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炽打开箱子, 面色登时凝固。zhongqiuzuowen
箱子里躺着的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半晌,雍炽疑惑的抬头:“给朕送银子做什么?”
他原以为齐宥神神秘秘又满脸羞赫,给他的物件即使不是和欢好有关,也必然是传情达意, 让人脸红的。
结果竟然是一箱银子?
齐宥在雍炽质问的眼神下很是坦然:“陛下不是说要举办灯会?臣也想贡献心意。”
雍炽心头涌过暖意, 揉了揉齐宥的脑袋, 还是把箱子合上了:“朕也不缺你这几两银子。”
“陛下收下吧。”齐宥偏头道:“臣收了陛下的金子, 总是不亏的。”
雍炽忍俊不禁:“你倒是会算账。”
他将手掌覆上齐宥的手背, 含笑望着少年精巧的侧脸。
齐宥能把自己的小钱匣拿来, 雍炽自然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感动。
只是齐家素来清廉,这些银子不知是齐宥存了多久的压岁钱和月例。
“乖乖带回去。”雍炽语气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压制:“听话。”
“那我就带走啦。”齐宥抬头, 转转眼珠:“也是, 哥哥说这是娶媳妇当彩礼用的,还专门找月老庙开过光,可不能随意给人呢。”
雍炽脸色一变:“回来!”
齐宥抱着箱子止步, 依然背对雍炽:“陛下还有事儿?”
雍炽冷哼一声:“把箱子放下!”
齐宥悠闲的把箱子放在桌上:“方才陛下还说不要呢。”
雍炽不理他,直接把箱子拉过来按住。
齐宥嘴角抽动, 强忍住没笑出声。
戌时初,无数盏描金细花的灯火渐次亮起, 鳞次栉比的街道亮如白昼,京城很是热闹, 买冰饮的, 打首饰的, 满面喜悦的站在街两侧叫卖。
不少女孩子拉着自己的邻居好友,在潋滟的灯火下说笑玩闹,比平日里只有男子出现的夜晚多了丝旖旎,如同画中一般。
雍炽拉着齐宥从宫中出来走动, 看到此情景自然得意:“满城灯火,才子佳人,就算是天上宫阙,也不过是京城模样。”
齐宥穿着青衫,倚着墙,端着冰酿桂花酒小口啜饮,看着往来嬉笑,讨价还价的人群。
灯火朦胧,恍惚间如看到前世时,人们随意闲逛的场景。
本是沉闷的京城,愣是有了说不出的朝气。
齐宥看往来的人群,雍炽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他身上。
少年吃了酒,本就白皙的面孔晕染出薄薄桃花红,颧骨,眼尾,皆如被春意点化过,潋滟得让人想吻住。
正巧此时齐宥身畔走过几个穿淡粉衫子的少女,执着团扇姗姗而行,所经之处余香清幽。
她们笑语嫣然,很是惹人注目。
雍炽看到她们愉悦的模样,也不禁嘴角上扬。
齐宥抬眸,正巧看到这一幕:“陛下?”
刚喝过冰过的酒,少年的语气也凉凉的。
雍炽收回目光:“怎么了?”
齐宥对着那几个女孩远去的背影努努嘴:“陛下看到她们,很是开心?”
“自然。”雍炽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很是坦然的模样:“朕做这些,本就是为了让子民安康喜乐。”
“原来是子民啊。”齐宥凑过去,偏头看雍炽:“可陛下方才的笑意不对劲。”
雍炽一头雾水:“???”
“我不喜陛下对旁人笑,”齐宥直接攀住雍炽的腰身,双眸亮晶晶的:“既然是子民,陛下笑自然也有道理,只是……也该是更慈爱的笑意。”
雍炽摸不着头脑:“怎么是……更慈爱的笑意?”
