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簌簌而下, 空气逐渐冷冽,一出门,如刀割般的凉意直往发肤里钻, 京城已至初冬。gsgjipo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齐宥素来怕冷, 去上课时总穿着带风帽的斗篷,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雍炽在蒙古呆过几年, 觉得京城的冬日平平无奇, 看到齐宥被斗篷周遭一圈白色绒毛衬托得粉雕玉琢,隔着帽子揉揉他脑袋, 很是好笑道:“这是披着小被子来找朕了?
“不是被子,是斗篷。”齐宥委委屈屈的摘下帽子:“我今日去学里, 好多人都夸我斗篷好看呢。”
雍炽说他的斗篷是被子,齐宥很忿忿不平。
雍炽帮他整理耳边乱蓬蓬的鬓发,忍不住笑道:“嗯, 是披着斗篷的小仓鼠。”
一低头,看到齐宥带着厚厚的貂皮手套,不由握了握问道:“带个手炉不成?怎么还带这么厚的手套?”
冬日里, 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皆很少外出, 短暂出行一般都带个小手炉,又体面又暖和。
齐宥这模样, 倒像是进山打猎的装备。
“我在国子学里去的地方可多了,要去膳堂,要换课室,有时候还要去露台上大课。”齐宥呵着手:“当然要带足装备。”
若只是从齐府到学里这一段路程,自然是没什么, 关键是国子监甚大,冬日行走甚是不便。
“齐家是没领俸禄呢?”雍炽捏着齐宥微凉的指尖,不悦道:“也不知给你配个轿子?”
说着抬声便要喊人给齐宥配轿子。
“陛下大可不必。”齐宥立刻摆摆手:“只要进了学里,大家往来都是步行,我怎么能一个人坐轿子呢?”
“谁要管他们?”雍炽不容置疑道:“朕给你的,你就安心坐着,没人敢说什么。”
他觉得齐宥很不爱惜照顾自己,着急之下语气有点凶巴巴。
“我不要。”齐宥抽出手,气鼓鼓道:“雍炽你不许擅作主张,我才不要让大家都把我当稀有动物看呢。”
“本来就稀有。”雍炽望着他晶亮的黑眸,凑过去亲他形状漂亮的唇:“不是朕的小仓鼠么?”
被亲软的齐宥:“……唔!”
第二日,京城飘雪,滴水成冰。
齐宥一行人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儿骂一边出了课室。
“就不能派个小厮给我们送饭么?”魏九朝揣着手骂骂咧咧:“还要让本少爷亲自过去?”
赵昭和贺珥直接给他个白眼。
魏九朝直接窜到廊檐下:“啊啊啊,日夜苦读的学子还要冒雪去膳堂,简直京城惨案。”
“你他妈慢慢走,日夜苦读的学子去膳堂路上滑倒磕傻了才是真京城惨案。”齐宥拉住他衣襟不让他走这条路:“有冰啊大哥,你怎么带的路?”
“你才有病。”魏九朝把手掏出来,嘻嘻哈哈去推齐宥:“快到冰上来我推你走。”
齐宥:“……”
贺珥:“……”
齐宥正准备和魏九朝一起犯傻,忽听有人笑道:“公子可是要去膳堂?您请上车,奴才送你们过去。”
四人一起回头,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站在纷飞的细雪里,笑着向他们拱拱手道:“天气严寒,陛下知晓国子监路远难走,特给小公子们叫来了几顶大马车,以后人人都有车坐。”
小太监身边停着一辆长约五尺,裹着羊毛毡子的马车,毡子毛色很细腻紧密,很是保暖防寒。
掀开车帘,马车里有四五排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摆着精致的小手炉。
几人激动得恨不能在雪地上转几个圈,争先恐后的钻进车里。
“陛下的车来的真是时候。”贺珥开始吹彩虹屁:“今日刚好下雪。”
“你的傲骨呢?一个马车就把你这京城优秀学子收买了?”魏九朝看贺珥一眼,挑剔的敲敲车壁,口没遮拦道:“我们以后可是朝廷栋梁,我看这车啊,也就一般。”
“那您请下车。”齐宥一点儿也不跟魏九朝客气,嬉笑的去推他:“小公公您请停车,放这位有傲骨的京城学子下去。”
魏九朝立刻揽住齐宥脖子:“一起下啊。”
两个人在车厢里打闹扭动,小公公也不知真假,颤巍巍的把车停在原地,掀开车帘叫了句:“公子是要停车么?”
没人回答他的话。
四个人眼睛发直,目光穿透小公公,停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独自撑着伞在雪中行走,松散的乌发恰恰被风吹起,露出洁如羊脂玉的侧脸,晶莹的雪花似乎登时有了灵性,如追如逐般争相落在他衣襟上。
男子没有被风雪所阻,依然独自前行,只是他的眸色和发色都很淡,整个人如雪景般空远寂寥,又如雪花般美好易碎。
几个人目瞪口呆,没长开的孩子忽然看到风姿绰约的男子,一个个都眼睛发直。
魏九朝:“……这谁?我们国子监的?”
国子监绝对没这号人物,这也太抢他风头了吧!
“不是我们国子监的。”贺珥默了半晌终究道:“他是韩霁,陛下从前的侍读。”
齐宥一凝,掀开厚重的车帘,风雪冷飕飕的横扫到脸上,齐宥并不觉得冷,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抹身影瞧。
那身影真是风雅,自己和他一比,有点像个没长开的憨稚孩子。
魏九朝看他低落,忙道:“阿宥你别难受,这不是还没看清正脸么,他就是这身形气质唬人,我敢说他脸肯定没你好看。”
齐宥看魏九朝恨不能指天赌咒的模样,倒是冷冷笑了,放下车帘轻飘飘道:“我堂堂男儿立于世间,为何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比容貌?”
几人松口气,结果下车时,齐宥直接把那双手套塞给小公公了。
魏九朝:“……你不冷么?”
齐宥冷冷道:“能有多冷?我穿得本身就比别人厚,倒显得我臃肿了。”
某人怪不得说自己像仓鼠,仓鼠一个比一个肥硕,还有洒脱飘逸的谪仙劲儿么?
魏九朝:“你穿得也不比我们……”
贺珥忙拉拉他衣袖,使了个眼色。
魏九朝:“……”
还嘴硬,还说没和别的男人比容貌???
在膳堂用膳时,几个人默契的不再提路上看到的男子,然而膳堂处处是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方才看到的景色。
“听说那谪仙一般的男子是陛下从前的侍读,很久不曾露面了!”
“那他此次来京有何事呢?”
“他在外地教书,听说此次来京,是受陆相邀请,来国子监商讨改良课本的。”
“哇,看年龄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呢。”有同窗大呼小叫道:“我们还在上学念书,他都讲课了?”
“人家以前是东宫侍读,听说六岁就能作诗了,编个书算什么?”
立刻有人啧啧惊叹道:“六岁?怪不得是如此谪仙般的人物。”
“那……他此番来京,陛下也许会把他留在京城吧?”
“那自然。”有人悄声道:“听说陛下之前找过他一年多呢,好不容易现身,陛下难道还会舍得他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