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邪神的呼唤 第14章 潮湿的思念

洛无极话音刚落，那艘船就动了。

镇民们惊呼起来，他们的思念像一根缆绳，拽着那头的鬼船，一点点挪近靠岸，他们的思念是浓厚的，隐藏在笑脸后面的，他们看上去过着平淡如流水的日子，但在某一个瞬间会悄然崩溃。

此刻，他们就崩溃了，无视了那艘船的恐怖，凭着一腔难熬的思念去呼唤它。

但在污染区，被回应是一件可怕的事，洛无极猜想，临近午夜，污染源扩大，这些镇民也许被污染不自知，不算正常人了！

毕竟，祂“满足”心愿的方式……比起神迹降临，死者复活，更像顺应“团聚”的心愿，来索活着的人命，来一场屠杀，一起下地狱！

好在洛无极不受污染影响。

月亮高悬，潮水涌动，船靠岸了，归家号张开獠牙——

一句句熟悉的声音从海风里传来：“妈妈，爸爸，快来啊，和我一起走吧！”

“来啊，快上船啊，我好想你们！”

“不要离开我！”

岸上人头攒动，他们的眸光渐渐亮起，激动地奔去迎接那艘船。

范同伟被人撞到一旁，爬起来就摁响车喇叭，持续而刺耳的鸣笛阻止了片刻，但终究抵挡不住大批的人潮。

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顾一切地扑进海里。

海水没过领头一撮人的膝盖，中段的人群已经发生了踩踏，被落在末尾的人们狂躁地推着前面的人，恨不得从他们头顶踩过去。

梁如意暴躁地一手拉一个，根本拉不完，她恨不能飞踹一脚，让他们统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

“污染在蛊惑人心。”平洛揉揉眉心，她站在高高的礁石上开枪，一枪射中了桅杆上的眼球。

“砰！”眼球汁液飞溅，人群尖叫后静默了一瞬。

世界随着瞳孔在旋转，平洛用力揉着眉心说：“就是那个眼睛在放大情绪！”

她托住手臂，又一次扣下扳机，破空而去的子弹穿透眼球，它摔落桅杆，像一个燃烧殆尽的流星掉入海里，浓稠的汁液慢慢上浮到海面。

海上薄雾散去，船上的黑影显现真容，那些形容诡异的怪物们……女孩的腿一圈圈缠绕成蚊香状，牢牢绑在栏杆上，笑着朝他们挥手。

怪物们兴奋地高喊，用着曾经的声音，像往日一样亲昵地招呼他们。

最沉默的是一个西装男人，他用身体裹住自己的头，像一个圆滚滚的人茧，被其他狂欢的怪物不小心踢来踢去。

不过狂乱的暗处，一个双臂异化为细长尖刀的壮男，冷静地候在甲板上，嗜血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他高扬着嘴角，一下下摩擦着自己的双臂，蓄势待发。

眼球已毁，平洛稍喘口气，就抽出刀来，利刃对准了船。

梁如意也抽出配枪，站在她的身侧。

可怪物们的数量太多，她们根本不占优势，硬拼是无谓之举。

形势如此，平洛快速道：“如意，污染源在船上，我必须要上船。这里只能交给你了，你尽力疏散人群……能救一个是一个！”

梁如意张张嘴，震惊地看了看身边尖叫混乱的人群，但还是嗯了一声，亮晶晶的眼睛对平洛说道：“队长，我相信你，你快去快回！”

平洛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脸颊的绷带，所有的话语凝聚成了两个字：“小心！”

梁如意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她抽回黏在平洛背影上的视线，一片混乱里，她翻上车顶，向天空开了数枪，响声震慑住人群，她高喊道：“所有人听好！”

“能跑的给我朝不同方向散开来跑！不能跑的躲起来！要是有觉得自己能打的，想保护家人的，就抄起武器跟着我掩护他们！”

梁如意声嘶力竭道：“海里的不能再回来，但是岸上还有我们的家！”

不少人清醒后反应过来，他们扶起跌倒的家人，纷纷往岸上跑。

范同伟拿起车上的灭火器，看着奔逃的人群大喊：“有没有公职人员，我们监察局的人不能怂！”

人群面面相觑，有时候就差一个带头的人，他们的热情几乎瞬间被点燃了，弱小而不堪一击的他们拿起了武器，掩护更弱小的人们逃离。

人类亘古恒远的赞歌就是不自量力的勇气。

混乱里，人群的举动也吸引了怪物们的注意力，它们登陆之时，像厄运降临了家园。

梁如意拉住抱紧灭火器的范同伟说道：“你去监察站用广播通知全镇，让所有人戒备！”

紧张到牙齿打颤的范同伟忙不迭地点头。

梁如意摁下车窗，看着后排昏睡的常弗宁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感染者会不会被攻击，她脱下外套，盖在他的头脸上，能遮一点气息是一点吧。

随后锁好车窗，她握紧配枪，枪口对准那个双刀壮男——那家伙正狂笑着跳下船，普通人在他面前都是待宰的羊羔。

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被金乌选中，为人类崇高命运而牺牲小我的派遣队员！

更何况，她答应了平洛，她不能让平洛失望。

……

战场的后方安静得近乎古怪，平洛攀住船舷，借力一个翻滚进去，一骨碌在甲板上爬起来。

刚站起来她就差点一倒，好晕，上下起伏的甲板让她有点掌握不住平衡。

洛无极终于按捺不住：“污染源到底指的是什么，一个物件吗？”

