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很快大到让人听不清其他声音,但霍琛知道,谢昙听见了。
因为青年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四周,然后回头用一双泛起潋滟的灰蓝色眼睛瞪霍琛:“你……不要脸。”
——如果不是他连脖颈都染上了薄红,这话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霍琛有恃无恐地挑眉,用口型告诉对方:“太吵了,我听不见,你再说一遍。”
谢昙:“……”
要说不要脸这件事上,谢昙从来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他决定收回目光坐正,拿起旁边的毯子给自己搭好,然后靠在座位上开始闭目养神,来个眼不见为净。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低笑,青年保持着平静的模样,没有睁眼。
过了一小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抬起放到了毯子下,然后毯子被拉上来,直到盖住他的肩膀。
熟悉的尼古丁气息在呼吸间流淌,谢昙的意识竟然就这样慢慢沉了下去,连座椅什么时候放平都不知道,他真的睡着了。
飞机到达平流层,朝阳的光穿过碧空万里,透过窗户照在沉睡的青年身上,融化了他身上的清冷和疏离,只见他像是被光照晃了眼,扯起毯子往上拉,然后有些孩子气地把整张脸埋在毯子下。
霍琛抬手将窗帘拉上,又将谢昙手里的毯子轻轻扯出来调整到合适的高度,然后对着不远处又要凑过来套近乎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空乘出来问几人需要什么服务,得到不需要的答复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就此,刚才的那些喧嚣和终于完全远去,周围变得很静。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跳跃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却悄然爬了上来,霍琛将领口扯松,说不清的浮躁感在心间萦绕。
其实自从今早醒来,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事情太多,就暂时压下去了,而现在回归无人打扰的氛围,那些杂乱的东西便又重新浮上来。
男人按了按眉心,拿出手机,打算趁着有空干脆把安排好的行程再回顾一下,结果发现,有一条被忽略的消息正静静躺在开启飞行模式的手机里。
因为使用了**设置,未解锁的屏幕上只能看见发件人的姓名:侦探-张诤。
心跳突然加快,冥冥中,某种并不令人舒服的信号出现在霍琛的感知里。
他闭了下眼,还是解锁手机,点开了上面的消息。
【霍先生,我的调查再次取得了一定进展,我想有必要将这些消息及时告诉您——就在最近,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些谢先生的未婚妻,安娜·阿利吉耶里小姐的消息。】
【具体落脚点无法确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她现在就在H省的三亚度假。】
***
谢昙是被飞机降落的震动吵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男人刀刻般深邃的侧脸线条。
周围的窗帘全被拉上,头顶灯排发出冷冰冰的白光,降落时特有的巨大呼啸声加上鼓膜不受控制地往里压,那感觉实在说不上舒服。
安全带稳稳地勒在腰部,有些紧了,谢昙抬手想去调整,结果被旁边伸来的手一把攥住。
“乱动什么,不要命了?!”
男人眉间皱出一道很深的纹路,整个人都有些凶巴巴的。
谢昙看着对方,松开了按在安全带扣上的手,然后男人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便也收回去了。
直到飞机落地、停下来,机舱门打开,两人都没再说话。
冬季的三亚气候宜人,一下飞机,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
拒绝了那位过分热情的张总的邀请,两人将各色目光远远甩在身后,安静地坐上了前往酒店的专车。
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谢昙看了看身旁自从他醒来便一直在低气压的男人,微微抿唇,想说什么,又在视线扫到前方司机后闭上了。
一路来到预定好的酒店,登记入住总统套房,被服务生引到房间门口,刷卡入内。
房门在身后没什么声音地关上了,谢昙看着径直往卧室走的男人,开口唤他:“霍琛。”
男人脚步一停,没有回头。
谢昙凝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轻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寂静发疯般生长,半晌,霍琛回过头来,朝着青年伸出手:“谢昙,把你的钥匙给我。”
谢昙一愣:“什么钥匙。”
“R国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保密级别S 2级的那种,如果你没有,就当我没说。”
霍琛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
听到霍琛的话,青年明显愣住了,他低下头,好半晌,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只见他从那串层层叠叠的钥匙中找到一把非常不起眼的,解下来,递了过来。
而霍琛接过那把看起来普通到了极点的钥匙,仔细地端详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重点在侧面一个很小的标志上停留。
在目光第五次将钥匙从头扫到尾后,霍琛开口问谢昙:“你在保险柜里放了什么?”
