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离宫城内还有段距离, 再加上守角楼的将士有意放弃抵抗,喊杀声并未传入宫中,几个不明就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齐宥几人的值房道:“大人, 角楼出大事了, 萧家带着京营的兵士前来,已经……已经快要攻打到宫城了。mengyuanshucheng”
齐宥几人早就从暗探处得到消息, 眼下并不惊慌,贺珥起身道:“时辰已到, 我们该去太后宫中了。”
几人对视一眼, 立刻起身朝太后宫中走去。
宫中,念恩揣着牙牌,一路张望着, 准备走出宫去。
“站住!”齐宥几人和他狭路相逢,冷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念恩看了眼他们的服色, 笑道:“各位大人, 奴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要帮娘娘出宫办些事情。”
贺珥并不放行:“哦?何事?”
“自然是太后的私事。”念恩语气加重:“怎么?什么时候本公公出宫还用经得你这个外臣同意了?”
“你可知方才宫城出了大事,东北处已被叛军攻陷。”贺珥道:“此时情况危急, 宫中严禁外出,否则以通敌论处!”
念恩被罚后,是萧家使手段把他从慎刑司中调到太后处,他为人谄媚伶俐, 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再加上萧家的引荐, 已成心腹太监,此刻怎么会把这些外朝的官员放在眼里:“我说了,我奉的是太后的命令!至于叛军攻城, 和我有何关系?太后娘娘的差事,你们耽搁的起么?”
贺珥废话不多说,摆摆手道:“搜!”
登时,几个身穿甲胄的守城士兵把念恩团团围住,扭着手臂摁在地上。
念恩面色大变,他身负太后命令,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怎么敢胆大到不管不顾,直接搜身,他在地上挣扎,拼命喊道:“放肆!我身负太后懿旨,你们几个竟然敢对我动手,等同谋逆!陛下素来仁孝,等他回来,你们就等死吧……放开!放开我!”
“陛下仁孝是不假,但也要看看太后值不值得。”齐宥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冷冷看向念恩道:“城外就是叛军,公公却丝毫不怕,执意外出,是舍生忘死不负使命?还是说太后的懿旨就是护身符,连判臣也不敢伤公公分毫?”
言外之意,自然是影射太后在和叛军勾结。
念恩心中一惊,破口大骂:“齐宥,你仗着陛下宠爱,竟敢无法无天,诋毁太后!当心陛下回来亲自责罚……”
“恩。”齐宥有恃无恐的摊摊手:“我等着。”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从念恩怀中搜出四五个牙牌。
牙牌是出入宫禁的凭证,向来一牌一人管制极严,念恩身藏牙牌,按例当斩。
念恩面色发白,只是恨恨地盯着齐宥。
“你也别不服气。”齐宥淡淡道:“你是太后的人,我带你去太后处讨个公道。”
几人捉着念恩进了宫,太后看到他们,并未惊讶,只是略微皱起的秀眉透出薄怒:“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帮外官无旨擅闯哀家寝宫,陛下离京,你们无法无天了么?”
齐宥等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心底清楚太后背后的动作,但此刻太后佯装无事,还来倒打一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请安:“回禀太后,萧家心怀不轨,竟敢起兵谋逆,眼下已攻陷了宫城一角,您尚在宫中,若是有个闪失,陛下回来,我们如何交待?此乃非常之时,大家一道来您宫中,也是为护卫太后安危!”
太后道:“那你们几个不去捉拿判臣,怎么反而把念恩抓了?他是哀家的人,你们不清楚?”
贺珥道:“太后息怒,这奴才擅藏多个牙牌出宫,已经触犯宫规,臣等特把人抓来,交给太后处置。”
“不至于。”太后摆摆手,示意侍卫松开念恩:“他只是去帮哀家办几件私事,只是几个牙牌,何必小题大做。”
说罢,她凌厉的扫过念恩,念恩会意,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去。
“站住!”齐宥拉住想要趁乱夺门而出的念恩,站在门扉前,低声缓缓道:“私藏牙牌出宫,按律是死罪!”
念恩面色发白,如惊弓之鸟般望向太后:“娘娘,娘娘救我……”
“齐宥!你还不是皇后,这宫规,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太后冷冷一笑,眼神透出几分鄙夷:“陛下暴虐成性,又要逆□□事,即使他日你身为皇后,也要为皇帝着想,劝他为自己添些福报,怎么也学得动辄杀起人来?”
“请太后见谅。”齐宥语气恭敬,态度却坚决:“陛下不在宫中,宫外刀戈已起,念恩在此时身带牙牌出宫,自然是死罪!太后若有心庇护,那这些牙牌究竟是无意之失,还是开门揖盗,怕是要说不清了!”