平洛含糊一句回了，“你待会就能亲眼看见了。”

咚咚咚——

平洛抽刀横在身前，是那个沉默的人茧！

它没有下船，而是在甲板上来回地滚动，身上的西装已经腐烂得皱巴巴，头缩进去的地方还留出来一截领带的尾巴。

那怪物滚过平洛的腿旁，又随着甲板的浮动，滚向了另外一侧，好像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平洛疑心了片刻，不做纠缠，踹开了门下进了船舱。

腥咸的味道弥漫开来，连船舱内的空气都像腐烂已久了。

一个小镇上的捕鱼船，船舱拥挤，柴油味的发动机就占了大位置，生活区塞满简陋的上下铺和粗糙的炉灶，其余全用作存放渔获的仓库。

平洛简直迈不开脚，湿漉漉的地板嘎吱嘎吱响，还黏脚。

她小心地在这里翻箱倒柜——泡到生锈的瓶瓶罐罐，蔬菜烂成浆糊，腐烂生臭的鱼虾和衣物背包黏在一起。

平洛用刀尖挑起那堆腐烂的东西，忍着恶心拖出里面的背包。

零食、防晒、还有一堆垃圾，“这都什么跟什么。”平洛忍不住吐槽着，忽然眸光一顿，看见垃圾下埋着的画板，这不是刘安然画的那副吗？

她伸手去翻，却被一阵劲风袭面。

平洛往后一躲，看见那个人茧不知何时立了起来，不倒翁一样立在船舱的入口，阴森森地注视她。

而那人茧凹进去的领带猛地伸过来，正是刚才那阵劲风，它趁平洛躲开的功夫，一把缠起画，就要缩回去。

平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扎透领带，钉在地上。

那人茧动了动，领带一抖一抖的抽搐，平洛顺势拔枪对准人茧，连开两枪。

“笃”的一枪打在金属船梯上，反弹的火光一闪，另一枪还未挨到人茧，那家伙就消失了。

平洛立刻低头，果然，就见领带扭转了方向，竟然垂直起来！

平洛心里一惊，视线沿领带向上，一仰头，骇然看见人茧倒悬在天花板上，那凹进去的深洞里浮现出了一张嘴，直直对着她。

“啊！”平洛悚然，她往侧边一滚，那人茧的嘴诡异地笑了一下。

领带嗖地收回，卷着那副画送往嘴里，吞吃进肚，待它吞干净了，又重新封闭起来，恢复成无害无辜的模样。

“有点像个罐子。”洛无极说，“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都被吞了，得剖开他的肚子！”

“明白！”平洛一个挪移，举枪对准，砰的一声，那人茧擦过子弹，圆滑地弹到了地板上，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待在那里。

平洛暗道一声：“可恶，那家伙太狡猾了，知道你要抓它，就点满了闪避。”

洛无极也在着急，她灵光一闪道：“它要吞东西，我们再翻翻！”

平洛蹲下身，忍着恶臭，直接上手在那堆东西里翻起来，黏糊糊的东西沾了满手，翻得哐哐响，终于，她眼前一亮。

在耳边风声袭来前，她干脆抱住那东西，就地一滚。

“这是什么？”洛无极急道。

平洛握紧那东西，护在怀里，回道：“是一个字条。”

人茧倏忽间出现在面前，不知何时而至，但此刻只有三米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它速度太快了，都看不清什么时候动的！”平洛懊恼道。

“让我来试试。”洛无极忽然说。

平洛虽然疑心，但知道她来自另一个时空，不受污染影响的优势，还是放手一试。

洛无极接管了身体，冷冷和人茧对视着……然后一口包住了字条！

“！！”强烈的腥臭味爆炸在鼻腔里，平洛有苦难言。

洛无极也不好受，生理性要吐，就用手蒙住了嘴，但她就是要赌一把，那人茧抓也抓不住，再僵持下去都没时间了！

那个人茧大为震惊地后仰，又疑惑地摇晃两下，终于，无法容忍般，领带破空而来，径直缠住她的脖子，要把一整个人拉过去，一口吞掉！

人茧的身体膨胀起来，壮的像打了气的球，凹处转向前方，再次露出了那张嘴。

洛无极由他拉着，逼近那白森森的两排牙齿，离近了那没有尽头的漆黑通道。

借着领带的力量，直到无比接近之时，洛无极转着手腕，将藏在怀里的刀锋调转方向——刺啦一下，横着穿透了人茧。

人茧终于发出了声音，罐子破碎的声音。

洛无极和人茧一起摔落地上，她用刀剖开了它的肚子，血水四溅，里面的东西像肠子一样流出来。

原来如此。

洛无极下刀的手顿了顿，这个人茧真的是一个罐子，里面藏的东西是这些人临死时，想要保存下来的遗物。

潦草的诀别书，粗糙的短字条，珍视的照片……这个沉默的人茧，藏了一肚子无法再说出口的话。

“如果我没有上船就好了。”

“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不能陪你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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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潮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