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钟岫的脑袋里交织着两件事——关于给Alpha打抑制剂的余波,以及,到底还能不能和Alpha继续同桌。
一路上总有奇奇怪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钟岫也没太在意,主要是习惯了。
晚上出来大街上散步的人不少,经过桥上的时候,因为路段有点儿窄,一个 Alpha 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对不起啊。"那人客客气气地道歉,然后低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你是 Alpha?"
钟岫也愣了,平时别人可不是这样的,这人按照常理应该这么说——长得挺标致的,还以为是 Omega,可惜了。
今天居然把她错认是 Alpha 了,这不科学。
那人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秒,可能终于发现她是个 Beta,目光一下子变得难以言喻,斜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表情三分嫌弃三分害怕四分震惊。
莫名其妙,神经病吧。
钟岫没说话,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
“爸爸,我回来了,”家里的空气很清新,闻不见一丝烟味,如果钟岫没有在楼下饭店的垃圾桶里看见一堆烟蒂的话。
“今天怎么回这么晚,又去外面吃鸡蛋仔了,爸爸做的饭不好吃?”钟瑞霖弯腰给她拿拖鞋,满是无奈地笑。
“我去看林汐了,”纠结之下,钟岫还是决定对他说实话,尤其在看见餐桌上为她留的丰盛晚餐,内心歉疚,“外公外婆吃过了吗?”
“他们吃完饭出去散步了,”听见林汐的名字,他的眉头瞬时皱起来。“我会去找林克勤说清楚,就算是把饭店卖了,也不会让你莫名其妙和一个Alpha订婚。”
“爸爸,”钟岫拉着他的手臂,“饭店不能卖,那是你爱妈妈的证明。”
“你也是,”钟瑞霖伸手把她搂进怀中,“比起你,饭店不重要,你妈妈在的话,也会支持我的。”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和平时的烟火味不太一样,自从妈妈去世以后,他就没有再抽过烟。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委屈,但是这次,爸爸,林汐的父母都出车祸了,你也不能看着她一个人面对她的叔叔,如果不是我,他还会给她找别的Beta。”
甚至可能是低等级的Omega,林克勤只是想要羞辱林汐,他根本不在乎和林汐订婚的对象是谁,是人是鬼。
钟瑞霖有点犹豫,他其实并不想针对林汐,只不过林克勤借欠账这件事要挟他,主意还打到钟岫身上,实在让他无比反感。
家里不是还不起这笔钱,只不过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可以周转,钟岫的妈妈钟卿住院期间花掉了家里大部分的积蓄,借钱也是为了治病。
“就算是看在……妈妈病危那段时间,林汐每天都来医院给我补习,看在她肯耐心和我同桌两年的份上,好不好。”钟岫眼睛微微泛红。
那是她生命里最难熬的日子,也是家里最灰暗的时刻,她没有任何心思做别的事情,成绩一落千丈,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的林汐,是照亮千疮百孔的家庭唯一的光芒,也是妈妈去世以后,拉住钟岫不掉入深渊的唯一稻草。
“可是你们,她是Alpha,你是Beta,”钟瑞霖被她的话打动,但仍然有顾虑,“这以后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Alpha和Beta在一起的,只不过结局都不太好,因为Alpha随时可以找信息素的理由背叛Beta,而社会支持Alpha这种选择,甚至促成Alpha和Omega在一起,到最后承受结果的只有Beta罢了。
“爸爸,你别担心这件事了,哪有什么以后,我和林汐约好了,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应付她叔叔而已,反正林汐也是女生,就当我以朋友的身份陪她度过这段时间。”钟岫朝他笑了笑,表现得十分轻松,如果眼睛没有红会更像。
钟瑞霖侧目看向她,“逢场作戏?”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钟岫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那外公外婆呢,他们肯定不同意,到时候要怪我没照顾好你,”钟瑞霖瞪了她一眼,怪凶的。
“不告诉他们呗,我会帮你保密的,”知道他这是松口了,钟岫笑道。
“煮了你爱吃的咕咕鱼汤,明天早上记得喝,还在长身体,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谢谢爸爸,爸爸世界第一好!”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连带着旁边的空气都温柔起来,很像年轻时候的钟卿,钟瑞霖站在客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上,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少女满眼溢出的欢喜,怎么能藏得住呢。
他都没有忍心告诉她,满大街的人都在谈论附近出了一个顶级Alpha,这个Alpha分化把父母的命都快克没了。
钟岫刚走到门口,横空飞来的小煤球从天而降,夏洛克不知从哪里起跳的,精准一跃飞扑到她怀里。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热情,总拿屁股对着我,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岫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躲,这家伙居然想拿爪子挠她。
“喵~”夏洛克整只猫咪像喝醉了一样,毛茸茸的身体软成一滩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闭得很安详。
“是不是爸爸又逼你锻炼了?”每次只有锻炼之后,它才会躲着钟瑞霖黏着钟岫,平时总爱跟在钟瑞霖身后趁机偷点肉吃。
“不锻炼会长胖的,”钟岫用食指点点它脑袋,“你是猫,不是猪,要向你的朋友黑猫警长学习,知道了吗。”
以往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夏洛克最讨厌唠叨,自己会跑到阳台外面去看窗外的世界,但是今天,仍然窝在钟岫怀里。
“我明天还有月考,晚上要复习,不陪你玩了,”钟岫把它放在小沙发上,脱下校服准备去洗澡。
果然,夏洛克热情不过三分钟,马上就老神在在趴在钟岫校服上不动了,决不多挪一步。
钟岫洗完澡出来它还在那,黑夜里,那一双金黄色的瞳孔特别惹眼,和钟岫四目相对。
“真是见鬼了,”钟岫小声说道。
摁亮灯光,调整好心情,钟岫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一半都是林汐字迹的数学笔记。
希望你可以更懒一点,不要把这些笔记给别人再写一遍,好吗?
