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识自己。
无论是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还是在比赛休息室走廊遇见,哪怕是直到刚刚看到他,贺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淡定,他可以淡定的站在这个人的面前。
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已经能够独自一人承担很多很多的事情,哪怕是就像他曾经设想过很多遍的那样,等到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这个人会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那些令人牙酸龃龉的话,他也可以承受。
可惜,都不是。这个人确实如他设想过很多遍的那样,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但是他不认识自己。
贺栖胸膛剧烈起伏,他咽喉干得发痛,眼眶控制不住地开始充血。
章小强笑嘻嘻的跑到贺栖的身边,“队长,这个是我们小队长,打游戏可厉害了,等回去了你俩可以切一盘,我觉得你们两个肯定特别合得来。”
Lion的人还好,反正在他们眼里,Glory的young不管什么情况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谁也不热络,是一个酷boy。但是Glory这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情况不对劲,偏偏这个章小强像是眼睛用来当摆设的一样,还敢说这样的话。幸好苏杭并不纠结,只说,“随意。”
唐浪浪走过去扒拉开傻乎乎的章小强,带着贺栖走到苏杭旁边坐下,拿了几罐冰啤过来,“坐坐坐,皮老板请客,放开了玩。”
苏杭并不看他,开了罐啤酒,喝了口就自顾玩手机了。
唐浪浪抬手拍拍贺栖的背脊,招呼他,“小队长,要唱歌不?小强,给小队长点几首歌去,愣着干什么?!”
章小强认命当跑腿,去主屏幕点歌去了。
贺栖并不搭理这茬,“你让开。”
唐浪浪耸肩,默默让开了。苏杭的位置是整个包房比较靠里的,如此一来,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了苏杭和贺栖两个人。
向俊这会儿也顾不上和皮老板吹牛皮了,赶忙把唐浪浪捞过来,小声嘟囔,“你还敢让他俩坐在一起啊?不怕他俩打起来啊?!”他好歹也算是知道内情的人,再说了,谁心里没有杆秤啊,他知道Glory里面肯定都是向着苏杭的多一点。主要他也不是怕人家小年轻吃亏,就担心到时候要是真的闹起来,他和自己战队的也在这里,怕是一牵扯起来,难搞咯。本来他帮苏杭打掩护这事就挺难搞的了,向俊可不想再惹别的麻烦事。
唐浪浪翻了个还算隐晦的白眼,冲苏杭和贺栖的方向努努嘴,“不用管,你待会儿就看着吧。”
向俊,“???”我看啥了我,看他们打架。
唐浪浪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一边玩去,要是出事,你们从后门走,保管一字不提今天晚上见过你们战队的事情。”
“ojbk,那我放心了,好兄弟!”向俊只差没有竖大拇指了。
唐浪浪,“……”
唐浪浪又接着上去招呼他们几个资历小的小年轻自己玩,还自己一个人上去吼了两嗓子,也就Lion那边还买他个面子,鼓个掌,自家的瞅都懒得瞅他一眼,唐浪浪自觉无趣,又跑去找Lion的几个小年轻摇骰子了。向俊在一边胆战心惊的瞟了半天,见苏杭和贺栖坐在角落里面,一个专注玩手机,一个开了罐啤酒面无表情像是喝农药一样,至少暂时看着是没有什么要动手的特征的。他也这才放了心,又继续找皮老板吹牛皮。
Lion里面的几个小年轻一边和唐浪浪摇骰子一边打听zero的情况,“诶诶,Z神是要回Glory是不是?”
