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邪神的呼唤 第17章 出院

平洛坐上返程的直升飞机，从窗户往下看，离岛镇越来越小，变得像一只带锯齿的贝壳。

这是一架大型直升飞机，舱内容纳了二三十人，有新来的派遣队员，负责护送幸存者。

梁如意他们也在机上。

梁如意看着抱枪的同事们，开口问道：“我们是去研究院？”

众人沉默，常弗宁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一个瘦削冷毅的男人看了看她，叹口气说：“小梁，我们先回家。”

这是另一支派遣队的钱黎队长，人很实诚，是粗中有细的好人，从不和队员抢功。

可听到他这话，梁如意脸煞白煞白的，失了血色。

家，指的是调查局。

金乌调查局有东西南北四个，坐落在人类基地四个方向的核心位置，像固守一方的定海神针，每晚亮灯时，高耸的大楼就像迷雾里的灯塔，庇佑辖区内的人类。

可她要以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回去……梁如意感到不安。

氛围凝重，洛无极另择话题问：“常弗宁，你之前说时间一过就销毁这里，具体指什么？”

常弗宁本来低垂着头，听她这样问，抬眸说：“投放热弹。”

“将这里夷为平地，变为焦土，阻隔污染的传递。”

洛无极心惊，就算变成无人区也是治标不治本，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无限缩减了人类的活动范围!

机舱内又陷入沉默，洛无极还想再问，你们对幸存者怎么研究呢，但看着他们愁云惨淡的神色，又难以开口，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平洛忽然抢过话，对梁如意说：“别担心，我一定向局长申请留下你！”

梁如意愣神地点点头，但大家心知肚明，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螺旋桨高速旋转的轰鸣声，一下下加重着众人心中的阴霾，在这种凝重的氛围里，洛无极忽然感觉喘不上气，她本能地捂住脖子，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咳咳！”

洛无极用力捂住脖子，感觉有人想勒死她！

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咳咳咳！”被勒住的感觉愈加清晰，洛无极感到身前一沉，耳边是嗡嗡的鸣叫声！

洛无极的手摸上了一个温热的手臂，她晃着脑袋，眼前清晰起来，真有一个人树袋熊一样搂住她，紧紧绕过她的脖子。

洛无极一膝盖顶上去，“唉哟！”对方痛得大叫。

好熟悉的声音，洛无极眯了眼睛一看，是梁如意，她的脸光滑白皙，两只眼睛也亮晶晶的，啊，她回到现实了！

洛无极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梁如意就苦着脸说：“你顶我干啥呢！”

梁如意虽然埋怨着，手脚又抱了上来，激动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她勒得太紧了，热情得让洛无极无所适从。

“还好有律师在，让我找到你了，他们真是滥用职权，没有人权！我一定要开直播曝光这家黑心医院!”

洛无极听得一愣，刚要发问，梁如意又自顾自讲起来。

“别怕，我申请了工伤鉴定，你合同在我手里呢，医生要说没事，我们直接办出院。”

“我怎么这么牛！”梁如意滔滔不绝，洛无极皱眉听着，好像理清楚了。

这是借公司的名义给她重新找了医生鉴定病情，好主意，毕竟她真没有病理性的精神病。拿到病情报告，杨芸不能说什么，任往流也无权再扣下她。

但洛无极心里隐隐觉得怪异，怎么会这样顺利？

“任往流呢？”

梁如意撒开她，脸兴奋得红扑扑的，懵道：“谁？”

“……我的主治医师。”虽然她很不想承认。

梁如意想了想摇头：“没见到她啊，我们一直和另一个医生对接的，姓刘。”

精神科的刘医生，是任往流科室的人，洛无极拧起眉心，她借着梁如意的手臂，下了床，环顾着这间毫无**的观察室。

洛无极的身体躺了几天有点虚弱，她半靠在梁如意的肩膀上，挪步离开了这里。

她和梁如意是在毕业后认识的，初见并不浪漫，当时下着鹅毛大雪，洛无极穿得很单薄，兜里也没什么钱，在温暖的商场里参加大胃王比赛。

当时很多人都拿手机对着她，议论纷纷，这么能吃不会装了四个胃吧，肯定催吐了，吃相真不雅，饿死鬼投胎吗，一句句难听话肆意蹦出来，聚光灯也对着她。

她无所谓，吃东西能让她感到开心，感到活着的快乐，其他人的话无关痛痒。

而比赛结束后，她抱着一袋子奖品被梁如意拦住了，对方诱惑说：“要不要来当吃播？食物我们提供，想吃多少吃多少。”

嗯，虫子、皮蛋、不新鲜的鱼虾，确实想吃多少吃多少，被猎奇吃播坑过的洛无极没理她，加快脚步。

梁如意又追上去，恳切地说：“你需要的真是食物吗？你不是胃不满足，是心不满足吧！我可以让你被看见！让你得到很多很多钱，让你更有价值！”

梁如意的圆圆脸很亲切，她的眼睛大大的，很亮，很有神采，洛无极看着她充满激情和希冀的眼睛，心想，她对这个世界很认真，在很认真地生活。

洛无极留步了，她也想让自己的世界更真实一点。

诡异世界的梁如意也很有干劲，总是那么风风火火，暴躁又冲动，洛无极严谨地想了想，那个梁如意对平洛那么信任，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她没想到现实里的梁如意，也会对她这么上心。

