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水见状,连忙开始施法念咒,同时问祝啾啾:“祝兄,这魔核竟有这么大的威力么?之前它仍在你身上时,是怎样的情况?”
祝啾啾听他说话才猛然回神,忙把因惊讶而张开的嘴闭上。他一直以为这片魔核不过是个可以帮助人类增长修为的小玩意,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否则也不会轻易被仕文骗了去,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本座,本座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盛水仍是温和表情,似乎并不在意祝啾啾的奇怪态度,只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他手中法印骤起,正准备抬手一送——
一只穿着青色衣衫的胳膊却压住了他的手。
江盛水有一瞬间的晃神,他连忙看向这手的主人,却直直对上迟守守的似笑非笑的双眼。
他道:“师伯是要给师尊的结界再加固一下吗?”
江盛水不明所以:“什么?”
迟守守抬头望了舒朗的清辉月华一眼,这才回答道:“现在这玉鸣阁四周皆是师尊布下的结界,师伯难道没有发现,从我们遇见仕文之后,月亮的位置就一直没有变过吗?按时间算,此刻该是天亮了才对,可是四周却仍是夜晚的样子,师伯不觉得奇怪吗?”
江盛水闻言一愣,只刚来得及反应迟守守所说是否为真,便又听得下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他连忙收了手中法印,急急往叶繁枝那方看去——
只见一片红色的魔核正在血雾中飞速吸收着底下玉鸣阁弟子们身上的灵气,同时它竟化出浅淡的红色魔体,刚才发出的声响便是它撞上叶繁枝身后的青松合柳阵而发出的。
但两者一触即分,看上去是哪方都没占到便宜的样子。
周围弟子们的哀嚎声一圈圈荡开,叶繁枝却直直立于血雾中岿然不动。
她似乎是在观察眼前的魔核碎片,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呆立在半空中。
祝啾啾有些站不住了,他身子向前探了探,朝下面吼道:“姓叶的,你在干什么?再不做点什么,就算你提前布了结界抵挡,那魔核也会新寻主人溜出结界的!”
像是要马上印证他的话似的,原本悬于空中与叶繁枝平齐的魔核忽然极快一闪——
叶繁枝仍然没有动作,只是眼神紧紧跟随着那魔核的轨迹。
祝啾啾急了,他不顾身旁迟守守的阻拦,直接大力一甩迟守守拉住他的手,霎时便飞身下了莲台,大声道:“再这样下去,这些弟子都会死!你到底在等什么?!”
可是还未等他出手,他便被一股强劲的罡风挡了回去。
“你好好呆着。”叶繁枝一改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收回脱手而出的泣云,头也不转地冷声道。
祝啾啾反应不及,只能被一鞭甩回莲台之上,刚刚站稳脚跟,便看得场中一名弟子忽地站了起来。
他也是满身血污的模样——甚至比其他弟子看起来更惨一些,或许是离最初出事那名弟子最近的缘故,他所穿白衣之上几乎全是从心口处涌出的血液,而脸上也被由血污凝结成一整片的杂乱碎发所盖住,只留下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直勾勾地盯着叶繁枝,好似失了神一般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但走到一半,那飞在半空中的魔核就像认了主似的,忽然折返融入了他的心口中。
叶繁枝面上却并无什么惊讶表情,只是上前踏出半步,看着他的脸,笑道:“果然是你。”
祝啾啾闻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人竟是刚才帮忙捡起落在地上的通行玉牌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仕文的所作所为若是真没其他人发现,那就太奇怪了。”叶繁枝垂眼看着来人,身后的青松合柳阵骤然离她远去,同时却膨大了数十倍,巨大的青色阴影几乎遮住了筑心台半个场地。
那人顿住了脚步。
“仕文修炼这么久都没摸到飞升的门槛,竟没反应过来是在为他人作嫁衣,真是……”话还未说完,叶繁枝忽地感到自己心口也传来一阵焚心锥骨般的疼痛,她不由得哑了声。
同时,她忍着剧痛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心中果然又出现了那只红色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叶繁枝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看见这只眼睛之后,心口上的痛楚好似减弱了不少,甚至对周围的魔气流动都感受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这就是蛊雕的眼睛的威力吗?
没有过多时间思考,叶繁枝立马捏拳稳定心神,随后她听见远处那人问:“你是何时发现的?”
叶繁枝轻笑一声,并不回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而上,一人一鞭直取此人命门。这人反应也快,全然没了刚才的畏缩畏惧之态,周身忽然爆发出烈火一般的红色灵光,旋身出剑不躲不闪也朝叶繁枝刺过来。
就在两人法器将要交汇那一刻,迟守守忽然叫道:“师尊小心!”
他本无意在这时候分叶繁枝的心,但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叶繁枝——
方才仕文那柄被弹开的重剑在这弟子身上灵光亮起的一瞬间,忽而像是受了召唤一般,正朝叶繁枝后背冲过来。
江盛水也在这时才发现这一情况,他连忙和迟守守一道飞身而上,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眼看那重剑便要接近穿透叶繁枝的心口——
虽然知道有连魂锁命咒在,但江盛水的嘴唇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可为了损失最小化,他只能马上调转攻势,回身手持流丹朝那弟子冲去。
“铛!”