其实这个消息现在看来算不上秘密,估计皮浩天明天就会直接官博发消息了。别的人不知道内情,唐浪浪能不知道吗,他苏杭又不是普通人,burn管理层好几个都是他们一伙的,所以苏杭敢这么随意,就是因为别说教练还是皮浩天,哪怕是总部那边,都没一个人能管得了他。
明面上摆着的归明面上的,私底下人家实打实的大佬。所以饶是那些人天天论坛上带节奏,说他无故退队,吃枣药丸。人家正主那么大关系,你带任你带,反正损不了他一丝利益。
再说了,其实就他们这些玩家而言,撕得厉害的都是底下的粉丝,好几个战队大家关系都还算得上不错的。而且这种事情,一般别的战队打听消息归打听,都不会跟着参与,不为啥,还是怕被带节奏,表面上没有什么关系是最好的了。
唐浪浪打马虎眼,“嗐,这话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就不能八卦点别的?别人不知道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还真的来了兴趣,“诶诶,浪浪哥,刚刚你说Z神那啥爱好活的,Z神爱好这么广泛呢啊?”到底都是和尚庙出来的,一个二个只要不涉及正事,那关心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情情爱爱。
唐浪浪手不经意地往苏杭那边指了指,“就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能是什么好人。”
一小年轻特老实,“挺好的啊,Z神看着就是长得好看啊。”
唐浪浪死命撇嘴,“啧啧啧……你们太老实,老实,太老实了。你们不知道以前打比赛的时候,就这老狗逼,你们现在是条件好,不用出门动不动就搞搞直播吸吸粉啥的。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去比赛,粉丝跑来蹲酒店,结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被拦住了,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说自己是zero叫去特殊服务的,硬是在底下小粉丝一个二个不可言说的目光中扬长而去,那会儿还盛传他男女不忌,典型的渣男一个,欺骗无辜少男的心!要不信你们上论坛去搜,现在估计还有帖子呢。”
小年轻们来了兴趣,“那后来呢,后来呢?”
“不是戴着口罩嘛,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自己发了个微博配了张照片去砸那些人的脸,说,得,我自己睡自己!这条微博也不知道他删了没删。”
“哈哈哈……要说骚还是Z神骚啊。”
说起这个,浪浪心酸,“这有啥好骚的,那我们谁不是自己睡自己啊?!”
众人,“……”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过这话也就是玩笑话,打比赛那几年呢,你们也知道我们平时时间安排差不多也就这么一回事。他要是真的在外面瞎胡搞,也早就被扒出来了。大家其实也就是当玩笑话说说得了,这年头,青春饭不好吃啊。”他们也不是不能谈恋爱,就是一这样,又总是能被有心之人扒着说,烦,真的烦!
这个他们肯定是知道的,他们队长还不是一天到晚被人传来传去的,甚至昨儿才刚刚跟人家zero传了一波。
几个小年轻有点兴奋,“我们可以去找Z神喝酒吗?”
唐浪浪笑了笑,“去啊,他又不是会吃人,人挺好的,没事,放心,大胆上!”
苏杭扫着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尽量精简一些重点,猝不及防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放在手机上的手指一顿,息屏,抬头看过去。Lion那边的一个小年轻似乎喝酒喝多了,有点上头,站在苏杭的面前,支支吾吾的,“Z神,我……我特别崇拜你,我入行晚,没来得及见……见你一面,今天我们队长说带我们出来见你,我还以为是骗我们的呢,我真的……真的特别崇拜你,我……我能……能敬你一杯吗?”
苏杭不由得笑了笑,其实他昨天就去Lion基地那边找过向俊了,但是为了避嫌,向俊是偷偷见他的,倒是没让他们战队的人瞧见。
他抬起刚刚开过的啤酒,和小年轻碰了碰,仰头喝了。激动得小年轻简直有当场作诗一首的冲动。
贺栖就在旁边,他面若冰霜,拉开一罐啤酒,拿出喝敌敌畏的架势一口气灌了。刚刚敬酒的小年轻的队友看见了,也想跟着过来,结果贺栖手指微微用力将啤酒罐捏扁,看也不看,直接死命往地上一砸,“嘭!”的一声,就近的两个打算找苏杭喝酒的Lion队员立马朝他看过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是自己找苏杭敬酒惹恼他了,毕竟一个是前队长,一个是现队长,关系多多少少还是尴尬的。顾及这层面,两个人顿时又讪讪地走了。
苏杭皱眉,侧头看向身旁的贺栖。
贺栖已经喝了不少啤酒,又都是毫不停歇连着灌的,这会儿看起来眼神有点迷离,脸蛋红扑扑的,区别于平时经常摆着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有那么点可爱的感觉,看得苏杭心痒痒的。
贺栖察觉到他的目光,面色不善地朝他看过去,又开了一罐啤酒,冷声说,“喝!”
苏杭不动,只问,“人家和我喝酒是因为崇拜我,你是为什么要和我喝?”
贺栖眼神凌厉,重复,“喝!”
“怎么?”苏杭从兜里掏了一盒烟出来,叼了一根,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接着俯身、靠近、一口烟雾尽数喷吐在贺栖的脖颈处。苏杭抬头看他,菲薄一线的嘴唇迟疑着张开,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隐约能看到舌尖,他就是这样,从鼻腔轻轻哼笑一声,问,“小孩,你生气了啊?”
贺栖拿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一颤,眼睛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