萧朗吟已快速攻打下宫城的外围,只剩易守难攻的内城,若是没有牙牌,内城上的侍卫定然要力守,即使有新制的□□,也要死伤一番,事后即使上位,也不好洗白。若手持牙牌,大可以对守城侍卫说奉太后之命诛杀贼人,外城侍卫违抗太后懿旨,已被斩杀,这样一来,内城的守卫定然人心浮动,不知真假不敢过度抵抗,再加上新制的□□,可以很轻易的攻下整个宫城。
此时太后再出面主持大局,扶立赵王继位,慰劳进宫诛贼的将士,面子上自然是万无一失。
太后没想到念恩会被人抓来,还被人搜出牙牌。
毕竟,雍炽向来对她尊敬有加,整个宫禁,只要是和太后有关之事,众人都是避嫌的态度,怎么今日,这几个人放着外头的军队不抵抗,偏偏盯上了她贴身的小太监……
太后心里一沉。
“诛杀念恩,是臣为太后考虑。”贺珥缓缓道:“太后身边奴才众多,难免有些人背着太后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太后既已知晓,当然要严办。”
这番话一说,就成了念恩顶着太后的名义私自私藏牙牌,甚至勾结外敌。
太后面色灰白,颔首道:“哀家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多谢几位大人为哀家除害,他既犯了宫规,拖下去按律惩治。”
念恩听到这句话,知道太后已经决定把她抛弃,不顾阻拦飞扑到太后脚下哭求。
太后无动于衷,只想赶紧灭口,看向贺珥道:“他既然犯了宫规,还不拖下去?”
念恩情知没有活路,在侍卫的拉扯中大喊道:“我有密闻要奏,我知道有人在密谋造反,别杀我……别杀我!”
太后皱眉道:“他失心疯了,还不赶紧拉下去?”
“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是她让我去找萧将军,把牙牌交给他的。”念恩只求活命,死死拉住齐宥的衣摆:“他们还想害陛下,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齐宥垂眸看向他,一时间心思纷乱。
贺珥冷道:“没听到太后说的话,还不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齐宥看着念恩被人拖下去,只当并未听到他方才说的话,缓缓道:“太后,这位是李将军,由他保护您的安危。定不会让叛贼伤到您分毫。”
齐宥继续介绍道:“这是常寿,可以接替念恩,在您身边伺候。”
常寿忙笑着走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面色灰白,懒得应付。
安顿好太后,确定太后宫中的人不会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齐宥走出殿门,却不禁顿住脚步。
萧朗吟负手站在殿外,悠然望向远处天际,听到脚步声,回头不动声色的定定看向齐宥。
身畔的侍卫想要抽剑,被齐宥阻拦,他稳稳心神,走上前道:“你怎么到内宫来了?”
萧朗吟淡淡道:“一道宫墙,还是拦不住我的。”
他轻功甚好,一个人轻装简行探入宫中,没人能捉住他的一片衣角。
角楼被攻陷,这么大的事情,齐宥也不能装作不晓得,他顿了顿道:“你派兵攻打宫城,是要谋逆么?”
萧朗吟轻笑道:“你这话是作为昔日同窗问的,还是作为朝廷的齐大人问的?”
齐宥皱皱眉,内宫守卫森严,萧朗吟却不带一兵一卒擅自闯入,也不知所图为何。
他摸不清萧朗吟的心思,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萧朗吟见状,反而笑了,取下长剑掷给齐宥:“信不过我?”
齐宥堪堪接住剑柄,望着萧朗吟正气凛然的模样问道:“你究竟要做何事?”
“想和你说几句话罢了。”萧朗吟旁若无人的靠近他,低声道:“陛下不会回来了。”
齐宥抬眸。
萧朗吟深深看他一眼:“只有陛下在天坛出了意外,赵王才能继位。阿宥,江山即将易主,你也要学聪明些。。”
“江山易主?就凭你?”齐宥冷笑道:“你可知现在就有数十位弓箭手在瞄准你,只要我动动手指,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不会的。”萧朗吟被他的话噎住,转瞬轻声道:“你说过要和我一同走,上次是我辜负了你……其实那一夜,我也去寻你了,只是等我赶到,冰车里已空无一人……”
萧朗吟望着他,苦涩道:“对不起,阿宥,那时我是为了自保,一时糊涂,现在我已有能力护你一生……”
齐宥:“……”
他知道萧朗吟这种人,凡事以自己为先,情况紧急时可以随时把旁人丢掉舍弃,只有现世安稳时,才会施舍给你一份爱意。
还自认为重情重义,觉得对方该抱着他的大腿哭泣。
齐宥翻个白眼:“我不需要你护着,你起兵谋反,自求多福吧。”
“阿宥,□□一至,这宫墙只不过是摆设。”萧朗吟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我此次入宫,是怕刀剑无眼伤到你,你先跟我一起离宫!”
他身形矫健,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去揽齐宥的腰身。
事情发生的紧急,周围的侍卫都来不及反应,恰在萧朗吟将要探到齐宥腰身时,一抹剑光从天而降,凌厉的轨迹划向二人之间,萧朗吟斜肩一闪,堪堪收回手臂。
齐宥仰首,雍炽一身金甲戎装,踩着日光,持剑落在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