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难当媳难做 第10章 第 10 章

白默拖着虚弱的身子朝着那处空置的殿宇走去，推开殿门，铺面而来的陈年老灰呛得她咳嗽不停，直将雪白的脸上覆盖了一层红色的轻纱，方肯罢休。

待到平息了激烈的咳嗽引发的喘息，她抬脚进去，只见大殿内空空荡荡，别无一物。

善良柔弱的小精灵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呵，这女人还真是霸道！

白默喜欢柔和，喜欢安静，喜欢整洁。这处宫殿没有一点对她的胃口，但是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精灵罢了，除了老老实实任人摆布，好似也不能做什么。

风砚之在给白默“安置”了住处后，抬脚就踏进了羽凝的寝殿，恨不得一步不离的守在小丫头身边。

风砚之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颇有起色，面色红润，好似比前两日的状态都好上几分。

她抬手拨开羽凝后背上碍事的帷幔，看着黑色的暗纹有增无减，不由皱眉自言自语着：“这毒还真是难缠。”

想起方才白默所说的压制之法，风砚之决定一试。

她走上前，动作轻柔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桌边的靠椅上。小人儿软软的，抱起来手感真不错。救她那日太过仓促，都没有来得及好好体会一番这柔软的触感。

风砚之抬起纤滑的手指在羽凝的手腕处轻轻划过，她白嫩的肌肤上立时就显出一条沟壑，涌出点点腥红，宛如皑皑雪原里泛起片片红梅。

身体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连成一条线滑落在了地上。许是吃了痛的缘故，羽凝醒了过来，眼眸睁开便瞧见了风砚之的那张脸，还有自己身上缠绕着的一圈圈绳索，有些无力的别过头去，紧紧的阖上了眼睑。

风砚之单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身下的人几不可察的抖了抖身子，面色无波，但略显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的恐惧。

“怎么，怕了？前些日子那么硬气，本座当你不惜命呢。”左右等着放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逗小孩儿。

哪知刚活过来的羽凝根本不买账，咬着牙冷冷丢出了几个字来：“要杀便杀。”

风砚之也不恼，伸手抚上她的头，顺着发丝滑下来，用食指尖勾起羽凝的下巴，欣赏着她因为自己的触摸而有些隐忍的战栗，调侃着开口：“啧啧，真是不解风情，这张小嘴儿实在欠调教。”

羽凝听着这话，有一种被人拿捏冒犯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睁开眼，一双染了寒意的眸子迎上风砚之玩味的眼神，卯足了力气怒视着眼前人，趁人不备，张口便朝着下巴上的手指咬了下去。

风砚之猛地缩回了手，一巴掌按住她扑过来的脑袋，气急败坏的问：“你，你怎么能咬人呢？你是属狗的不成？”

羽凝气笑了，“你不是人，是妖。”

风砚之被她怼的没了脾气，收回了手，抱着胳膊倚在桌前，侧过脸去，避开羽凝满是戒备的目光，苦口婆心的劝道：“莫管是人是妖，人得为自己活着，得朝前看。我说了不会杀你，也不会逼你做什么。或许，我还可以帮你报仇。你何不想开些，就在这里安心住着，放弃为难自己的杂念？”

风砚之说罢，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回应，臭脾气正要发作之时，她转头看去，羽凝脑袋耷拉着，眼眸紧闭，不知几时已经睡过去了。

风砚之这才想起来，她方才靠在这，是等着放血的，眼下血还放着，自己却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她赶紧拎起羽凝垂落的手腕，施法止血，又渡进了些许灵力。收拾停当后，她施展瞬移之法，顷刻间将还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束手无策、欲哭无泪的白默给拎了过来。

回到桌前，风砚之指着羽凝问白默：“放了这么多血，可够了？她现下的状态，可对？”

白默眼睛停留在地板上那一大摊血迹上，不由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怯怯的回道：“你，是不是非常，非常的恨她？”

风砚之白了她一眼，白默吓得打了个哆嗦，无奈的说道：“太多了，再放一些就不能救了。”

风砚之没好气的问：“你怎不早说？”

白默缩了缩脖子，“你，你也没有问过我。我能过去，给她看一看吗？”

风砚之闻言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将人往前一推，白默顺势蹲了下来，抬手给羽凝搭脉，半晌后，

她站起身来，转头看着风砚之：“放心，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了。”

风砚之想起方才她说得话，难得的，语气柔和的问：“这毒如何压制？”

“最好的办法，就是哄人开心。传闻，苦寒之花之所以有此寒毒，是因为她曾是上界的仙子，遇到了负心薄性之人的背叛与陷害，坠落凡尘，化作黑色的花，剧毒无比。

中此毒者，有真爱相护，便可无碍；遭人背弃，则毒发更甚，七日内断无活路，也算是一个从苦难中解脱的途径。

眼下没有解药，让她开开心心的，毒素就可以蔓延的慢一些。”白默打量着羽凝，缓缓解释着。

风砚之听得此话，如梦方醒。遭人背弃，毒发更甚。

那之前她一意孤行给羽凝看了乾坤镜中的景象，岂非是害苦了羽凝？想到这儿，她一拳捶在桌子上，将桌子劈了个稀碎。

白默吓得后退了几步，从她的眸光中感受到了杀气。

风砚之转过身来，朝着白默步步逼近，白默不明所以，连连后退，风砚之懒得同人解释，直接将她逼去了墙角，让人退无可退。

凝视着瑟缩在墙角的白默，风砚之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白默听着这话愣了愣，凶巴巴的扑过来，原是为了问年纪？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的开口：“两百岁了。”

