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透过窗,慢悠悠地想探出个脚,却被桌上一摞摞的书挡得严严实实。
周围没有人,章温珩将头靠在树上,懒懒散散地在练字,写的是修真界一位大能留下的语录。
“稚童如叶,脉络各不相同,为师者,需知其智、明其志、解其心……”
写到一半,他搁下笔,有些烦。
他所在的仙门叫做无空门,在众多修仙门派之中,无空门也算是其中翘楚。但令他烦恼的是,无空门有个规矩,凡是修至元婴的人,从次年起,每隔十年都要收一名徒弟,传道授业,传承道心。
说白了,就是要从一堆萝卜白菜中,挑出几个资质优秀的,好好培养塑造,等这群萝卜也修成元婴了,也可以继续收徒,如此反复,无空门的人才生生不息,可以延续千万年。
可他不想收徒,一想到自己今年就得去挑个萝卜种在自己身边,还得好好地养育这根萝卜,他就焦头烂额。
更何况,自他去年结婴出关知道这个噩耗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去咨询有带徒经验的师兄们,想求求师徒一道的心得,结果——
有两个徒弟的大师兄:“我真的不明白,当年你们搁一块,大家处得不是很好吗?我收第二个徒弟的时候,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每天都要吵架,就连分给他们的储物囊颜色不一样都要争个半天。”
有人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就只用一种颜色呢?”
大师兄绝望道:“只有蓝色和粉色两种颜色,进门的时候直接就发给他们了,我还想过再去要两只给他们,一人一对,也不必争,多好。但他们在意的根本不是颜色,他们在意的只是吵架这回事而已。”
又有人安慰道:“要不就直接施个隔音的阵法,让他们自己闹一闹便是了。”
大师兄惨然一笑:“难道我没想过吗?可是我敢这么做吗?要是他们发展成肢体搏斗该怎么办?不过最近,他们倒是不吵了。”
“哦?师兄有何妙招?”
大师兄摇头:“上个月二徒弟生辰,大徒弟带她去山下玩了一圈,回来我就看到他们腰间挂着同一款玉佩。”
故而可知,两个徒弟不行,会成冤家。
但是,二师兄只有一个徒弟,想来是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吧。
“一个就不会闹了么?一个就不会吵了么?一个就很容易了么?”二师兄重重地摔下酒杯,单脚踩在椅子上,恨恨道:“他前些年吵着要练剑,我便给他寻了剑谱,我自己是练琴的,哪里看得明白那些跳来跳去的招式。整整半年,我夜里给他抠招式、解剑谱,白日去请教钟俨师叔,你们知道钟俨师叔有多凶,每次我去,他看我的目光仿佛就在骂我不学无术、枉为师表!但是!”
“他上个月来跟我说,师妹们最近不爱佩剑公子了,喜欢耍刀的刀客,要我给他找点刀谱,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声声泣诉,不绝于耳。
故而可知,一个徒弟也不行,花样太多。
综上所述,收徒弟很不行,做师傅得累死人。
章温珩叹了一声,正在这时,妃琼推门而入,连声招呼也未打,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连灌了两口茶水才缓过劲来。
章温珩吓了一跳,忙道:“五师姐,你来做什么?”
“大事,天大的事!”妃琼拉着椅子凑到章温珩身前,一拍大腿说道:“就咱们无空山下的哪个空有镇你知道吧?里头有个虞家你知道吧?”
章温珩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他闭关多年,去年才出的关,空有镇还知道,但鱼家羊家的是真不知道。
妃琼马上嘚吧嘚吧地跟他说起来:“虞家是空有镇的大户,那虞家老爷虞脩是京都里做过官的,不过前些日子——”
她故意拉长语调,章温珩却不上钩,只是无奈地说:“师姐,你知道我最近为收徒的事情烦心,就不要捉弄我了。”
妃琼啧了一声,说:“这件事和你收徒有关。”
章温珩:“嗯?”