洛无极轻声问：“是公司施压了，要我复播吗？”为了事业来找我，是不是。

梁如意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当时我怼的你妈妈毫无招架之力！我火都撩起来了。”

“啊？”她一偏头看向洛无极，听清楚话，梁如意吼道：“那不废话吗！公司把你当摇钱树呢！当然要你复播了！”

“果然。”

“放心吧，我去和他们周旋，争取保住你一姐的位置，你先休息两天。”

“嗯？”

梁如意恨铁不成钢道：“早提醒你了，互联网时代更新换代太快了，公司又在招新，我真……我替你着急！”

她手底下主播那么多，其实不差她一个。

洛无极松了松肩膀，笑道：“没什么可急的，对了，你怎么想到工伤鉴定的？”

梁如意愣了几秒，火速说：“哦，当时有个小卷毛提醒我了。”

“卷毛？”

梁如意捏起自己的头发，比划给她看，“嗯，头发卷卷的，长得很精致的女孩子。”

突然，梁如意指了指前面：“好巧，就是她！”

她们已经出了电梯，住院部后面是一片人工草坪，有长廊和成片的鹅卵石步道，方便病人散步，而不远处的花坛那，是妙法心。

他自然卷的发丝衬着光滑的脸颊，阳光下，皮肤白的透明，而眼睛愈发的黑，眼睫如蝶翅一般颤动，在眼睑处投下纤长的阴影。

洛无极抿起唇发笑，“那是男生。”

梁如意倒吸一口冷气，怀疑道：“你确定她是男生？”

洛无极笑着点头，笑容忽然定格在了脸上，她再问一遍确认道：“你是说，他提醒了你？”

“是啊！”梁如意仔仔细细地观察，还在纠结他的性别。

可洛无极不笑了，沉默片刻，她对梁如意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妙法心正对着花丛出神，忽然耳边一声惊呼。

他一回头，神色一凛，就见梁如意两手托着洛无极，手足无措道：“你你你怎么了！”

洛无极捂着心口往下滑，她大口喘息着，好像喘不过气，梁如意急得不行，妙法心立刻赶过去，却见她闭上眼，竟然昏厥了！

“啊啊！”梁如意急得直喊，“快快，你快去喊医生啊！”

情况紧急，洛无极上次也心跳骤停过，妙法心来不及思考道：“你快让她躺下，给她留出空间。”

听他这么专业，梁如意连连点头，小心地将洛无极平放在地上。

妙法心紧张地蹲下，双手交叠，找准位置就要做心肺复苏。

刹那间，洛无极猛地睁眼，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

妙法心一敛神，在梁如意的惊呼里，他看向洛无极的眼神，从急切转为了然。

妙法心声音发紧道：“你在试探我？”

洛无极借他手臂的力气，没事人一样起身，松开他的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平静道：“我早就怀疑你，只是刚刚确信了。”

“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真正的精神病不会反复强调自己是吊兰，因为他们觉得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那个样子！无需去说。”

妙法心的喉咙动了动，敛眉听着，神态一点点软下去。

洛无极严肃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本来也没想瞒你，我一见到你就演不下去了……”妙法心忽然放软语气说。

洛无极准备了一番质问的话，草草堵在了喉咙里，她奇怪地盯着妙法心那张漂亮的脸。

她想过对方会恼羞成怒，甚至撕破伪装，暴跳如雷。但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还以这种有点儿委屈的语气。

“是任老师的吩咐，让我近距离地监视你。”妙法心紧跟着说：“但我也不想这样！可她毕竟是我的导师，我尊重她，我没办法。”

“不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洛无极一个字也不想相信，礼貌微笑道：“这样啊？”

妙法心的眼睛亮起来，语气上扬道：“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洛无极略略瞪大眼睛，感到更奇怪了。

妙法心积极地说：“我没提过奇怪的要求，我都是默默送礼物，那……你对真心喜欢你的粉丝，态度能不能好点？”

“我没有粉丝，只有顾客。”洛无极不吃这一套。

她乘胜追击道：“你搬进病房那天，我醒不过来的时候，那杯水是你泼的对不对？”

“……是。”

“任往流派你到我身边，一是监视，二是防止我出事对不对？”

“是。”

水落石出了，洛无极提起嘴角藐视地笑了笑，她招呼梁如意，转身就要走，这地方一刻也不想待。

妙法心上前一步，恳切道：“我知道老师做的过分，我也看不下去了。”

洛无极抬眸审视他，“那她现在在哪，为什么不阻止我出院？”

妙法心局促地站在她面前，神态单纯得好像不会说谎，他急急地说：“她在外省有事，所以我趁机匿名给你的经纪人发了短信。”

梁如意一直懵懂地看着俩人对话，提到这茬，她恍然大悟道：“是你啊。”

洛无极一歪头，梁如意赶紧解释道，她是不久前收到短信，才得知洛无极可能在这里被限制自由了，这才气势汹汹地来一探究竟。

听到梁如意的解释，洛无极的敌意慢慢降了下去，但心里还是戒备。

妙法心朝她友好地笑着，那双眼神采奕奕，语气却有点可怜：“所以，你能信任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