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的公关非常迅速。
清晨爆出,中午召开记者会。
召开记者会的信息于11点挂到网上,很快一条名为“纪年记者会于12:30点召开”的热点新闻被各大媒体推送到首页。
尽管身为风暴中心的JNN官网评论区已经爆炸,但它似乎完全没有被卷入今早的热潮,在11点前跟平时一样推送实时新闻。
直到11点,它推出一条新闻引爆全网络——【“纪年执行总裁召开记者会”,JNN直播平台十二点半准时独家放送。】
11:00,门口的记者挤在大厦门口。
11:30 ,纪年大厦打开大门,记者涌入。
来人太多,会议室装不下,场地搭在大厦内最宽敞的内厅。
记者们进入的时候,台子已经搭好,投影幕自十几米高的空中垂落。十几个公关人员在台上做成一排,只中间空留出一个位置,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好像他们才是已经等了很久——事实上,这场记者会是清晨才决定的。
面对记者犀利的盘问,纪年的公关人员似乎并不惊慌,只说等待会议开始。
记者会由JNN平台丶独家直播。
12:30,无数网友疯狂挤入JNN直播间。
包括江弈。
纪年内部,巨大的圆形内厅被人占满,人声嘈杂。
“叮——”内部职工的电梯抵达一层,电梯门缓缓开启。
有人从电梯走出来,西装领带,步伐凌厉,还没人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他已笔直穿过记者人群迈上台,握住话筒、转身,淡漠的眼扫过全场,最后落定于摄像机前。
江弈点进直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西装规制漠不关心,眉目犀利黑白分明。
“关于网传图片,请看昨夜Three B地下停车场监控截屏。”
纪九韶稍低首对着话筒说道,然后抬手,身后五米长的大型幕布投映出一幅图片。
他上台后连个停顿都没有直奔主题,这份直接令记者们措手不及,看到图片出来才手忙脚乱地抬起单反、打开录音笔,咬掉笔盖“唰唰唰”记录。
幕布上,白色凯迪拉克驱入停车场,牌照清楚,驾驶座上的人侧影清楚。
“左下角时间,10点11分。下一张。”
投影随话音切到下一张图。
凯迪拉克驶出停车场,驾驶座上的人影辨得出是纪九韶,但车里显然有第四个人,只是第四个人逆着光,还低垂着头,看不清楚。
“10点42分,一共三十一分钟。”
屏幕外的江弈挑了挑眉,真不愧是纪九韶,简单直白的把证据甩人脸上。
三十一分钟走路加灌倒苏翰清,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纪九韶再次抬腕,图片继续下一张,他和苏翰清分别进夜总会的截屏映入眼帘。
“网上流传的图片,抹掉了监控时间。”
话虽简短,信息却足够多,记者不禁哗然,但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提问,被话筒扩大的男音继续道:“苏。”他说到这略微顿了一下,“是朋友的朋友,当夜乙醇中毒需要尽快就医。”
简洁冷淡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不会多说一个字。
“纪年集团的JNN禁止放送一切通过违背道德法律手段得来的新闻,以及不实新闻。”
“崇德博学,笃行求真,是JNN作为互联网社会化媒体平台的宗旨。”
“以上,是纪年对此次事件作出的回应。”
摄像机和录音笔还举在半空中,记者面面相觑,开始动作没转过来,现在脑子转不过来,这就完了?这才几句话?
纪九韶微微抬起下颚,离话筒远了几厘米,“接下来是作为个人的回应。”
江弈意外地把耳机再往里塞了些,他没听错?还有个人回应?
耳机里的现场异常安静,只有“卡擦卡擦”零星的拍照声。
“忠于事实,手段正当,这也应该是所有媒体的宗旨。”
“交易是买卖双方对有价物品及服务进行互通有无的行为,这是规则。”
镜头拉近,纪九韶的眼眸黑白分明,似乎穿透过屏幕看着另一端的人:“明规则或者潜规则,都是规则,通常打破规则的都应当受到惩罚。”
江弈先是一怔,随后全身发热,每一处神经好像都在情不自禁地跳跃鼓动。
最后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确定。
他打破了纪九韶的规则,他确定。
确定到抑制不住的咧起笑,眼睛弯成一条缝,对着屏幕里听不到的人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啊。”
可惜江弈没来得及高兴得太久,半分钟后,他接到了将近大半年没见过的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怒气冲冲,高分贝的吼声震得他耳朵一寂:“晚上给我滚回家里!哪也别去!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江弈脑袋瓜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声音,嗡嗡作响。
每次电话都占线打不通,半个月前的留言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复,是什么才让老头终于想起联系他这个儿子了?
