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酷暑难消,晏秋沉顶着扇子抬头刺的睁不开眼,好在他们现在在山里有树叶遮挡。
晃着扇子姿态轻松走在前面,林风追上后掏出书边走边看,公子除了进城和地方大一点的村镇外都不易容,现在就是他原来的样子。
马匹上次嫌麻烦给买了,两人一路靠走,晏秋沉倒是一路游山玩水,可苦了林风三天两头的受伤。
依稀可见山那边有炊烟袅袅,林风从树杈跳下来,“公子,前方有人烟。”
眼看暮色苍茫,天就要黑了,两人打定今夜在那落脚,加快脚程。
三三两两几户人家在这深山老林里,本想着找一家借住一晚,没想到最里面是座山神庙,规模不小,打消了两人借住的想法。
林风清理出一块干净地生起火,捡了几个蒲团拍掉灰放在火堆旁,晏秋沉借着火光转了一圈,光线太暗看不清龛位上的神像,神龛正下方的香炉插满了残香,脚踢到异物,蹲下一看是燃了半截蜡烛,旁边还有几截,晏秋沉全都捡起来拿回去。
林风捡了些柴火,见公子回来手里还拿着东西,询问道:“公子,这里有异常?”
晏秋沉摇头坐在蒲团上把蜡烛一丢拍着手,“没有。”
林风点起蜡烛放在庙里的各个角落,整座破庙明晃亮堂,晏秋沉坐在蒲团上抬头看清了神龛上的神像,脸上有裂缝,从头顶一直裂开把脸分成两半,颜色脱落,一些地方露出来下面的石头,一张慈眉笑脸形似鬼魅,他仔细看过,神像虽丑但这里确实无异常。
夜深人静时时有狗吠声传来,惊起来外面枝丫上的倦鸟振翅。林风抱剑靠着柱子睡着了,他没有一丝睡意捡起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画完用脚擦掉再画。
午夜刚过,庙里一角暗下来,手上动作顿住抬眼看去,原来是蜡烛燃尽了,庙里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火堆这一片还算明亮,晏秋沉把手里的棍子丢进火堆里,怕火熄灭又加了些干柴上去,火光在门上明明暗暗,林风不知什么时候歪道在地上睡得正香。
突然外面一阵鸡飞狗吠之声响起,晏秋沉目光一凝看着外面,有东西靠近。
站起来去查看,一只狗窜了进来,冲着他狂吠个不停,把睡得正香的林风直接吓得跳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着门口的狗。
那只大黄狗也不靠近,就站在门口打转狂吠,突然遇到景象似的转头冲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狗吠声响彻树林惊起飞鸟,渐渐离两人远去。
晏秋沉直觉不对劲,这狗他见过,就在两人打算找个人家借住时,这狗就趴在一家门外,当时见到两人也没吠,怎么半夜...不对!
晏秋沉心里隐隐有猜测想去求证,踏出门的脚骤然收回,不行,不能留林风一人在这,他俩不能在这时候分开!
踏出去的脚收回来,狗吠声停了,夜又恢复寂静无声。林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公子撤回踏出去的脚转身回到火边坐下。
距离天亮没剩多久,罢了,等天亮了再去。
一声惊呼,林风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门,
“那是什么!!”
晏秋沉的位置不对门反而对着神龛的方向,听到后转过头去看,晦暗的光线下门口多了个东西,还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不是刚刚朝我们狂吠那只狗吗!!”林风看着轮廓大喊,是那只狗,晏秋沉心说。
抄起根柴火照明走过去,倒挂在门上的狗皮被全剥了,血红的身体渗着血往下滴,门口积了一滩血水。
“...公子。”林风突然在身后突然出声,晏秋沉眸光一沉,“冲着我们来的。”
剥皮,恐吓...呵呵,这不是朝他亮明身份了么,晏秋沉目光看向山林轻嗤一声。
“回去吧,等天亮再说。”晏秋沉双手抱臂转回火堆旁仿佛无事发生的坐下,还颇有闲心的拨着火堆,一抬眼见林风还站在那,挑眉笑道:“傻站在那干嘛,怎么?想吃狗肉?”
林风直摇头,“没有没有。”怯怯看了才抱着剑回来。
火堆柴火燃尽又新添了一次,丝毫不见破晓晨光,外面的月光昏暗了几分,林风也察觉到了,按照常理这时候天早该亮了才对。
用不着林风提醒,晏秋沉也发现了。晏秋沉走到门口,这时忽见有几点明黄朝着他的方向来,甚至听到了说话声。
“赶紧的,我记得好像往这边来了,他们肯定在前面的破庙过夜,我看到其中一人拿着剑,应该是。”
“这算什么事啊,明明早该天亮了,这怎么还是黑的!唉!”
“快看,有光!我就说他们肯定在这!”
晏秋沉后退着转身回去,脚步声近了,一阵刺耳尖叫声响彻,“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狗,是狗!被扒了皮的狗!!”那人又喊:“这不是老张头家的狗吗?!!怎么会被扒皮挂在门口?!”