“好。”林汐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向里面,满目都是检测仪器闪烁着的红绿灯光,几乎看不见病床,更别说人。
“周末会开放两小时,你到时候再过来,频繁进出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嗯,”林汐双手插在口袋里,“我只是顺便过来看看,已经在别的科室挂了号。”
父母住进重症监护室的这几天,她一个人在家,很少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习惯了。
习惯了从小睁开眼睛就一个人在家的感觉,习惯了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他们似乎总有无穷无尽谈不完的生意,也有无数合理充分的理由,比如,为了即将分化成顶级Alpha的女儿,刚上小学那年,林汐的预分化报告就出来了,只是没有与别人透露过。
只记得父母拿到报告的那一天,像疯了一样抱着她又哭又笑,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听他们不停重复着这是上天的恩赐,她就也跟着开心。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她,要成为一名预备役顶级Alpha,满足父母的期望,是那么艰难;也没有人跟她预言过,父母会因为这个出车祸。
“什么科?会走吗?”值班的护士对她挺热心,Beta平时很少遇见这么高挑的女生,她实在很标致,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声音也很抓人。
“谢谢,腺体科。”懂礼貌的Alpha没有人会不喜欢。
“在三楼,我带你去,”另一个Omega男护士率先接话。
Beta护士还想说什么,手里被那个Omega塞了一条毛巾,“17号病床按铃换药了,快去。”
他们两个的护士等级应该是一样的,都是实习生,但是Beta什么话也没说,拿着毛巾和药箱就过去了。
这就是社会默认的保护AO原则,不管在哪方面,他们总是凌驾于Beta之上。
“别看她了,Beta有什么好看的,”Omega扯了扯他特有的蓝色护士服,像只开屏的孔雀,挡住了林汐的视线。
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烈,大摇大摆地混杂了信息素,在这一众几乎都是Beta的工作环境里,被人发现的几率很小。
只不过他的信息素并不纯粹,明显能感觉到最近被至少两个Alpha临时标记过,林汐作为顶级Alpha,对这些味道很敏锐,又因为刚刚分化,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生理性地有点想呕。
但是对方似乎没发现她的难受,仍然试图靠近。
林汐往后退了一步。
“不会是个刚分化的小朋友吧,”他捂着嘴笑,“其实不用去腺体科,医生都是坑你的,没病也给你开药,不如和哥哥去酒店,有什么问题都能给你治好。”
一个“滚”字在林汐喉头酝酿了很久,到唇边的时候还是压下去了,她从小到大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更别说对方是Omega,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很不高兴。
“我自己去。”
“怎么这么不解风情,”Omega试图拉她的手,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顶级Alpha?”
林汐推了他一把,用的力气不小,被吓懵的Omega靠在墙上没反应过来,林汐赶紧转身就跑。
没有直接去门诊的医生办公室,她先去转角的卫生间洗了手。
刚才那股杂乱的信息素还在刺激她的嗅觉,撑在洗手池上,林汐干呕了几下。
镜子里的人脸有点红,眼角还有些许晶莹,胸口起伏明显,很像前两天刚要分化狼狈的样子。
不过很快,就被水流冲得模糊不清。
“你不用理他,他不是正经的Omega,”接诊林汐的医生听说了这件事,试图安抚林汐。
对方是Beta,林汐稍稍放了心。
“你看这几项指标,你的信息素不太稳定,容易失控,”医生把信息素化验的报告单递给她,“可能跟你是顶级Alpha有关。”
林汐想和他说,自己有过想咬Beta 的念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似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是不对的。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我之前的病人也有过这种情况,虽然不是顶级,但是等你们长大,有了Omega应该就会好一些,Omega的信息素可以中和Alpha的。”
他说得很委婉,没有说标记Omega,考虑到林汐才刚成年和分化。
Omega,林汐条件反射地想起刚才那位。
“当然,不是刚刚那个,Omega,很可爱的,想想你的同学,”医生看出她被刚才那个护士吓怕了,引导她去回忆印象更好的Omega。
可爱的同学,林汐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
手机铃声这个时候响起来,医生善解人意地让她去旁边接电话。
“喂,知秋,有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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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