江弈望着窗外一高牵着一矮的行人走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江家原本不富裕,只有几间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和十几亩地,而且地处偏远,是已经不能住人的老房子和荒芜多年没人开垦的地。
江爹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建筑工地里搬水泥,白天吃工地的大锅饭,晚上跟工友睡大通铺。
直到政府为促进C市经济,开始扩建市里第二个机场。选址正好囊括了江家的老房子和土地,从收音机了听到消息的江爹扔下水泥,一脚踹翻一斤米拌着八两砂石的大锅饭,在工友们惊恐的目光里,揪住工头的领子按进饭里,声嘶力竭:“这破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工友们再次看见江爹的时候,是在电视机里,红地毯上衣冠楚楚的新企业家笑着领奖。
后来,暴发户的江爹抓住郭嘉推行的新政策,从单纯承包建筑向绿色环保型建筑转型,近些年更是一股脑将新能源、新材料和节能技术往建筑上套,将腾跃搞得越发有声有色。
腾跃表面上听政策的话、跟政策走,还处在国家八大扶持项目的行列里,企业自然蒸蒸日上,迄今为止获了好些个市里颁发的奖,成功跻身C市企业排名前十。
在外人眼里,江爹真的很成功。
酒店住到乏味的江弈打包行李,回江家大宅。
在大宅的门口,电棍又一次横挡在他前面,他又一次遇见了那个拎着电棍忠于职守的保安。
“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你没有预约。”
江弈冷漠地踢开行李箱,撸起袖管一拳头甩过去,电棍应声落了地。
老子进自己家还要你个保安首肯?
前来迎接少爷的江家老妈子,就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江弈一拳一脚,保安一边护着头一边对着呼叫机喊人。
刚跨进大门,迎面一道黑影袭来,江弈反射性让开,黑影砸在后面的门槛上,回头看,是一本硬纸板作封面的书。
“你像什么样子?!在家门口跟保安打起来,啊?!你嫌你还不够丢人?”
客厅里,怒容满面的江爹两条眉毛上下不规律的抖着,好像随时会冲过来揍他。
江弈小时候挺怕他,因为江爹年轻时候在工地里干过活,提水泥、砌墙、运钢筋,不止跑的比他快,手上还有厚茧、力气很大,打人格外疼。
过去江弈闯出的几次大祸都以被江爹打一顿告终——小时候因为收保护费被他提着鞭子抽过,中学开机车撞到人被闹到公司门口,他爹道歉赔钱,完后把他从少管所拎出来赤手空拳地揍了一顿,那次腿被打折了送去医院。
所以他在高中前,闹归闹,浪归浪,祸闯太大遇上他爹还是得挨打。
但从他高中开始,江爹一头茂密的头发不知何时开始悄悄地掉落,大概是办公室坐太久了,一身钢筋铁板肉开始化成肥肉,打人也不那么疼了。
现在,他正直青年,江爹日垂西山,不过两人的脾性都没变。
四年没见,迎面就是一本杀伤力极强的书。
“帮我拿瓶红花油来。”江弈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右边下颚,刚才那小保安的王八拳还挺疼,要不是他少了一只手用,早把他打趴在地上。
老妈子“诶诶”了几声,连忙去拿东西。她照顾这对父子多年,深知待会要吵起来。
“啪!”又一本书被重重拍在桌上,给江弈拿行李的李嫂被这声音震得一抖,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被他无视的江爹脖颈上涨出好几条青筋:“跟你说话你聋了听不见?!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头上还顶着白毛,想干什么?!二流子还是地痞流氓?跑出去几年还是没有出息的玩意!”
江弈掏了掏耳朵,直言问:“喊我回来什么事?”
江爹在公司媒体仆人面前都是一脸平易近人的样子,唯独面对这个逆子的时候怒不可遏:“我是你爹!我喊你回来你就得给我回来!”
江弈不耐烦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问:“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回屋睡觉了。”
“你!”江爹气的胡子跟钢针一样竖起,胸膛起伏了半天,语气僵硬道:“你明天晚上,跟我去个宴会。”
“去干嘛?带我出去不怕掉了你企业家的面子?”江弈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手还瘸着,不出门。”
“你就是脚瘸了也得跟我去!去道歉!”
江弈诧异:“道歉?”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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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