“前些日子虞家满门横死,几十口人命全部葬身火海。”妃琼拧起眉头,不似之前嬉皮笑脸,“但那火怪得很,不烧砖瓦,不毁家舍,只寻着人血燃烧。火烧的时候,方圆一里之内的人家,没有一个听到虞家起火的声音,更没有听到惨叫呼救的声音。”
章温珩听了之后也有些心惊肉跳,他问:“何人所为?”
“还不知道。”妃琼摇了摇头:“不过虞家大公子虞伯达你记得吧?”
章温珩顿了顿,诚实地摇了摇头。
妃琼叹道:“你这闭关闭得真是与世隔绝,虞伯达是钟俨师叔的弟子,他就这么一个弟子,结果还损在了这场无名火里。”
章温珩和钟俨师叔并不熟稔,也不明白此事和他收徒有何关系。
妃琼继续道:“因为虞家还有个二公子,而他,即将就是你的徒弟了。”
章温珩:“啊?”
妃琼走了,章温珩还在消化这个仓促的消息。
他不必去几个月后的仙门弟子初选会挑萝卜了。
师门打算直接在他这个萝卜坑上种一根萝卜。
这根萝卜下午便到,由钟俨师叔专门带过来,与他会面。
章温珩躺在床上,有些绝望,他还未做好万全的准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诚然虞家一事令人哀痛惋惜,可让他这样一个没有带徒经验的人,要收下这样的崽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有何妙策能助他?
明明山中元婴并非只有他一人,他不过是结婴的速度快了些,也没有别的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怎地就看上他了呢?
等等,结婴的速度……
章温珩眼珠子转了转,瞄到了桌子上未收起的笔墨,猛地从床上坐起,双掌一合!
既然萝卜势必是要种下来,那么他便从自己这个坑来入手,只要让他们看出自己这个坑并不适合栽种,想必就会换个坑去填罢。
……
午时过后,门外敲门声起,章温珩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到后院去开门。
门一打开,赫然便是钟俨那常年不松的眉头,几道沟壑刻在他的眉心,看到章温珩时,那沟壑明显又往里凿深了几分,让章温珩有些心虚。
他花了一个中午将自己的外衫涂满了颜料,原来的青色沾遍了姹紫嫣红的色彩,比丹堂养的那些花花绿绿的雀鸟还招眼,而像钟俨这样一个常年不苟言笑、以严肃二字概括生平的人,必定会对他不满,他再顺势说自己去年结婴道心不稳、境界不牢,时常有些癫狂之举,必然能让他打消对自己这个坑的念头。
想到这,章温珩忙撑起笑容,拱手作礼的时候,特意将自己的袖子抖了抖,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叔。”
他心中十分平静,只等着钟俨皱眉骂他一顿,然后带着他的萝卜转身离去。
不过这个萝卜到底是什么样子?
章温珩低着头瞄了一眼,只看得出是个半大的少年郎,除了头顶的发旋和光洁的额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
低头好,别抬头看,恐你夜里噩梦。
可下一刻,这个半大的少年郎就凑到了他的身前,低低的声音有些腼腆:“师尊……”
章温珩:???
怎么直接就种下来了?
这招呼还没打一声啊?
而下一刻,钟俨托起他行礼的手,僵硬的嘴角挣扎着向上提了提,挤出了一个笑,咳了一声,语调尽量放缓地同他说话:“曾听掌门师兄说起你,果然是个俊秀人物啊。”
俊秀?人物?
章温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来开门之前,还沾了点墨抹在自己眼睛下头,如今的面目怕是比那些纵情青楼的公子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萝卜究竟有何妙处?
不,应该说他这个坑究竟有何引人注目之处,竟然让钟俨一定要将这萝卜塞进他这坑里呢?
章温珩:拒绝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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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思飞对姜庸动心的那刻,心里在想,姜庸这么好,要是不讨厌同性恋就更好了。
某次酒醉醒来,毛思飞发现自己和姜庸躺在一张床上,衣服凌乱,他心跳骤停,期期艾艾地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姜庸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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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姜庸咀嚼着毛思飞给他的定义,看着毛思飞又一次消失不见,积年累月的束缚一点点松落,他觉得自己的克制像个笑话。
后来的夜里,他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问:“为什么总要离开我?”
毛思飞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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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想占有你,也想要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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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