青年撇开视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只用毛线织的玩具小狗。”
霍琛紧紧盯着对方:“还有呢?”
青年浓密的睫毛剧烈一颤:“你可以自己去看。”
霍琛斩钉截铁道:“不,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话音落下,周围再次恢复寂静。
这一次,仿佛过了有一年那么久,谢昙才终于再次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凝神去听,就会什么都听不到。
他说:“一把小提琴,和一个蝴蝶标本。”
***
尘封的记忆随着清淡的嗓音复苏,画面疯狂倒转,最后定格于青年端坐在窗前的背影。
那是谢昙自杀前一个月的某一天。
冰凉的月光透过窗,照在青年布满深浅吻/痕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上,单薄而脆弱,霍琛半夜醒来时,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幕。
“大半夜不睡觉,思考人生?”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刺了对方一句:“怎么,最近钱又不够花了?”
“没有。”
青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传来金属相碰的特殊清脆声响。
其实要是对方就这么安静躺回床上,霍琛翻个身就继续睡了,可对方反应这么大,他反而起了疑心。
“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沉声问。
“没什么,”谢昙站起来,走回床边坐下:“我困了,咱们休息吧。”
“给我。”
霍琛却不想睡了,他抓着对方的手用力掰开,打开台灯,将里面的东西拿到灯光下端详。
一串钥匙,一串平平无奇的钥匙。
没什么特别的。
这人别是精神不正常了。
霍琛看了身旁的青年一眼,正要将钥匙串还回去,目光却捕捉到其中某把钥匙侧面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标识。
平凡的外表,特殊又不起眼的标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样的钥匙,霍琛也有一把。
是R国某银行的保险柜钥匙,而且是级别非常特殊的那种,钥匙仅有一把,不可复制,并且银行只认钥匙不认人。
显然,他养来作乐的金丝雀偷偷留了什么后手,就藏在那个柜子里。
霍琛将那把钥匙解下来,单独拿在手里,饶有兴致地问:“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一些很普通的东西。”
青年抿唇,探身想要拿回钥匙,结果被躲开。
“既然是很普通的东西,那就没什么不能知道的,我帮你取出来,怎么样?”
霍琛躲开青年的手,漫不经心道。
“……不用。”
谢昙咬住下唇,再次探身过来,想拿到钥匙。
“我说用就用,”霍琛将对方推开,提醒道,“别忘了,你只是我养的小玩意儿,这里我说了算……”
说话间,一直只是试探的青年突然跳起来,劈手就将钥匙抢了过来,抢过来后,他抿紧唇退到窗户边,并且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像是要强调自己的坚定一样,青年看着霍琛,说了句:“不给。”
霍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直接气笑了。
他掀开被子走下地,逼过去,扯住对方的胳膊,硬要将他的手掰开,而谢昙先是拼命躲避,后来便抬脚踹过来。
一来二去,两人在窗前大打出手。
几分钟后,仗着自己天生杰出的力气,以及对方消瘦的身体,霍琛取得了胜利。
他一只手掐着青年的脖子将对方固定在墙上,另一只将钥匙举到对方的面前,声音沉得快要结冰。
“不得不说,你让我改变主意了,谢昙。”
月光在男人的脸上形成鲜明的阴影,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掐脖子的那只手,捏住钥匙的另一端,然后一个用力,生生将钥匙折成两半,转头扔出了窗外。
然而,和钥匙一起飞出去的,是谢昙奋力扑过去的身影。
要不是霍琛反应及时一把抓住了他,他就从窗户摔下去了。
“这里是四层,你疯了?!”
心脏剧烈收缩,霍琛将人扯回来,吼道。
月光下,青年一张脸白到像是衰败的花,他看了霍琛,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
青年就这样,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冲入早春冰寒的深夜,然后跪在窗台下方的草丛里拼命翻找,任凭追在后面的霍琛怎么用力拉扯都不愿意起来。
天寒地冻,因为追得太急同样只穿了件睡衣的霍琛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将那个发了疯的青年用衣服绑住手抗上肩头,而什么都没找到的谢昙爬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已经2点50,明天还要上班,枯了……明天继续回忆杀加见未婚妻(应该能写到)!
谢谢骤雨的地雷,谢谢账号已注销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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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