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坐在桌前,手撑着脑袋,脸上写满了不悦,因百姓过多,道路拥堵,令其无处脱身,无奈之下,便只能入了这公主府。
明明是流氓行径,那些百姓不仅不痛斥,反倒是一个劲儿地往上扑,还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可笑。
“公子,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讨人欢喜,齐国百姓都喜欢她。”
时卿抬眼看向曦月,“什么夫人?”
“齐国皇帝都将悦禾公主许配给公子了,公子是云兮山庄的庄主,那夫人自然是她了。”
曦月走至时卿身旁落坐,她向她凑近了稍许,眼中蕴含着期待,“要不公子就娶了她吧,悦禾公主多好的人呀,人美心善的,不然那些百姓又怎会抢着入公主府呢。”
时卿可不赞同曦月的话,“人是最会伪装的,特别是她这种身份,她贵为公主,只要能攀上她,那些百姓便能一步登天。”
“可是洛阳城中权贵比比皆是,就连女子都愿意给悦禾公主当妾,可见她并非只靠权势引人。”
“你去打听打听她的为人,要详细,我要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
曦月正欲起身去办,敲门声却响了,她的眼中瞬间充满警惕,“进来。”
几位丫鬟闻言依次走了进来,而她们手上还端着不少东西。
领头丫鬟向时卿福身道:“公子,奴婢是奉殿下之意前来探望公子的,这些都是殿下的一番心意,还望公子收下。”
其余丫鬟将托盘尽数摆在了桌上,桌子虽大,可架不住东西多,便只能叠着放。
那丫鬟又道:“殿下吩咐奴婢转告公子,公子初来公主府,她理应作陪,可殿下这会儿有要事需处理,便不能亲自过来了,还请公子切莫因此恼了她。”
见时卿不语,曦月忙搭腔道:“不会不会,我们家公子怎么会恼公主呢。”
那丫鬟道:“公子若是有何需求,可尽管吩咐,殿下已派了不少下人在院中当值,以照料公子的起居。”
曦月对悦禾的印象更加好了,“有劳姑娘了。”
丫鬟们又向二人福身,随后便退了出去。
曦月看着桌上的东西啧啧咂舌,“这么多好东西,悦禾公主真是大方,又安排得这么周到,生怕有一点怠慢。”
曦月拿起一颗珠子,这成色一看就是上乘,“公子,你若不愿当驸马的话,不如就当当面首吧,你看,能整日跟美人相伴,又待公子不错,这多好的事儿呀。”
“既然这么好,那不如我让你,你来?”
听听,又是这话。
“我也想呀,可怪就怪在曦月相貌不佳,又时运不济,既没能遇上公主,更入不了公主的法眼。”
曦月的双眸落在时卿的脸上,“人家看上的可是公子你呀。”
因洛阳城中无人识得她,故此番出来,时卿便没有易容。
见这厮越来越贫,时卿也不打算再纵容下去,省得她开染坊,“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被她给迷住了,你到底是云兮山庄的人,还是她姜舒窈的人?”
曦月吐了吐舌,又将手里的珠子放了回去,忙赔笑道:“曦月当然是云兮山庄的人。”
时卿瞥了她一眼,“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
时卿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想起悦禾的那张脸来,“真是麻烦。”
此时,在公主府的花园中,那个有要事处理之人正清闲地喂鱼。
司音听了那丫鬟的回话后,又去回了悦禾。
“殿下,不过就是一面首罢了,又何须对她这般上心。”
“面首?”悦禾轻笑,“是,确实是面首,可你看她的样子,会像是以色侍人之辈?”
“殿下的意思是?”
“穿着虽与那些富贵人家相同,可见了福公公却丝毫不惧,福公公这个人,谁不清楚,朝中的那些官员,有哪个不怕他的,就算她不知其身份,但见了本宫,依旧如此,可见她是有倚仗的。”
悦禾拈起一撮饲料,洒向湖面,引得鱼儿争相抢夺,“而这个倚仗,不是武林,便只能是皇室。”
“她是燕国皇帝派来的?”
悦禾轻笑不答,又话锋一转,“对了,时卿的消息可有查到?”
“查到了,在三年前,老庄主从庄主之位上退了下来,因其是老庄主的独子,故庄主便落到了她的头上,无奈其自幼身子有疾,日日与药罐相伴,倒也找过神医来医治,可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无论如何都根治不了,只能以药续其性命,神医也曾断言其活不过十九岁,今已有十七了。”
司音向悦禾走近了一步,“据说那老庄主匆忙退位,目的便是为了替爱子寻药。”
“可有确凿的证据?”
“在三月前的武林大会,曾有不少人亲眼见到时卿病发。”
那双似有深情的眸子微抬,“她也去了?”
