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忙卑微道:“陛下叫臣小名自然是给臣脸面,哪儿有什么叫不得的?就算陛下再给臣取个新名字,臣也会觉得是陛下的恩典。zuowenbolan”
“新名字?”雍炽盯着他,笑了:“那朕要好好想想。”
“不必费神……”齐宥简直想哭:“您操劳国事要紧……”
雍炽双手依然牢牢箍在他身侧, 嘴角上扬:“朕要给阿宥想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只有朕能叫的。”
齐宥:“……”
我谢谢你啊。
约莫半个时辰后, 到了离京城十七八公里的郊外, 齐宥抬眼望去, 隐隐看见绿树掩映后的一排园林长廊。看守在园林门口的太监早已接到消息, 此时看到雍炽策马前来,皆匍匐于地。
雍炽没做停留, 打马径直进了园门。
一进园林, 齐宥登时惊了,此处有山有湖,古木成林, 比皇宫多了几分随意,又比排云台多了几分清幽。
齐宥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 傻傻问道:“陛下,这个园子也是您的么?”
真的不怪他没见过世面, 这地方搁现代活脱脱是个众人向往挤爆的景点,即使知道雍炽是皇帝, 但……这么好的地方总不能是皇帝一个人享用吧?
雍炽听罢这话, 微翘唇角轻笑道:“天下都是朕的。”
齐宥呼吸一滞, 雍炽说这话时眉目飞扬,透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但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移不开视线。
齐宥忙垂下目光:“是臣又说傻话。”
雍炽轻握住他的手,眉目间满是倨傲:“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天下。”
齐宥起初对这话还有些纳闷, 等到看到那亭台楼阁的景致,才渐渐明晰。清雅曲折的江南园子,酷似苏堤的堤岸,几乎和扬州二十四孔桥一模一样的拱桥,甚至还有宽广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雍炽是把整个天下都搬进了园子,每个风格雄踞一个角落,互相映衬互不牵扯。
看到齐宥目不暇给的模样,雍炽得意的扬扬眉,拉着他在长廊上奔跑起来:“你看看,这是朕仿江南的长廊,每个廊沿都有画。”
长廊到了尽头,雍炽又拉着齐宥去湖边的草原。
夏日风轻,青草疯长,雍炽仰面躺在草原上:“这是朕平日策马的地方,在蒙古有很多不快,但朕还是想念那片草原的。”
被蒙古人所俘是雍炽不能提及的雷区,谁碰谁炸,齐宥不知雍炽怎么会自己主动提及这不堪回忆,吓得赶紧噤声。
“朕收复蒙古后,特建了这草原。”雍炽淡声道:“这个地方让朕清晰的明白,朕是在执掌天下。”
齐宥躺在雍炽身畔的草地上:“陛下富有四海,这些只不过是陛下拥有之万一罢了。”
“朕从前也这般觉得,这天下没有朕办不到之事,也没有朕到不了的地方。”
齐宥敏锐的捕捉到雍炽语气里的一丝怅惘,虽不解其意,但真情实感道:“在臣心里,全天下没人能于陛下为敌。陛下一直都挥兵破阵,所向披靡。”
齐宥这话倒是不假,雍炽在原书中虽得了个力战而亡的结局,但其实也是他无心恋战所致。
暴君虽幼稚鲁莽,却也是真的战无不胜。
雍炽轻声默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雍炽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齐宥为魏九朝唱生日歌的模样。
所向披靡么?那为何他在那一瞬间束手无策,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怕被齐宥看到?
战无不胜么?那为何他根本不敢出面一战,只敢躲在角落,将说不清的心事散在月色里?