“地上都是血,你踩到了!”三人后退开缓过神后朝着里面喊:“仙师?仙师?能帮忙看看这天怎么不亮啊,天不亮我们没法做活啊。”
里面,晏秋沉听后见林风想起身一把按住,朝他使了个眼色,无声的说:“别动,他们不对劲。”
林风停下点头,然后他就看到刚刚还让他别动的公子站起来整理好衣袖往门口走。
不是说不对劲吗,公子怎么自己去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两个老妇人,晏秋沉又顶着那副人畜无害对谁都笑容可掬的脸对着三人说:“三位有事吗?刚刚在里面没听清。”
其中一个妇人惊恐的看着挂着的狗,怯懦的说:“仙...仙师,能先把这个弄走吗?”
晏秋沉一脸为难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勾笑靠着门框,“可能因为我不是那什么仙师吧?”
提着灯笼的青年越过他往里瞅,“你不是 ,另一个拿着剑的肯定是,帮帮我们吧,我们普通老百姓不容易啊!不做活就没得吃了!”
晏秋沉一瞥,“不是刚吃过了,怎么?怎么快又饿了?”
中年男子一噎,匆匆看了他一眼,“瞎说什么,人不吃东西当然会饿。”
妇人一直在恳求他们帮忙,“求求仙师帮帮我们吧!”听着聒噪的很,晏秋沉看着还在滴落的血珠,讥笑一声,“大爷,你嘴歪了,”
又转向还在求着的妇人,“还有你,头发被血凝成一团,至于你,牙齿不错,看着尖锐啊,我要是靠近能一口把我头咬下吧”
话落,三人目光阴恻恻看着他不出声,晏秋沉笑出声换成手搭在门框上,“怎么不说了,继续啊,我只是善意提醒一下。”
“谁让你们来的?”脸上笑意瞬间不见,对上三人的视线毫不畏惧,“真以为披上人皮就是人了?”
朝挂着的狗尸体抬头,“怕什么,不就是你们亲手扒下来亲自挂上去的。”
“来了多少?全叫出来吧,一次性解决了省事,没空陪你们玩。”晏秋沉手里多出来了把扇子,一开始他猜想是种下“牵梦”的邪修,但真是他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发动“牵梦”不就完事了,所以说那只狗冲着他们狂吠不止是在救他们,让他们赶紧走,离开这。
当时只觉疑惑,现在一下就想通了。
感受到山林间的东西不断向着这里靠近,脸上的笑容愈深,手上扇子转的起飞,扬声道:“好好待在里面别出来,这里的你一个都打不过,放宽心待着,他们无法踏进庙里面。”
“公子你小心!”林风回答。
转着的扇子朝一侧扇去,挂在门口的狗尸体消失不见,他往外走一步对面退一步,晏秋沉反手给身后的破庙布下结界表情淡漠一步步走来,和在庙里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落在树枝上的女子歪着头看他,卷起花瓣凝出来的男子,从林中出现源源不断的人。
“这小子长得比女子还好看,不知玩起来是不是也比女子还得劲啊哈哈哈。”
“他这张人皮不错。”
晏秋沉看向说话的人,噙着笑,眼神不起波澜,“是吗,要不你试试看得劲不得劲。”
那人还想继续说荤话,只觉呼吸不顺,眼睛向下看到一段白净都手臂,而他的脖颈被这只手掐住,瞳孔猛缩惊惧的看着刚刚还站着中间的那人现在就在眼前,还扼住了他的喉咙。
“得劲吗?”晏秋沉笑着对他偏了一下头,没有反应的机会只听“咔”的一声,他就瞪大眼死不瞑目,晏秋沉把人随手一丢。
看到地上的尸体变成了一只死狐狸,还是灰色的,真丑。
淡淡抬眼,没一个再说话,全都默契的一起出手。
林风在里面越听越心惊,听声音来的人不少,公子虽然厉害,可一个人打那么多打得过吗?
这可是能幻化出人形的妖啊!和他在路上杀的就不是一个级别!
心急如焚又不敢动,他要是跑出去纯纯就是给公子找麻烦,只能靠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晏秋沉身法利落穿梭在人群中,手上动作干净迅速,多数都不值一提,可不乏有几个本事不错的,打起来他也得遭一番罪。
先把这些虾兵蟹将解决了再说!
踹飞了只山鸡精,一扇子断了蛇妖的脖子,侧空避开飞来的蛛丝。
就他得出的,开始是一个伴花而出的男子和在树杈上的女子不是简单角色,还有一个能操控植物的也不能小看轻敌,还有——
躲开暗刃站稳,还有这个用飞刃的,也不简单。
小喽啰处理的差不多身上也挂彩了,这四人总喜欢在他忙着解决其他喽啰时偷袭。
现在好了,没有碍事的可以专心对付他们几个。
看来昨天两人这是进了真的妖怪窝啊,这架势方圆几里的妖都来了吧?!
