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没干外甥干了 第27章 我又不是小孩子赌什么气

小孩子的赌气能无理到什么程度呢，大约就是回程路上，岳离商一句话都没和季秋枫说。季秋枫本就看他不大顺眼，同样不语，因此马车里的气氛可谓十分微妙。

马车是岳离商安排的，车夫是一位老手，行路平坦不颠簸，季秋枫临窗而坐，心想眼不见心不烦，便阖着眸不去想那么多。

千千镇距碧海生就是山脚到山顶的距离，季秋枫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安排马车，那么想要寻剑，不应该抓紧时间飞回去才对？

寻剑节碧海生五年举行一次，乃是为新入门或是未有趁手仙器的弟子们所办，时日既至，季秋枫二话不说便将来此的弟子们赶回去。

“后面的事………”

“操心那么多作甚？你师尊我难道处理不好么？”

“那离商师弟他……”临行前重莲问。

季秋枫眸也不抬，催促他们赶快走人：“为师自有安排，你们先行便是。”

不论季秋枫本意如何，岳离商自己昏迷不醒，这便是他最好的借口——是你自己的原因，寻不了剑怪谁？

退一万步来讲，这个时间，“玉梧仙尊季秋枫”本就不打算叫岳离商寻剑，所以季秋枫只是等因奉此而已，也无所谓岳离商会不会怨怪。

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行了，反正又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做。

在岳离商据理力争言述他偏心之前，季秋枫想法如此，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就该如此。可是，那个人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按压，锁紧咽喉。

他一时间居然有些分不清，是不是他又回到了沉鱼场？他是不是依旧被锁链紧缚，沦为囚徒，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受尽折辱。

刹那间，他也在想，如果再也没有魔祖，岳离商永远只是岳离商就好了。

再世魔祖好比一根腐朽烂透的木头，撕开表皮，里头不是腐虫就是霉斑，这个尘世的岳离商只是沾染淤泥的幼苗，这株幼苗长得尚好，洗净之后不见污浊。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稍稍努力一下，可以养好这株幼苗，那就再好不过了。

昨夜睡不着，季秋枫陡然生出这样一种想法，不过没有很久，眨眼一瞬匆匆消失，一秒也没多。

下一瞬他就笑自己天真，再世魔祖、炎阳之身，一切早就注定——是他痴人说梦了。

岳离商坐在离季秋枫最远的角里，胸膛四肢略微泛痛，好像跟人打了一架，不对，应该这样说，他感觉被人揍了一顿。

事实如此，揍他的人就在面前，他愣是一丝都没朝对方身上想，即使隐隐约约，他在季秋枫的脖子上瞧见了指痕。

季秋枫的衣衫不似平常，他不喜脖颈儿被束缚，所以通常都是露出白皙优美的颈，喉结滚动，风姿俊美。而今日他却穿了高领衣袍，岳离商偷偷瞥两眼，理所当然的想自家舅舅肯定是打架打输了，怕在他面前丢脸才如此。

这个人一向这样孤傲，你要是敢拆穿，那就惨了，巴掌起步，断腿至顶。

“吁………”

突如其来的晃动使得两人极速偏倒，猛地一停，岳离商没抓稳后脑重重磕在木板上，吃痛的捂住头，季秋枫掀眸白他一眼，没说话。

大约是这小子蠢到让他无语了。

“……怎么了？”岳离商掀开帘子。

“有个疯子乱跑，小仙君莫慌，没得～事…”车夫一口蜀地方言讲得尤其顺滑，搞笑意味十分浓烈。

“瓜娃子！你眼睛瞎了嘛？乱闯啥子！”车夫一摸虬须，立即跳下马车去扯角落里的人。

那人衣着还算富贵，浑身却脏兮兮，头发比鸡窝还乱，撵到一只鸡，非要拽着啃两口。

车夫拉他的时候他已经啃得满嘴血红，鸡毛乱飞，或是以为别人要跟他抢，面露凶狠，拔腿就跑。

“哎…勒位公子你跑啥子嘛，小心脚下……”

车夫好言相告，岂料他才说完，那个疯子便一咕咚摔下地，鸡做肉垫，这回逃无可逃，只能沦为食物。

季秋枫掀眸瞧了两眼，看那衣着，看那人相貌，还是略微震惊一番。那不是…霍光才，他怎么疯了？

他记得这人的结局只是断了腿终身无法行走，怎么现在这样凄惨了？

马车再往前，隐隐约约听到有唢呐声传来，曲调凄惨沉痛，想是有人家过白事。

“霍府办丧事，所以换了条道，仙君不要介意哈。”这人也是个八卦属性极强的，不待季秋枫岳离商问询，他自己便先开了口：“…主人才离世几天，管家也匆匆忙忙撵去了，有道是‘上赶着投胎’，说得还真不错。本来家缠万贯，可惜咯……”

“你是说…霍府管家也死了？”

