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玄闪身挡在桑落身前,一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结出瘆人的冰霜:“你敢!”
长凝神女也快步来到桑落身侧,她虽不明其中缘由,却依然将桑落护在身后,一脸不屑地望向郡铎:“郡铎神君当真是好算计,方才十万火急之时不见你踪迹,此刻姗姗来迟却也不关心大家的安危,倒先来质问什么木牌子,是何居心?”
“吾身为文神之首,打打杀杀的事自然插不上手,但是有妖族暗中潜入天宫,却是本君份内之职,自当查明原委,上报天君。”
郡铎身为天宫文神之首,掌管宫规律令草拟施行、诸神赏罚、神位增减诸多繁事,简而言之,除了大事由天君裁度,军事由虚文掌权外,余下乱七杂八的琐事便一应归于郡铎料理,千百年来倒也没出过太大的纰漏。
眼看僵持不下,和事佬虚文神君再次顶着他的“哈哈哈”凑进来,还未开口,便被郡铎堵了回去:
“难不成你身为武神之首,也要来拦我执行公事不成?”
虚文被他截了话头,只得话锋一转,道:“虽说此事关系重大,但一切未明,须得从长计议。怎么说桑落也是阿玄未过门的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让人擒了她去算怎么回事?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郡铎终于不再坚持,冷冷了哼了一声便大步踱了出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天君的神殿而去。
天君被郡铎急吼吼地请来神殿,所言出大事了,便想着昨日玖玄铁榔头一般的人竟当众示爱,已是晴天惊雷般的大事了,除非今日他生出一孩子来,否则都算不上大事。
刚至大殿便瞥见乌泱乌泱一堆人,眉心便是一跳。
“怎么?大家聚于一堂这是迫不及待要喝玖玄的喜酒了?”
郡铎端着一脸悲痛的表情,道:“天君说笑,此事确与桑落仙子有关,但却并非好事。”
“哦?”天君望向郡铎,示意他继续。
“方才,吾在桑落仙子身上发现了妖皇莫凡音的令牌,不,也许不该叫仙子,或者是个什么别的身份也未可知啊!”
众人皆是一惊,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难不成玖玄神君这番又跟妖皇看上了同一个女子?”
“不好说不好说,想当年二人为着青岚神女不知打了多少场,如若又看上同一个也不稀奇。”
……
“你休要含血喷人!”
长凝向来看不上郡铎两面三刀的做派,又想着今日皆是自己的缘故才发生这般祸事,连累了桑落,一时愤恨难当。
“一个木牌子而已,就因为那上面写个莫字,你就能断定那是妖皇之物了?”
“哼,长凝神女此言差矣,我郡铎执文事千年有余,妖皇的令牌我还是认得的。”
众人一时哑然,郡铎看众人无可辩驳便继续道:“玖玄神君亲口承认,此女乃之将娶之人,可见关系密切,而此女又与妖皇关系非同一般,莫不是,玖玄神君遭贬期间对天宫心生怨怼,与妖族牵扯上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郡铎转而面向玖玄,步步紧逼道:“玖玄神君,你敢说这千年间你与妖皇毫无往来吗?”
他这话问的巧,若说有,便是默认了他所谓的不正常的勾当,若说没有,则相当于说桑落有鬼,而他玖玄并不知情。
桑落心头一惊,所谓杀人诛心。此行玖玄遭郡铎多番针对,连带着她也成了活靶子,是怕当年之事败露,还是担心复位后的玖玄向他寻仇?
桑落拿不准这其中的事天君参与了多少。
她心中拿定主意,便要跪下陈情,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将她死死钳住,让她动弹不得。
“不错,确有往来。”玖玄紧紧将桑落箍在原地,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好似此番的事与他无关一般。
殿上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天君!”长凝心下大急,叩在地上,急切道:“此事皆由长凝而起,此前长凝猎得一灵狮,不想竟是受魔气侵蚀的战狮,桑落仙子是为着大家安危才……”
“胡言乱语!”郡铎急急打断长凝,道:“战狮早在千年前便死伤殆尽了,哪里还有战狮,依我看,不过是哪里来的魔物罢了!”
听他此言,长凝奇道:“郡铎神君,你今日可颇为不对啊!”