四人呈包围之势从四方围住他,这扇子平时对方简单一点的还好,对上强一些的反而显得束手束脚的,攻击力不大。
一个后仰后滑躲开了暗刃和藤条脚一蹬树干手中的扇子变成一柄剑,果然还是这样顺手。
剑光四起,一剑封喉了用暗刃的,在剑要落到花男子的胸口时眉心蹙起,长剑变回玉扇,一下子变短杀不了花男子反被他一掌击中肩膀。
晏秋沉后退站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见蛛丝打来避开下意识抬手就打回去,刚想起来这时候不行,可扇子已经脱手而出打中了蜘蛛精。
扇子上还带有灵力!
闭眼接住扇子生无可恋,果然,撒一个谎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得了,接下来用不着他出手了。
晏秋沉拿着扇子准备退到一边看,手腕倏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不让他走。
整个人一怔,条件反射般想挣脱开,可那只手抓的更紧,闭眼吸了口气睁开,笑着转头惊喜道:“咦?道尊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以为是妖怪缠上我了。”
对方不说话,晏秋沉笑着指了指被捏住的手腕,“能放开吗,我不喜他人触碰。”
还是不说话,晏秋沉气的在心里骂他祖宗十八代,但脸上还是笑着继续说:“既然道尊来了,剩下就交给道尊了,”
指着破庙又是眼前一黑,完了,结界没撤。
不愧有道尊之称,出手简单干脆,在场的唯二站着的也就只剩他们两个。
既然暴露了也没必要隐藏了,晏秋沉反手一击打向紧抓着不放的手,没想到对方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另一只手挡下他,晏秋沉脸色不虞,异常淡漠,“放开。”
奋力一甩,厉声道:“听不懂吗,别碰我!”
萧允还是不说话,抓住他的手也没松开,只是沉默的低着头,良久过后低沉说了句,“晏秋沉。”
不等晏秋沉反应,就被强行拽着走了,
“你到底要干嘛!”
“你是不是有病啊!!赶紧松开我!我的人还在那等我!!”
“归元宗,会有人带他去。”萧允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可晏秋沉听了却懵了,这人怎么知道他要送林风去归元宗?!
晏秋沉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开口,“你到底要干嘛,你能不能说说你到底想干嘛?几次三番都能遇到你,遇到你准没好事!”
他停了下来,晏秋沉抬头,“玄阳宗”三个字在山门上刻着。
“我说过我不修仙,更不想踏入仙门半步”晏秋沉轻嗤,“怎么,看我不顺眼嫌我活的太长希望我现在就死啊?”
两人就这样站着,晏秋沉勾着笑继续,“我早说过我命薄无法修仙,微澜道尊是吧,你哪看我不顺眼,我改还不成吗。我只想简单的活着,我真的很惜命的。”
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都躲得远远的行不行,不够?我要是出现在你眼前就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样总行了吧。”
他话落就见对方垂眸的盯着他,那样子恨不得把他吃了似的,晏秋沉无奈了,丧着脸,“不是,你松开我,我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还想把他往里拽,晏秋沉最终忍无可忍出手了,之前还留有余地,这次下了死手,“脏手拿开!”
两人就这样在山门口打起来,手还被紧紧拽着,晏秋沉第一次在认识的人面前冷脸出手,招招下死手。
最终不敌被对方用强硬手段拖进去了,好在路上没遇到人。
把他关进一间屋子里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人,门被下了禁制除了他根本没人打得开。
晏秋沉在里面破口大骂:“萧允你把门打开!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不就占着修为高么!!”
“开门!他妈的玄阳宗就没一个好东西!”
没人回应,晏秋沉把里面所有东西都砸了,噼里啪啦声音响个不停。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就是看不顺眼你连带看不顺眼玄阳宗!”晏秋沉一脸无畏把能砸的能推倒的全嚯嚯了。
“凭着禁制就想把我困在这?呵,你也太小瞧我了!”
萧允就在门外的亭子里站着,里面不断有骂声传出,这里除了他之外没别人。
“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解了禁制!”晏秋沉说完朝着混乱的地上砸了几个术法,屋里燃起大火,而他却压下身体里的灵力又成了那个凡人晏秋沉,就那样站在火光中不动。
火势蔓延极快,一间屋子迅速烧起来,下一刻门开了,屋里的火消失的无影无踪,晏秋沉低头看了眼被火星烧破了几个洞的衣摆,萧允看着灵力全无的晏秋沉抿嘴沉默。
“好好待在这不好吗?”萧允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这话给晏秋沉听笑了,回视他,“我为什么要待在这?你这人是疯了不成?”手指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他,“这只是我们第三次见面,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却生拉硬拽把我拉到玄阳宗还关在这?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我早就说过我还仙门犯冲,你是生怕我不得好死是吧?我就纳闷了,我到底那得罪你了?你说,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说完侧身从他旁边小心翼翼出去避开手,果然,他又想抓他,“还有,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喜旁人触碰,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都一样。”
这世上唯一能近他身的除了早已过世的父母也就林风有过几次。
“救命之恩多谢,不过就这样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当从没认识过。”冷笑出声,
“我也从没想过结识什么狗屁仙门中人,省的克我,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