车夫本是自顾自讲话，有人搭理不免更加来劲：“就是霍府的老管家呀，听说是昨晚一筋斗磕在水洼里头，淹死的，发现的时候脸都泡肿了……仙君你说怪不怪，霍府落败别个都跑路了，就他还留在里面不晓得在做啥子………”

季秋枫听着车夫滔滔不绝的话语，复又阖上眸。

霍府落败是必然，邪祟污秽也已清理干净，自此应当不会再有霍府了。

已经驰出老远，车夫忽而又停，岳离商脸色不大好，道：“又怎么了？”

“新…新娘子……过来了！”

什么新娘子？岳离商不得不探出头去。几个着嫁衣的新娘子拦住了去路，不待岳离商下车，她们齐齐朝这边下跪，磕了两个头。

穿着嫁衣来拦车，还下跪……该不会是想让求岳离商带她们一同回碧海生吧？！绝对不……

不等季秋枫开口否定，她们异口同声道：“仙长之恩，我们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以答。愿仙长顺遂如意，一生无殇无离。”

听着没有预想中的意思，倒有种临行辞别的感觉。季秋枫就看着岳离商飞速下车，也不扶她们起来：“借你们吉言。我要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而后她们就真的离开了。

季秋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岳离商抛弃了这几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他确定这几位是不喜霍光才的，也算清白，所以成为岳离商后宫很正常。

看这架势……难不成这小子后宫不要了？

“她们要成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岳离商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解释。

“嗯。”回答一声算是应和。

再次沉寂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鼻子眼睛一对立马又错开。宛若闹别扭的小孩子，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已近黄昏，他们正要踏上山门前的阶梯时，一阵钟声恰好响起，时间正好，寻剑节就此落幕。

两个人都顿了片刻，最后先离去的是季秋枫。岳离商立在原地，望着那抹飘逸的枫红发带出神。

其实山门前的阶梯不过一百多级，这次往上却有些挪不动脚步，岳离商干脆转身坐下。

旁侧是葱郁挺拔的故人往，矗立千百年了仍旧屹立不倒，岳离商忽地冒出一个蠢笨的问题——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应该很累吧？

坐了片刻，岳离商竟又鬼使神差的上前抱住了故人往。

他未看到的地方，某人突然嘴角一抽，叹气又摇头——傻子！

寻剑节就此落幕，这晚注定是不眠的，寻到剑的雀跃欢欣，誓要苦苦练习整夜才肯罢休；未寻到剑的垂头丧气无心入眠，苦苦熬过这漫长的夜。

也有些人，不曾有过机会，或辗转反侧或伫立凉夜，不言语，只是一遍又一遍机械的念咒练招式。

“错过了也不打紧，岳娃子你本就还小，这次没赶上等下次就好了……”灵朔长老打着哈欠宽慰岳离商：“那么多人都没有寻到剑，你捻什么酸，命里有时终会有，你又不差，会有的！”

岳离商气得不行，垮着脸扔下弟子剑，再次掏出了符咒目。灵朔长老昏昏欲睡，本已微阖的眸瞬间睁得大大的：“…练了这么久，要不要展示给为师看看？”

岳离商果断拒绝：“不要！”符咒目一收：“还有，你不是我师尊！！”

灵朔长老露出和蔼的笑容：“来，打我！”

“您有病！！”

灵朔长老痴迷符咒目，早就被别人说过有病，每每如此他都坦然受之‘喜符为疾，药石无医’。

“不要忙着拒绝嘛！《基础符咒目》你练了大半年，要是打到了我，明日便让你练习《进阶符咒大全》，怎么样？”

岳离商口上还是拒绝，手却已经不受控制的燃起了火符、水符……

“锵锵咒，打我肩膀！”

“痒痒咒，打我屁股！”

“昏睡咒………哎哎，没学好没学好，就是打不到我！”

好几次都是堪堪擦过灵朔长老衣衫，岳离商每次气馁欲弃，又会被他的话激起斗志：“学好了！学好了！！”

此时此刻心中只想把灵朔长老揍成猪头，闻最后一句，岳离商发疯一般丢出昏睡符咒：“那你就别睡着好了！！”

怒极愤极，竟然打到了灵朔长老。岳离商太过激动，此时将将平静下来，胃部有些不舒服。站立片刻，取了一壶温水下肚才好一些。

他坐下，戳一戳昏睡过去的灵朔长老，嘴里嘀咕道：“…这么厉害还不是被我打到了，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学好了没？”

他学得那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夜沉得仿佛打翻了墨汁，月亮掩映将现不现，光彩暗淡叫人心情也不大好。几颗星子零零碎碎，宛若打碎的镜子嵌在那儿。

瞧看两眼岳离商也趴下，他有些饿了，胃部又开始不大舒服，这个时辰肯定没什么吃的，他只能自己摁着压着——忍忍就过去了，就不痛了。

大脑逼迫自己忍耐，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沮丧。为什么没人管他？他为什么没有多买些糕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