雍炽在心底叹口气,以往每次失落,这片只属于他的天下便是最好的慰藉,只要他置身其间,便有掌控之感。
可这次,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掌控了谁,反而有些失控。
齐宥望着身侧久久未语的雍炽,忽然开口道:“陛下好像不喜欢在宫中久住?”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样问既唐突又冒犯,万一暴君发飙可怎么好。
雍炽睁开双眸,定定望向他,眸中没有怒意,反而有隐隐的欣喜:“阿宥察觉到了?朕的确不喜在宫中居住,那地方规矩多,女人也多,甚是麻烦,朕自然不喜。”
不知为何,齐宥忍不住唇角微翘:“陛下不喜女子?臣有时也觉得女子心思难测,不如和男子在一起利落爽朗。”
雍炽唇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双手撑在草地上,立起上身定定望向齐宥:“看来阿宥也想和朕在一起。”
雍炽仰着头,下巴线条流畅硬朗,眸中满是期待,这一瞬间,齐宥竟觉得暴君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大狗,外表凶悍,却总想得到人的爱抚肯定,齐宥差点忍不住想去顺顺他的头毛……
打住打住,齐宥立刻从这种可怕的想法里抽身而出,面前的是一国之君,不是自家的宠物,这般想想已是大逆不道,若真把他当成大狗对待,自己的狗命肯定要早早交待。
他忙干笑两声,打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
雍炽却有些不依不饶:“阿宥说自己不喜欢女子,是觉得女子麻烦么?”
齐宥脑子里立时闪过魏九朝之事,点头道:“臣自然觉得女子麻烦,不光是臣,凡是这个年纪的男子,皆不愿过早婚配吧。”
出身贵胄的少年自然不肯委屈自己,不少人在十几岁情窦初开时就有了侍妾,因此对正经婚配看得更是寡淡,压根没什么期待。
只因古代注重家族联姻嫡庶之分,才必须娶个身份相当的妻子罢了。
雍炽一听这话,面色更喜:“阿宥不愿婚配,倒是和朕想到了一处。朕明白了你心思,日后更不会有迂腐之人迫你。”
齐宥想了想道:“那如果臣父亲突然说臣幼时曾和远方亲戚有婚约,或者……突然塞个陌生女子给臣呢?”
“无稽之谈!”雍炽冷道:“幼时婚约怎么能作数?再说婚约是大事儿,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强人所难!”
齐宥听到这话,立刻可怜巴巴跪在地上:“陛下所说皆是臣之所想,臣有个朋友如今就面临此事,陛下深明大义,还望您能出面帮他。”
雍炽凝眸望向他:“哪个朋友?”
齐宥忙道:“和臣同在国子监念书的魏九朝。”
话音一落,雍炽面色倏然冷淡,直起身子大步离开。
齐宥:“……”
齐宥不知哪里突然惹怒了雍炽,但还是迅速深吸口气,跑上前拉住他的袍摆:“陛下,陛下是不理臣了么?此处离京城甚远,您要臣怎么回去啊?”
雍炽面色冷淡,一语不发,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减慢。
雍炽的脸色依旧很臭,任谁看到都会吓得发抖,齐宥此刻却不怎么怕他,揪住他衣袖闷闷道:“陛下,是陛下把阿宥带过来的,您总要对我负责吧。”
雍炽垂眸,齐宥精致的双眸水雾弥漫,满是小小的委屈。
雍炽眯起的双眸暗沉几分,此地是行宫,仆役甚多,但却无人居住,若眼下把齐宥锁在此处呢?
不必操心齐家,儿子丢了,再急得团团转也不敢真的向皇帝要人。
也不会有非议,毕竟此处隐秘,不如排云台那般惹眼……
齐宥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的降临,还在轻轻摇着雍炽的衣袖。
雍炽扫过齐宥紧拉着衣袖的双手,缓缓道:“若想今晚侍寝,你就接着摇。”
齐宥立时变了脸色,如同被吓到般缩回手,怯怯望向他。
就好像……侍寝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雍炽总爱用此法恐吓挑衅齐宥,以往每每看到他受惊后乖巧听话,都会觉得心情愉悦。
可眼下却有说不出的烦躁,甚至……还有一丝沉沉的空茫。
侍寝对他来说,就如此不堪可怖么?
雍炽闭上双眸,只觉烦躁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