姑娘所做的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