“是,不过她是在殿下走后才到的。”
“那还真是可惜,没能跟她见上一面。”
话中确有可惜的意思,只是细听之下,还蕴含着一丝别的情绪。
司音没法仔细辨别,一道微弱的异响便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她的耳朵微动,下一刻竟又伸出手来,挡住了剑的去势。
刺客见状向司音刺去,可本该砍断的手腕,却在接触到时,发出了一道闷声,又生生将刺客的剑给震了回去。
刺客虎口被震得发麻,只能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剑柄,再看司音的手腕,竟毫发无损。
不等刺客多想什么,司音便向他攻来。
悦禾看着湖面,继续用饲料逗弄着水里的鱼,既没有扭头,更没有吭一声,仿佛身后的打斗根本不存在。
尽管打得不相上下,司音的衣袖难免被划破,在缝隙中,刺客看到了其手臂上的东西,稍稍一惊,“七煞袖箭,白家!”
七煞袖箭,由玄铁与百毒淬炼而成,常人碰一下,便会毒发,而她竟将这东西绑在手臂上。
话音刚落,司音发动了手臂上的七煞袖箭,嗖的一声,七箭齐发,尽管刺客几经躲闪,但肩上还是中了一箭。
就在司音要将其拿下时,一穿着黑袍的黑衣人出现了,他迅速拔出刺客肩上的箭,又朝悦禾背后一扔。
司音大惊,连忙奔向悦禾。
黑衣人趁此时机,带着那刺客跑了。
就在箭要刺到悦禾时,她的身子偏了稍许,箭从她肩旁飞过,咚的一声,落入了湖中。
司音松了口气,又想起那两名刺客,她慌忙转身要去追。
“别追了,他们不是死士。”
司音跪下拱手道:“司音无能,未能将他们拿下,请殿下责罚。”
悦禾看了身旁的饲料食盘一眼,见里面还滴了一滴血,“起来吧,不怪你,这刺客着实不一般,只凭你身上那未见全貌的袖箭,便认出你师出白家,而那位黑衣人内力深厚,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司音该死,求殿下责罚。”
悦禾轻笑间,又起身走至司音跟前,将她拉了起来,又将其刻意背着的手抬起,袖口的布料已是破烂不堪,露出那由玄铁打造的袖箭,上面带着不少划痕,只是袖箭和肌肤相连之处,已有了不少鲜血溢出。
悦禾的手微伸,正欲触碰之际,司音连忙将手抽回,唯恐她沾了毒。
悦禾柔声叮嘱道:“回去上些药,这几日莫沾了水,下回还是不要用它挡了。”
七煞袖箭好用是好用,只是已经跟皮肉长成一起的东西,再怎么护着手臂,跟这些高手打斗时,多少都会扯伤。
司音脸上难得浮现笑容,“多谢殿下关心。”
“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倒也未曾独自出去过,不如就趁此时机,出去走走,养养伤散散心吧。”
司音闻言,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慌忙跪下道:“司音知错,司音知错,求殿下不要赶司音走。”
知她误会了,悦禾将她拉起,解释道:“你虽是本宫的贴身侍女,可本宫却从未将你视作下人,本宫只是想让你出去走走,散心罢了,并非是要赶你走。”
司音急了,就连声音都带着些许哭腔,“就是一点小伤,司音没什么大碍的,更是无需散心。”
悦禾无奈,轻笑摇头,“你若不出去散心的话,那别人又怎么有机会行刺本宫呢?”
司音恍然大悟,“殿下是想引出行刺的那伙人。”
“不错。”悦禾又道:“你我都知道,若是行刺,那必然是选择在人意识与行动最薄弱的时期,夜深人静,或熟睡时更好,且要人多,而他们却反了过来,只派了一人,还选择了白日,除了是自信于自己的武艺之外,恐怕还有探底吧。”
悦禾脚步轻移,又拿起了食盘,“以那黑衣人的武艺,拿下你不成问题,只是因为他也认出了你手臂上的七煞袖箭,故他忌惮你,怕你还有别的后招,便只救了那刺客,匆匆逃命。”
那双眸子向四周流转,“本宫相信有不少人都藏在暗处,而有你这位白家的人在,他们又怎么敢贸然行动呢。”
“司音明白了。”
悦禾颔首,端着食盘的手伸了出去,随后指尖微松。
“咚——”
饲料连带着食盘落在了湖中,鱼儿甩着尾巴,又张大了嘴,疯狂抢夺。
悦禾看着湖里的鱼儿,叹道:“果然饿久了,为了抢口食,连血都咽得下。”
不过片刻,吃了饲料的鱼都翻了肚,再抬眼看去,那箭掉落的地方,也白了一片。
“湖水脏了,该换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