却听得一声刺耳轰鸣自身后传来,同时江盛水的剑尖却直直穿过了那弟子的躯体——
竟是幻象!
江盛水一颗炽心猛然一坠,连忙转身回看。
只见叶繁枝竟面色轻松悠然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泣云轻而易举便勾住了飞速朝她冲过去的重剑,顺带化冲势为己用,驱使着重剑朝白衣弟子飞过去。
白衣弟子大惊,连忙侧身闪躲,本欲偷袭刺向叶繁枝的剑气也偏了许多,一歪便打在叶繁枝身后的青松合柳阵上,可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而重剑擦着白衣弟子衣袍而过,半片透而薄的布料顷刻便从身上裁落,还没触地,又被魔风卷向空中。
白衣弟子还未喘匀气,又本能地感到一阵烈风裹着杀气袭来,还未回过身时便连忙提剑横挡,却还是被泣云的余威一鞭抽至青松合柳阵旁。
他勉强用佩剑支撑起自己半跪在地,蓦地吐出一口浓稠到发黑的血液。
叶繁枝嘴角轻勾,似乎对他能接二连三地躲过接下自己的招数并不意外,甚至还等他再喘了两口气之后才又用泣云举起重剑和他过招。
不,说是过招其实并不准确。
那重剑虽并非叶繁枝的法器,且只是被泣云给缠绕住,并非叶繁枝亲手驱使,但还是被使得有模有样,刺挑劈砍皆行云流水,比起有的剑修来还要熟练上几分,白衣弟子根本就不是叶繁枝的对手,只能被逼得连连后退,脊背几乎要贴在青松合柳阵上。
可是刚要碰上那阵法,后背便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霎时又有大片的魔气自他背后涌出来。
“你怎么知道……”弟子只能被逼着又往前走出几步,咬着牙左支右绌,“你怎么能挡下……!”
与白衣弟子的窘迫不同,叶繁枝还分得出心来拂走刚才擦身而过时他溅到自己手背上的血迹,她不紧不慢地回答:“因为你刚才看我的眼神。”
“……眼神?”他一边呛咳,一边又奋力挡下一剑,汗水混着血水从颌上流下,将白衣染成黑红色。
“是啊,眼神。你看我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犬了。”
“……”
白衣弟子不再讲话,他喘着粗气,咬牙又颤巍巍挡下叶繁枝挥过来的几道剑气,同时暗暗尽力催动体内魔核,想要把仕文法器的控制权抢回来。
但却是徒劳。
不像心口中的那片魔核,任凭他怎么放出心头血和灵力,那柄被唤作余锋的重剑都不响应他的召唤。
他曾亲眼看见仕文给余锋也下了血契魔印,现在魔核在他体内,按理说余锋该尊他为主人了才对,为什么这时候却不起作用了?
而叶繁枝明明不是余锋的主人,但她与余锋的神识链接似乎比仕文这个前主人都还要强。
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视线几乎要被血污完全遮蔽。
抬眼望过去,不远处的叶繁枝还是整整洁洁一身青衣立于云端,就连半分衣角都未有污渍。
“姓叶的在等什么?”祝啾啾看着场中两人忽然都住了手,他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凑到方才冲出去一半便停下折返回莲台的迟守守身边。
仕文和白衣弟子明显都不是叶繁枝的对手,她明明可以将他们一击毙命,抢回魔核,再用法术清除其余弟子身上的魔气,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祝啾啾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
但是经过方才之事,他又不敢贸然动作了,只能找同为妖兽的迟守守抱个团。
迟守守赶忙收起手中隐蔽的紫色灵力,回道:“和刚才对付仕文一样,师尊在一步一步把魔核和它的持有者逼上绝路。”
“什么意思?说明白些,本座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师妹步步紧逼,但又明显给他们留了希望。”江盛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他接过话头,看了迟守守一眼,手上收起流丹,对祝啾啾道:“祝兄,若要你去找到并消灭一样东西,你是想要自己去找,还是希望它自己出来?”
“当然是它自己出来。”
江盛水点头,“所以师妹若想要清除那些弟子身上的血契魔印,就需得让它自行显现出来,这样才能用灵力连根拔除。”
祝啾啾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姓叶的在激魔核,让魔核收回那些弟子身上分散的力量?”
“正是如此,祝兄一点便通。”
祝啾啾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别过脸去。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江盛水欲言又止地看了迟守守一眼。
待祝啾啾再转回头来时,只听得迟守守忽然没头没尾地笑着说:“师伯刚才身手好生迅速,师侄需得再修炼个几十年才能有师伯的反应速度,才能更好地保护师尊。”
祝啾啾皱起眉头,“你们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三人同时看见彼此身边忽然升起了骤然浓烈了十倍还不止的魔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