“跟我爹对我笑似的。”齐宥吸吸鼻子,表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陛下一笑,别人都把你当爹,也只会把你当爹。”
雍炽唇角浮上笑意:“……成,朕努力。”
努力靠笑当上众人的爹。
他本以为齐宥很是淡然,没曾想独占欲倒是和他不相上下。
活脱脱一个小醋精,醋味儿都溢出来的那种。
几日过去,此次的灯会很是被京城的百姓喜爱,赞颂声不绝于耳。
起初,来街上逛的女子并不多,大多还是观望犹豫。
最先坐不住的还是那些贵女,她们心性本就爱玩,看到街上灯火辉煌,按捺不住,呼朋唤友的率先出来。
百姓家刚听到夜游的事儿,本觉得有伤风化,可看到京城尊贵的女子都出来玩闹,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子们谁都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纷纷穿着最喜爱的衣裳观灯笑闹。
刚开始,家人难免担心,结果看到各个巷子口都有巡逻保卫,甚至还有人专门护送女儿回家,便又转忧为喜,赞不绝口。
朝中有些刺头大臣,本来还想上奏折说几句,齐宥也对此早有准备,已提前派人给他们家人通了气。
夫人爱妾们早就喜欢上了每晚都能赏灯玩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听丈夫竟然从中作梗,还想要上折子取消,立刻横眉冷对,又打又掐:“老娘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你就看不下去是不是?朝廷的事儿那么多,管什么不成,非要管我们娘几个?你要是敢把这折子递上去,就别再进我房里!”
大臣们连连告饶,也一个个的偃旗息鼓。
雍炽本已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结果等来等去,朝廷大臣们并无异议,反而不少人看到成效,还写了赞颂的折子。
民间的赞颂声不必说,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雍炽很是得意的向齐宥提起此事,还纳闷那些杠精大臣这次皆没闹事,一个个闭嘴保平安。
齐宥笑了半晌,才神神秘秘的向雍炽说起关键所在。
雍炽恍然大悟,思索半晌才摇头笑道:“朕可想不出,阿宥是如何想出这釜底抽薪的招数的?”
齐宥得意的抬起下巴:“夫人们和丈夫朝夕相处,心中自然有降伏夫君的招数,让她们出面,保证那些大臣服服帖帖。”
即使书里的世界表面是夫为妻纲,但古今同理,女子定然有辖制枕边人的手段。
雍炽盯着齐宥,若有所思。
齐宥一笑:“陛下也觉得臣厉害?”
“厉害。”雍炽舔舔唇,在少年耳畔低声戏谑道:“厉害到朕都有几分怕你。”
夜游事件不久,雍炽又在朝堂上宣布,科举考试为招才纳贤从本次废除加恩分,京师考生和其他北地考生一样,同卷同分。
此事一出,朝堂大哗,连已经半隐退的首辅陆茗都被惊动。
臣子们聚在陆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陛下此举,表面看是公平行事,其实……是在收拢权力啊陆相。”
陆茗喝着茶,久久不语。
京城的权贵子弟科举,历来有照顾,加恩分就是最重要的一项,毕竟这些子弟书读的不精通,在科举考场也不好动手脚,但借助所谓特长和曾经侍奉过君主,还是可以混些分数,只要上了榜,又有父辈们提携,那自然青云直上。
因此,朝堂的重要职位,几乎都是由京城子弟把持,外地的考生只能被打发到边缘。
今日来陆家聚集的,多是身居要职,由加恩分加官进爵的京城本地人,说白了,他们大多数都是文臣领袖陆家和贺家的门生。
只是前几年,贺家开罪了雍炽,贺家如今只剩下一个贺珥,独木难支,陆家身为首辅,一家独大了好几年。
雍炽废除加恩分,又准备大力拔擢平民子弟为己所用,进一步消弱世家的权力,自然有损于这些人的利益。
“陛下前几日搞什么夜游,也是幌子吧,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这等事儿!”一人很是气愤:“若再观望下去,岂不是让那些泥腿子都要爬到我们上头!”
“不行!”一句赶一句,群情立刻激昂:“还等什么?赶紧回家给陛下写折子,说好了,明儿个早朝,一人一本递上去!”
众人接二连三的答应着,准备回去准备。
正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各位大人请留步。”
众人回头,只见陆唯时轻挑门帘,从内室款款走出:“各位大人不必着急,陛下想做的事情,只上折子,是拦不住的。”
立刻有人皱眉道:“陆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叫我们坐以待毙?”
“自然不是。”陆唯时浅浅一笑:“我劝大人们不要着急,是因为有人比你们还要着急。”
众人面面相觑:“谁?”
“陛下此举,伤的是谁的利益?”陆唯时缓缓道:“还不是国子监那些学生?”
“各位大人们觉得,是你们亲自露面好,还是让那些年轻气盛的学生替你们出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