“那你可会哄孩子？”风砚之语气缓和了许多。

“算不上会，以前帮着家里的姐姐照看过十岁的小侄女。”白默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

“十岁，十六岁，也差不多罢。”风砚之踱着步子，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着。

白默没有听清，试探着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风砚之眸光一转，计上心来，“那你说说，你那小侄女喜欢些什么？”

白默心中疑惑更甚，揉了揉自己尖尖的耳朵，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嗯，糖果，点心，五彩的衣服，还有，还有可爱的小动物，还有姐姐讲得故事，对了还喜欢出去玩儿，看风景…大概就这些了。”

风砚之默念着这些内容，将它们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转头眉眼含笑的看了一眼白默道：“你还有点用。”

白默看她情绪尚可，赶忙开口问道：“那个，我，我的房间里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家去？我可以再过来的，不会逃跑。”

风砚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摆了摆手，一边朝着殿门走去，一边吩咐：“你和这臭丫头住一起，把人给我看好了。”说罢转瞬消失在了大殿内。

见人走远了，白默环视了一周殿内的布局陈设，这里的装修十分讲究，只是这床只有一张，羽凝还病着，她也不能同病人抢地方。

白默走到椅子前，费力的躬着身子将羽凝从椅子上挪了下来，半拖半背的将人安置在了床榻上，盖好了锦被。而后又施法清掉了地上的血迹，将之前被风砚之丢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来，拿了出去洗干净。

待白默带着干净的衣物回来时，只见床榻之上的羽凝已然转醒，正眨巴着墨色的大眼睛打量着刚刚进门的自己。

“你醒了？有没有何处不舒服，要不要，喝一些水？温温的可以吗？还是热热的？”白默放下手上的衣物，甜甜的笑着走到了茶桌前，眉眼弯弯的打量着羽凝，手上清洗杯盏的动作不停。

羽凝见着她有些茫然，这人身上并无妖气，长得很是可爱，说话又这般温声软语，没来由的多出了一丝好感,“你是？”

“我叫白默，略通晓些医术，公主留我在这儿照顾你的。一杯温的，一杯热的，你，选一份吧。”白默手里端着两杯茶，坐在了羽凝的床前。

羽凝本无意喝水，可耐不住眼前人如此细致的问候，只得轻声回道：“温的就好，谢谢你，只是……”她说罢抬眼看向身上束缚住胳膊的绳索。

白默会意，将热茶放在一边，贴着她坐了过去，将人托起来，一只胳膊垫在她的后背上，另一只手轻柔地将茶杯递到了羽凝的嘴边，“慢一点，不要被呛到了。”

羽凝顺势张开嘴，喝下了温温的茶汤，这茶甜甜的，味道的确很好。

“这个口味，你喝得惯吗？我不太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放了一些花蜜进去。”白默复又将人放下来，端着茶杯笑问。

“嗯，多谢，很好喝。”羽凝放松了戒备，柔声回应，“那可否劳烦你解了这绳索？我…我想把衣服穿上。”

她抬眼一脸渴求的望着白默，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长了大耳朵的小姑娘该是很好说话。

白默愣了愣神，抬手抚上绳子观摩半晌，一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我是个没用的小精灵，除了医术什么都不会，这个，这个不行的。”

“精灵？传说中生长在西南林间的精灵族吗？”羽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些精灵她只在话本上读到过，不曾想，世间真的有鲜活的精灵。

“嗯。我们的族人四处流落，没剩下多少了。而且，精灵一族毕生只能修习一种术法，所以我只会医术，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白默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只会医术，和我真的好像……”羽凝苦笑一声，喃喃的开口。

“你也会医术吗？所以你身上的伤，是，是被公主打得？因为你救人失败了？”白默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羽凝有些意外她会如此问，讪笑着说：“我懂些医，这伤不是她打得，你为何如此问？”

“因为…因为公主很凶，她说，如果，如果我治不好你，就…就只能陪葬。”白默支支吾吾的垂着脑袋嗫嚅着。

羽凝闻言，才轻松下来的神经便又紧紧绷住。她的确对世间毫无留恋，但并不想因此连累他人，她长叹一口气，道：“所以，是她逼着你救了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行医为救人，没有逼不逼迫，你也无需和我道歉的，只是你看起来还很小，为什么要寻短见呢？活着或许会有磨难，但天长日久，还有很多趣事可以经历的。”白默看着羽凝的眼眸，温吞吞却一本正经的回道。

羽凝呆呆地躺在那儿，眼神有些空洞，没有回应白默的话。白默站起身来，将一旁的锦被拎过来给她搭在身上：“你是不是累了？我不该拉着你说话的，睡一会儿吧，我不会出声扰你的。”

“没有，我睡不着，你不必在意我。”羽凝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很细微的开口。

白默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到椅子前，趴在了桌案上闭目小憩，房中静得出奇。

不多时，锦被里传出了低低的、时断时续的啜泣声，很微弱，很隐忍。

白默淡蓝色的耳朵闻听响动，自觉地转了转，她蹑手蹑脚的起身，悄悄走到了床前，伸出手轻轻拍着羽凝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不用这样忍着，很伤身体的，哭吧，我在旁守着你。”

白默不问缘由，也不出言安抚，只是在羽凝哭狠了的时候轻柔的为她顺着脊背，让她好受些，不至于哽咽的昏天黑地，手脚发麻。

待到入夜风砚之累得大喘粗气，冲回房间之时，就见这一大一小，一人一精灵已经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