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钟响了。
[宿主生命倒计时70天23时59分59秒]
谢辞盈抬头看了眼冉冉升起的金乌,擦拭一下额间因练剑而产生的薄汗。
来这里一个月了,她也算是弄清楚了这系统的尿性,只有在情感值变化或者倒计时到整点的时候才会蹦出来刷下存在感。
每日卯时,九黎钟响,流云剑宗各峰开始晨练,也代表着她的生命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脑海中那个红色倒计时无时无刻不在闪动,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在九黎钟声响起之前起床的习惯。
不过比起前世痛到不能入眠,如今的身体除了虚弱一点,无病无灾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明日就要启程去万剑宗参加仙剑大比了。
不知道闻昭如今身体如何,明天还去不去参加仙剑大比。
识海中的情感值进度还停留在上次的89,谢辞盈记得刚穿过来的时候,闻昭重伤醒来时,还能听到系统播报情感值在不断升高。
而这次距离闻昭从思过崖出来已经过去七天,情感值却丝毫不动。
谢辞盈有些担心像上次那样无人送药的情况再次发生,中间偷偷瞒着师尊又去了两次忘机峰,只是每次都碰到承渊守在闻昭房前。
这少年看样子是真的动怒了,一句话也不肯跟她说,连她送过去的丹药也一并扔了回来,谢辞盈虽然不知道闻昭现在情况怎样,但观承渊的模样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这仙剑大比不少宗门都会参加,大比持续二十多天才会结束,若闻昭真的无法参加,万剑宗又与流云剑宗相隔甚远,这情感值肯定是提升无望了。
谢辞盈打算今天晚上厚着脸皮去探个口风,倘若闻昭不去,她也要像个法子推脱一下,也留在流云剑宗。
这边晨修,各峰弟子都早早起来练剑,热闹非凡,唯独主峰流云巅寂静无比,不见弟子的踪影。
主峰本是当代掌门谢霜林闭关之所,而他素来也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平日流云巅是没有人的,燕商来了之后,入住流云巅,这里能看到的便只有他和他的坐骑漆鹫了。
流云巅是七峰之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峰顶如剑削般陡峭,此处灵气浓郁,无人打扰,成了燕商独居的清净之地。
一头通体晶莹的漆鹫正立于大殿外的云台,鸣声清越,冰蓝色的翎羽熠熠生辉。
而此刻,燕商正斜倚在大殿之中的沉香木榻上,殿内陈设极简,却处处透着恢宏大气。
殿中四壁,以剑代笔,刻满了流云剑宗历代宗主的剑道真解,每一道刻痕都残留着凛冽剑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殿中央那尊玄冰雕成的鸟笼,里面关着一只羽毛翠如碧玉的喙莺。
这是白衡长老前日献上的小玩意,不算多高级的灵鸟,权当燕商在流云剑宗的解闷玩意儿。
“啧,连灵米都瞧不上?”燕商两指捻着一粒金灿灿的灵米,在笼前轻轻摇晃。
他今日着了件月白广袖袍,衣摆绣着暗银流云纹,一副慵懒姿态,偏偏那双眼中温柔里透着刺骨凉意。
喙莺背对着他,尾羽翘得老高。
“小乖乖——”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哨音清亮,“你可知这灵米,够外门弟子苦修半月?”
喙莺依旧没有回应,卧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少宗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燕商面前的地面上。
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中,身上若隐若现的元婴期威压,证明他绝非普通仆役。
燕商头也不抬,又拈起粒灵米:“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属下已经查明。”黑影声音沙哑,“明日出发万剑宗,闻昭会代表流云剑宗参加仙剑大比。”
燕商喂食的动作突然一顿。
笼中喙莺似有所感,终于转过头来,却见燕商唇角勾起一抹笑:“仙剑大比啊……"
他忽然弹指,那粒灵米击在鸟笼上,化作齑粉簌簌落下:“本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场合,你说呢?”
黑影深深俯首:“属下明白。”
待黑影如烟消散,燕商又换了副温柔腔调,对着受惊的喙莺轻声道:“吓着你了?”
他又取出一份灵米继续投喂,似是心情很好哼起小调,仿佛方才刹那的杀意从未存在。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谢辞盈偷偷溜出了浮光峰。
“这个时辰,承渊该回去歇息了吧?”
