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 verrai les printemps, les étés, les automnes……”*
耳边的声音逐渐和记忆重合,只是一个偏沉稳,一个多了两分清越,让人忍不住感叹时光的复杂。
命运弄人,当初,年少的穷小子听不懂恋人念的诗,只大约知道这是一首法文诗,他闹着要对方用中文再念一遍,被拒绝后也不恼,只是借着拉扯将人搂进怀里,两人在狭窄的床上亲密地滚成一团。
而时隔多年,如今,霍琛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听懂了,不仅听得懂,他还知道了这首诗的出处。
“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他对着青年的位置,低声道。
“嗯。”
空气中传来肯定的答复。
“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能听懂了。”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霍琛依然费力地扯了下嘴角:“这么多年,我可没有原地踏步。”
毛巾再次变得温热,谢昙将它取下来,重复浸湿、拧干、敷上的动作,确定毛巾放在正确的位置后,他摇了摇头,意识到男人看不见,又开口道:“不惊讶。”
一别经年,每个人都在不停变化。
只是霍琛始终是向上的,而谢昙早已眨眼间坠入谷底。
“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
黑暗的房间里,青年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突然说了一句。
“狗?”
霍琛一愣,重复道。
“白色的,只有右耳朵上有一块黑色的斑点。”
青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明明是首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却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我偷跑出去玩,在街边的垃圾桶里捡到了它和它的兄弟,被人装在塑料袋里,眼睛都没有睁开……”
小狗是需要通过狗妈妈的舔舐来清理眼睛,从而帮助睁眼的,过早的抛弃和恶劣的环境导致了感染,小狗们的两只眼睛都化了脓,很快就不再吃喝。
“我把它们藏在院子墙角的灌木丛里,还威胁并买通了一个园丁,让他帮忙带出去找兽医,并且不能告诉其他人。”
幼小的生命太过脆弱,即使看了医生喂了药,小狗们依然相继死去,只有一只小狗顽强地活了下来,以失去双眼为代价。
“它很聪明,从来不在家里叫,还会自己出去找吃的,我只要有空,就会想办法摆脱那些跟着我的人,去找它玩。”
小狗有双特别灵敏的耳朵,谢昙每次悄悄地还没靠近那个墙角,它就会突然出现,顺着排水渠的洞口从外面钻进来,爬在谢昙的腿上疯狂地摇尾巴。
“我养了它将近半年,一直没被人发现它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晚上,房间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个男人扯着谢清月的头发往墙上撞,而谢昙偷偷爬上桌子,将玻璃台灯用力砸到了他的头上。
玻璃碎了一地,很可惜,7岁小男孩的力气有限,男人虽然流了血却没有倒下,于是挨打的变成了谢昙。
谢昙没有哭,只是在疼得厉害的那几下发出两声闷哼。
一片混乱中,谁也不知道那只眼盲的小狗是怎么闯进了别墅,跑上了二层,然后顺着打开的门缝钻进来,张开那口还没换完的乳牙狠狠咬住了男人的腿。
“它被很轻易地扯起来,摔在了地上。”
空气缓慢流淌,青年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然后出现在了我第二天的餐盘里。”
【在你拥有可以彻底打败甚至杀死我的实力之前,不要试图惹怒我,这是我作为父亲给你上的宝贵一课,拉斐尔。】
那时,在白天里恢复一派光鲜斯文模样的男人,弯起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睛,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告诉谢昙。
而从此以后,谢昙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故事讲完,房间里只剩下安静。
“……不是你的错。”
语言似乎都变得有点苍白,霍琛隔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低低说了一句。
“不,是我的错。”
谢昙对着眼前的黑暗轻轻眨眼:“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把握之前,我做的那些不过是以卵击石,无力又可笑,还连累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这么觉得,”某种情绪充斥在霍琛的胸腔中,他从被子里伸出去,握住了青年泛着潮湿的冰冷的手,坚定地说,“最起码,你保护了你的母亲。”
“……是吗?”
清淡平静的男声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起伏间露出一点斑驳的裂痕,那是很小但埋藏很深的脆弱。
“当然。”
霍琛的语气不容置疑。
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温热的呼吸很轻地喷在霍琛的掌心,他感觉到了谢昙浓密睫毛上还没来得及蒸发的一点很细微的潮湿。
按照我的理解,其实这是两个内心都很温柔的人,互相慢慢靠近的故事(反正我觉得是,狗头保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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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