郡铎呼吸一滞,却面色坦然道:“有何不对,长凝神女莫要胡乱攀扯。”
“此前,英华殿中的事你是亲眼目睹的,然而事后你毫不关心战狮之事,只问桑落令牌的由来。”长凝冷静下来,发现了端倪,紧紧盯着郡铎,似要将他看穿一般,“至此面见天君,你亦是如此,咬着落落和阿玄不放,却对战狮之事只字不提,是为何?”
“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区区魔物,况且已伏法,何必多费口舌?”
长凝紧紧盯着他的脸,疑道:“魔物?可我方才分明在它颈间看到了神印,确是当年神魔大战时的战狮,绝对没错!郡铎神君如何如此断定它乃魔物?”
“莫不是……”话未说完竟生生顿住,长凝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不再同郡铎辩驳,只见她目光轻颤,自顾自道,“难道,还有,还有其他人也还活着……”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瞬间沸腾了。当年神魔一战何其惨烈,只有玖玄虚文两员大将及少数神将得返,以青岚神女为首的众神将葬身溟沧海,让人无不惋惜。
玖玄愣住了,唇角微微地颤抖,他的眼瞬间染上一层希冀,钳着桑落的手不自主地松了。
桑落猛地挣脱他的钳制,扑倒在地,神色坚定道:“天君,小仙确与妖皇莫凡音相识,但却并没有郡铎神君所谓的阴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相识罢了,玖玄对此事并不知情。”
天君微微颔首,道:“罢了,妖族与我神族素来无甚瓜葛,便是你们私下有些来往也不打紧。”
天君一锤定音,想将此事就此揭过。
郡铎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却也压着性子跪倒在地,一脸情真意切:“天君!下官全是为着天宫着想啊!遥想当年神族与魔族也并无摩擦,却无端遭遇祸端,使我神族元气大伤,谁又能料到妖族会不会是下一个魔族?防患于未然啊天君!”
天君头痛地摆摆手,打住他的话,道:“此事容后再议,倒是那战狮何在?”
听闻天君发话,虚文领着一众神官退下,片刻将那一动不动的战狮抬到殿上。
众人皆围了上去。
“天君,您请……”长凝快步来到战狮身侧,将它颈间的长鬃毛撩起,“看”字还未说出口,便生生卡在喉咙里,杏眸顿时瞪大 。
便见那战狮颈部被浓黑的魔气侵蚀腐烂,黑血自翻卷的肉皮里潺潺流出,哪里还有神印的影子。
“怎么会,我方才明明瞧见的……”长凝犹不相信,将那战狮的毛发统统查看一遍,浑身竟没有几处完整的地方。
郡铎悠悠道:“长凝神女怕是记错了,一时紧张看花了眼也是有的。”
“绝不可能!”长凝神色颓然,满眼期待地望向桑落,“落落,你也看到了的对不对?”
桑落将她拉起,握紧了她有些发抖的手,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就说,区区魔物而已,哪里像战狮的样子。”郡铎面上得意之色甚浓。
折腾了半日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天君意兴阑珊,终是摆摆手,示意大家散了。
随着天君的离去,大殿上的众神散去,只留下寥寥几人。
忙活了大半日碰了一鼻子灰,郡铎面色阴沉地难看,忿忿地望着玖玄道:“今日算你运气好,神君可得当心,别让我再抓住什么把柄。”言罢,又狠狠挖了一眼长凝神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呸!”长凝啐了一口,厌恶道,“一头打杂的老牛,真当自己是什么见不得的人物了!”
桑落扶额,若郡铎听闻她如此称呼他,怕是要折返回来大战三百回合方休。
虚文命人将那灵狮的尸体敛了,方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殿中顶大的两个窟窿,顿时双眉紧蹙,幽怨地望向长凝。
长凝自知理亏,双手合十讨饶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便谴人将虚文神君的英华殿好生修葺一番,用最好的紫金琉璃瓦,保管比之前的更气派!”
虚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又无比委屈道:“可是,我现在住哪?”
思忖片刻,二人均将目光齐齐望向玖玄,才发现玖玄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虚文,若有所思状。
看他一动未动,虚文问桑落道:“你家郎君怎么了?失了魂了?”
桑落被他问的脸登时一红,忙扯了扯玖玄的衣袖。
“近日,你跟我住。”玖玄冷冷地对虚文道。
他与虚文素来交好,此时的口气与以往大有不同,甚至不带一丝温度,惊得桑落和长凝皆抬头望向他。
虚文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道:“哎呀呀!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玖玄却并不理会他的调笑,依旧凉凉地望着他。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虚文终是敛了嬉笑,换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神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