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 第14章 014

第14章生死塔

看着眼前缓缓打开的门，管桃桃伸出带有枷锁的双脚踏了进去，枷锁的叮当响在生死塔内回荡，让本就寂静的塔变得更加诡异。

塔内两侧点上了幽幽烛火，照亮了两侧的壁画，上面画的是轮回道的十大酷刑，五马分尸，船刑，烹煮，剖腹，铜牛，割肉，刺刑，剥皮，轮刑，绞刑……还有绝望之人的喘息，死亡，和行刑之时犯人痛苦的面部表情。

三人只觉得一进塔内就脊背发寒，壁画上鬼面獠牙的刑官瞪着瞳孔望向他们，虽是假的但是也是诡异。

一个披发的女郎缓缓飘了过来，没错，她是飘过来的，借着塔内昏暗的烛光管桃桃隐隐约约看见女郎好像没有脚，她的下半身是漂浮起来的，虚浮的，没有实体的。

女郎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带着纯真无邪，如果放在人界应该只有15，6岁的样子。

她眨着灵动的眼睛看向面前的三人开口道：“你们是来见判官的吧。”

管桃桃点了点头。

“跟我走吧。”女郎说着，整个身子已经开始向塔内飘。

三个人对视一眼，打量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郎，犹豫片刻，最后提步跟上。

看着幽幽烛火和墙上壁画，景琛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女郎一眼，低下头用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周围壁画的眼睛好像在望着我们，他们好像在动。”

什么！管桃桃的杏眼警惕地盯着墙上的壁画，那些刑官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盯着我们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座塔有蹊跷。”

“不只是塔。”花灸的声音好似掺杂着冰霜，他低声开口继续道：“还有前面的人，她有问题。”

“怎么说?”管桃桃双眼盯着眼前不远处的女郎低声问道。

“她双脚虚浮，显然受过轮回道的足刑，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她是一个罪犯……”。

说到此处，前面的女郎转过身来，看向后方三人，眉眼弯弯带笑说道：“走啊，怎么不走了，判官就在前面那扇门里。”

“跟上去吧，说不定这是判官的风格。”花灸沉声说道，跟了上前，一双手却已然慢慢扶上了腰间的兵刃。

和孟婆的木屋一样，三人到达门口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就自己打开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们来找我有何事？”是判官陆昀的声音。

景琛率先开口，在阴森的生死塔内温润的声音似乎与环境格格不入，“景琛想知道我下一步去何处投胎。”

“我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一会小笛会带你去的。”门口带路的女郎朝景琛点点头，显然她就是陆昀口中的小迪了。

管桃桃正欲开口，门内的判官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好像对管桃桃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听到那判官说了句：“你进来吧。”

管桃桃疑惑的看了花灸一眼，花灸朝她点了点头，头朝门内努了努。

“门口的鬼差也进来吧。”此刻门内又有声音传来。

在二人踏入门的那一刻，屋内的灯亮了起来。

之间里面坐了一个长相威严的壮年男子，不怒自威但是一双眼睛却看上去十分和善与他的面相不符。

“你是管桃桃吧。”陆昀朝管桃桃的方向开口道。

管桃桃点了点头，答道“是，今日我来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陆昀发出一声轻笑，视线从管桃桃身上略过，“是想问你为何每一世都是画皮鬼吗？”

管桃桃对判官知道自己的事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孟婆知道自己的来意，令牌也是孟婆给的，判官要是想知道自然是轻而易举。

“是的，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求判官告知。”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本身的决定，早在一千年前你就决定走下去了。”陆昀深深看了管桃桃一眼，好像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我自己决定的？管桃桃听到自己索求的答案竟是这样，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判官，疑惑的问道：“不知我如此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千年前的你说你自己会明白的，我也很想知道答案。”陆昀叹了一口气，和善的眼眸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

“不知小迪姑娘为何下半身虚浮?”景琛看向身侧的小迪姑娘，犹豫了半天开口问道。

小笛浅笑一声会道：“你为何每一次入着轮回道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景琛看向两侧的壁画，想着小迪的话，每一次吗？我只是心中有防备，不知何时总想着提防别人。但是景琛知道说出来不好，于是回道：“若是小笛姑娘不方便说，那景琛就不问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私事，我是判官的女儿，我的母亲是一只不死鸟，当时轮回道之人不容许判官与不死鸟有干系，逼死了母亲，她们也想要逼死我，后来父亲为了保住我，将我体内属于不死鸟的血脉分离至足部，以足刑割除，这也是我腿部虚浮的原因吧。”小笛平淡的说着自己受足刑的原因，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十分平淡，就像一件小事。

看着景琛沉默，小迪满不在意的一笑，“其实我早就忘记那时的痛苦了，你不必自责。”

景琛摇了摇头，其实在听着小迪自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响起来那个清脆的声音，一声声叫着他小师父，但是却也被世人不理解，死在了火海之中。

“景琛，你的下一世按照我父亲的说法，你将要去一个贵胄之地去接受你的命运。”

“在哪里都一样，走吧。”

小笛微微点了点头。

生死塔的后面缓缓打开，那里站着一个老婆婆，手里拿着一碗早就准备好的汤。正在冒着热气，小迪看到她，缓缓的飘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温声说道：“谢谢孟婆了，每一次专门跑过来送汤。”

孟婆澄澈的双眼看了一眼身后年迈的景琛，说道：“喝了孟婆汤之后你就会忘了所有，变成幽冥火到幽冥湖里孵化。”