走在忘机峰的路上,她还在想着明天出发去万剑宗,承渊今天应该早点回去,不会再守在闻昭的门口了吧?
竹舍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窗纸上摇曳的烛光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万幸今晚承渊没有守在门外拦她。
房内有光,想必闻昭也已经苏醒,谢辞盈远远站在门外瞧了半晌,脚下来回踱步,鞋尖碾碎了几片枯叶。
她第三次抬手欲上前叩门,却又生生顿住。
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真有点担心这次进去闻昭一个没忍住给自己掐死了。
他和原主谢婉的那点情谊,想来已经被自己嚯嚯的差不多了,一会儿进去该如何说起?
怎样才能保住狗命的同时又能维持自己刻薄刁蛮的形象?
这是个问题,谢辞盈头疼不已。
举棋不定的思索间,忽而耳尖一动。
眼前简陋竹舍的阴影中,一道黑影正无声逼近闻昭的房门,许是她离得太远,那道黑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那个黑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脚步未有半点声息,腰间隐约反射出冷光,不等谢辞盈反应过来,那黑影转瞬间已经落到闻昭的房顶上方。
谢辞盈呼吸一滞,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有人要杀闻昭。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让她的背后瞬间泛起冷汗。
是燕商吗?这一刻她的脑袋疯狂飞转,开始思考与闻昭有仇怨之人。
最终得到一个令她感到有些窒息的消息,此人十有**真是燕商派过来的。
忘机峰的一群弟子虽然对闻昭不喜,但都是小打小闹断然不敢行此事,就算真有那个贼心,修为也不如闻昭,自然不敢冒险。
只有可能是燕商了,在他第一次隐约露出杀意的时候,也许她就该想到这种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她再顾不得犹豫,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闻昭旧伤未愈,万万抵挡不住燕商所派之人的暗袭?
冲进内室的刹那,她甚至摸向了腰间的乾坤袋,那里面藏着一道传送符,虽然传送距离不远,只能送出百里之外,但也够闻昭躲过一劫了。
“闻昭!”
顾不得遮掩,她猛地推开门,却见屏风后水汽氤氲,一道瘦削背影浸在浴桶中,热水混着雾气从肩头蜿蜒而下。
他的后背遍布伤疤,新伤叠旧伤,最深的一道自左肩贯穿至腰际,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听到身后动静,闻昭骤然回头,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眼底寒意毕现:“谁?”
谢辞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不想突然进来竟然看到这番景象,她喉头一哽,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
“你,你你……你怎么不用净身诀?”
却见闻昭已扯过外袍裹身,衣带系得潦草,锁骨处一道未愈的鞭痕赫然在目,淡声道:“谢姑娘如今攀上了万剑宗,连礼数都忘了?”
听他提及万剑宗,谢辞盈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屏息感受一番,发现房外那名黑衣人的气息已经消失。
她这才松下一口气,迟来的尴尬涌上心头,又方才那句刻意挤出来的话,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漏洞百出。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闻昭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向床榻走去,声音不辨喜怒:“大晚上来我这里,莫不是谢姑娘又少了什么东西来我这里寻?”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在她最心虚的地方。
“哈哈,师弟说笑了。”谢辞盈尴尬的笑了笑,烛火摇曳,映得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她甚至能感觉到闻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嘲弄,让她如芒在背。
最终,她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明日出发,去玩剑宗参加大比,你去不去?”
闻昭忽地笑了,指尖拭去溅在外袍上的水珠:“你想让我去,还是不去?”
谢辞盈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谨慎道:“我自然万不想你去。”
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那点子修为,去了也是丢流云剑宗的脸!这次魁首定是燕师兄……”
说完这句话,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太棒了,这样既能维持自己的人设,又能让屋外的黑衣人知道她的态度,说不定还能打燕商的念头。
最重要的是,还能用激将法刺激一番闻昭,让他去仙剑大比。
我怎么这么厉害,谢辞盈心里默默的想。
不想闻昭根本不吃这一套,闻言眼神倏地冷下来:“说完了?”
他抬袖一道灵力倾泻,房门突然打开,夜风卷着寒气刮进来,“无事便请回吧,深更半夜闯入男修房间,传出去怕是对谢姑娘名声有损。”
“毕竟你还要嫁入万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