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黑暗中,后座上的高大男人看着窗外某处,稀疏的光影中,依稀可见他如古希腊雕像般深刻的侧脸轮廓。
不知道多久后,他声音低沉地开口吩咐:“回酒店。”
30万,一瓶对于富豪们不值一提的红酒钱。
落魄凤凰不如鸡,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昙如今拿不出来,所以他最后决定把自己卖了。
当初,霍琛一口应下了谢昙的要求,他始终没有过问,那笔钱的具体去向,也没有问过,对方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那一步。
毕竟,被背叛、戏弄,差点葬身大海的那个人是霍琛,那么多个日夜,灼心的仇恨让他辗转反侧,一朝得偿所愿,报复的痛快完全占据了霍琛全部的视线。
直到某个乌云密布的黄昏,谢昙选择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那些焚心刻骨的爱恨,便随着对方砸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同摔得粉碎。
霍琛如梦初醒,他累了,昨日之日不可留,重新来过,不如放过彼此,各自安好。
但在彻底离开之前,他最终还是决定来远远看上谢昙一眼,就当是,给他们那段纠缠如乱麻的往事,道个别。
想到这里,男人揉捏眉心,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可惜当真正再次面对谢昙,亲眼看到对方又要面临同样的困境时,一时半会儿,他发现自己反而不想走了。
***
当一个躲藏在贫民窟里的人面临天价医药费时会怎么做,霍琛可以想到很多,无外乎是些介于灰色地带的活计。
所以当他得知谢昙孤身前往知名赌.城时,一点都不意外。
霍琛跟着谢昙,看着他在各色赌场里辗转。
为了不引起注意,对方每次都只赢些小钱,甚至有时候还会输两场。
四千、五千、一万、两万……
霍琛在心里默念着谢昙赢下的钱。
太慢了。
他想。
来不及的。
果然,半个月后的清晨,谢昙在赌桌前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便匆匆踏上了回程的路。
与此同时,霍琛也收到了留守那边的下属的消息。
谢清云昏倒了。
她的病情急剧恶化,需要住院透析。
正规的大医院,并不是两个靠着假身份躲躲藏藏的人能去的,谢昙果然又去了上次的白人医生那里,然后他在赌.城搞到的钱很快便花得一干二净。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清云病得越来越重,霍琛看着谢昙在各种边沿地带想尽办法挣钱,但和庞大的医药费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而不久之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谢清云的肾源找到了,对方开口就是10万。
手术的费用另算。
那个夜晚格外漫长,霍琛看见谢昙家里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拂晓时分,同样在车里坐了整夜的霍琛对着满地的烟头久久沉默,然后让人将装满钞票的手提箱放在了谢昙的家门口。
霍琛觉得自己想通了。
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以他和谢昙的关系,没道理眼睁睁看着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步。
“回酒店。”
晨光微熙中,男人将最后一支烟掐灭,哑声吩咐道:“还有,替我买张今晚回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