景琛接过汤，温热的汤顺着嗓子流了进去，或许只有遗忘，我才有去与你相见的机会。

这一次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东幽冥一间客栈内，一小厮问道。

花灸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冰晶递了上去：“住店，两间房”。

那伙计收起冰晶，看向花灸和管桃桃热情地说道：“两位请跟我来，上面还有两间房。”

“好”，花灸朝小厮点点头，转身看了一眼管桃桃，跟上那位带路的小厮。

窗外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地糖霜。

“花灸我去外面找个如厕，一会就回来。”管桃桃对花灸说道，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管桃桃不知为何今日白天那判官的话让她摸不清楚，什么叫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终究会明白。

但是我管桃桃此生真的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服从什么第一世的安排。

此生……不，管桃桃已经没有此生了。

管桃桃是个死人。

“行，你去吧。”花灸给管桃桃递了一把钥匙，继续说道：“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一会直接进去就行了”。

“嗯。”

洁白的月光照在管桃桃洁白的面颊，原来地狱也会有月亮。

在这一刻管桃桃发现自己很迷茫，是跟着花灸继续去轮回成为一个人人厌恶的画皮鬼吗？一个不容忍她的世界。

还是待在轮回道去寻找她内心所谓的真相，她存在的价值。

可是价值该如何寻找，她在过去，在我管桃桃的一千年前。

就在管桃桃迷茫之际，梧桐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时发出咿呀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变得尤其的明显。

管桃桃竖起耳朵听着，手慢慢扶上了一旁的扫把，寻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管桃桃一双杏眼紧紧盯着那个草垛，草堆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吗？管桃桃一步一步靠近，连呼吸声都变得极小。

慢慢地一股血腥味进入了管桃桃的口鼻，待到管桃桃看清楚，那是一只不死鸟化成的女人，此刻手臂，双腿都被坎断了，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不死鸟猩红的双眼看向一身白衣的管桃桃，虚弱的嗓音气若游丝，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别人他活不久了。

管桃桃拿着扫把戒备地望着奄奄一息的不死鸟。

不死鸟眼神死寂无光，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杀了我吧。”

“你吞食幽冥火，让轮回道之人无法往生，现在不过是你的下场罢了，自食恶果。”管桃桃淡定且冷漠地看向面前濒临死亡的不死鸟。

不死鸟冷笑一声，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她的断臂还在流血，她的眸光看向空中那一轮明月，眼角有泪水轻轻划过，但是那并不是后悔，她沉声说道：“你以为我们想吞噬幽冥火吗？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个大型的屠宰场，我的父亲母亲都死在这个世界的猎人，也就是她的主人口中。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食物，只有幽冥火可以让我们温饱，我们只不过是想活下来有错吗？”

管桃桃手中的扫把缓缓放下，她从来没有想过不死鸟的世界是这样的。

“我们拼命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向头顶的白色空洞探寻，但是进去之后还会回到原处。”

不死鸟的声音充满了苦涩，“轮回道为所有人轮回，却唯独不渡不死鸟。”

“世人都说不死鸟是轮回道的叛徒，但是我们只不过是轮回道的猎物，曼珠沙华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她吞噬我的族人。”

不死鸟说到激动之处，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如喷漆从她喉咙里冒出，但又被她压下，她的表情都是痛苦与窒息。

“你以为轮回道之人就是什么好人吗？鬼差手里的幽冥灯灯芯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是我们不死鸟吞噬幽冥火之后身上散落的，那群人向我们收购却又给我们冠上叛徒骂名，甚至看见我们吞噬幽冥火就格杀我们。”

“错的是我们吗？”

错的是我们吗！

这句话不停的在管桃桃脑海里回荡，错的是我们吗！一句又一句。

不死鸟说完她最后一句话，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没了生气。

“你怎么还不回去?”花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死鸟真的有错吗？管桃桃看向身后的花灸说道：“刚刚有只不死鸟死了。”

花灸朝管桃桃身后瞥了一眼，那里有个浑身是血的影子，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冷漠的回道：“不是什么大事，死了就扔给路边的曼珠沙华，她们处理的最干净了。”

真的只是扔在路边，就是因为她是个人人都厌恶的叛徒吗？她们真的就是叛徒吗？不，一定不是。管桃桃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伸出白嫩的双手拖起了不死鸟的尸体放到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刨坑。花灸诧异地看向管桃桃问道：“你要埋了这只不死鸟?”

管桃桃没有回应他，低着头默默挖着坑，看着不死鸟的尸首，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我管桃桃从来不认为我是一个纯纯的好人，今日我才发现或许人是没有绝对的，我没有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自诩自己为正义，最后发现自己是何其的搞笑。

就在管桃桃思考之际，花灸慢慢靠近俯视着她，看向挖的已经冒血的手，花灸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腰间的兵刃取快递下来，扔在了管桃桃面前，低声说道：“用我的兵刃挖吧，这样可以快一点，本来应该更省事一点的。”

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管桃桃这回有了动静抬头看向花灸说了一句谢谢，又继续低头一刀一刀地开始挖坑。余光瞥向了花灸手里的幽冥灯。声音死寂地问道：“花灸，幽冥灯里的灯芯是怎么来的？”

“你说这个?”花灸举着手里的灯。管桃桃点了点头。

“这个灯芯是右幽冥负责采买统一发送给左幽冥的鬼差的，怎么了？”

“没什么。”听到答案的那一刻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原来不死鸟死后轮回道的人也不愿意给他们一丝证明。

我管桃桃入轮回是人人嫌恶的画皮鬼，不死鸟是没有轮回的地狱牲畜。

最后一捧土盖在不死鸟身上的时候，管桃桃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