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苏辞把小刺猬放进笼子,倒了几粒宠物粮后就去睡觉了。他在战场上呆久了,无论什么环境都能很快入睡,没一会,房间里就响起他沉稳的呼吸。
与他相反,顾钦舜却睡不着了,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像鬼屋,低矮的门和房梁压得他很不舒服,再加上他身处笼子里,更觉得暗无天日。
他看了眼笼子简陋的小锁,一回生二回熟,没费什么力就打开了。
笼子正好放在床头,他没留神,一脚踏空,摔在苏辞脸上。
苏辞睡得迷糊,还以为在野地里,随手一拍,把他拍到墙上,压成一张草饼。还好这一下力道不重,顾钦舜只去了半条命,另外半条命自己顺着墙壁滑到了床上。
他甩甩脑袋,抱着双肩开始思考自己的人(刺猬)生,苏辞把窗户都关了,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何况他身体这么小,就算逃出去也很可能被路过的野猫吃掉。
没办法,他现在只剩这半条命了,只能将就着跟苏辞挤一挤。
在苏辞的枕头边找了块地方,他费力地抓过一点点被角,打算凑合着睡一晚。
但显然苏辞不这么想,察觉到床上有异物,苏辞眼皮睁了睁,眼神有一丝迷糊,顾钦舜怀疑他根本没看清自己,但苏辞准确地提起他的后颈,将他重新放回了笼子里。
顾钦舜:“……”
没办法,只能等苏辞睡熟后再下去了,但他没能挨到那时候,这具身体太累了,没一会他就倚着笼子,遵循本能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苏辞起了个大早,查好路线,就出门坐地铁了。
昨天坐的是汽车,他感觉除了比马车快点,并没有特别惊艳的地方,但地铁不同,这个庞然大物游走于地下,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他感到神奇了。
附近就有地铁站,找到入口后,他跟着人群,兴致勃勃地去排队。
刚好是早高峰时段,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拥来,有人自觉地排到他身后,有人从他面前穿过去,地铁站里虽然开着空调,但似乎不怎么管用,没一会他就热出了一身汗。
排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轮到他过安检,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把背上的包摘下来,放到机器上。
包包随着传送带往前走。
嘀!
一声轻响,安检人员从仪器后看他一眼:“里面东西拿出来看看。”
苏辞乖乖走到一边,拉开了拉链。纸巾、太阳镜、手机……
“这什么?”安检员指着一个装刺猬的笼子,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由于入口已经写了宠物不得入内,苏辞果断撒谎道:“玩具。”
“……”安检员把笼子提起来,仔细观察:“做得这么逼真,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
苏辞诚实地点了个头。
安检员有些无语,可是小刺猬在收到苏辞的暗示后,立刻保持着扶着门框的姿势,眼睛睁着,嘴巴张着,一动不动。
顾钦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苏辞的,但这一刻,他竟然本能地顺从了。
整个刺猬看起来,就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玩具。
可这是宠物笼子啊,安检员又不傻。为了证明这是只活刺猬,安检员高高提着笼子,用力摇晃。
顾钦舜头晕眼花,险些站不住。不过装玩具的路才走了一半,突然不装了,不是更奇怪吗?
所以他紧紧地拽着门框,保持着姿势。
安检员摇了一会,见这刺猬真的没有变化,只好失望地将笼子还给苏辞,嘴里还感叹:“做得好真啊,哥们儿你在哪买的?”
苏辞正要回答,同事不满地嚷起来:“高峰期呢,你别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故意偷懒!”
“谁偷懒了!”安检员只好放过苏辞,回到了岗位上。
苏辞把小刺猬装回包里,突然蹿过去,在安检员耳边轻声吹气:“我在宠物店买的啊。”
说完转身就溜,地铁站里到处都是人,他很快淹没在人从众里。
安检员:“…………”
好在小刺猬关在笼子里,本身也不大,安检员就不计较了,没有用广播满世界追杀他。
苏辞皮了一下很开心,想不到现代人也这么有趣。
他混在成千上万的上班族中,顺利乘电动扶梯下楼,排在队伍最末。不一会,又来一群人排到了他后面,队伍瞬间庞大起来,在黄线后拐了几个弯,延伸到电梯口,绕了一圈,又拐回来。
苏辞看得啧啧摇头,现代的人啊,比大申朝不知多了多少,挤在一起,跟下饺子的。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排队不算下饺子,上车才算。
电车很快抵达站口,精准地停在铁轨上。随着一声轻响,车门打开,乌压压的脑袋交错着,从车里流淌出来,月台上的人拼命往里挤。
苏辞怕把小刺猬挤到,艰难地将包抱在怀里,背上的空间露出来,立刻被后面的人填补,人群前后左右推着他,他感觉自己两脚都不沾地了。
好不容易进了车厢,里面已经满员了,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车上挤,眼看车门就要关上,乘务员也着急,干脆按着苏辞的肩膀,使劲又往里推了推。苏辞被迫踮起了脚尖,谁能想到呢,就这么一个脚跟的空间,又引来两三个人成功上车。
大家你挨着我,我靠着你,一起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高处张望,仿佛这样才有办法呼吸。
车门关闭,整个车厢如同皮球一样,“Duang”一声,苏辞这颗小饺子精准地被后面的大屁股怼到了门玻璃上。
现代的地铁,好刺激呀!
电车摇摇晃晃,沿途开门关门,人群上上下下,一连过了几个商业大站后,车厢总算没那么挤了。苏辞要去的地方在郊区,得坐一个半小时,他找了个地方坐下,跟所有人一样,低头刷起手机来。
下了地铁,又走了一会,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街,他家的花店就在这条街的深处。
老远就看见穿着围裙的苏明诚,手里挥着个锅铲,正在跟对门的邻居吵架。
邻居是个精瘦的小老太,站在胖乎乎的苏明诚面前一点不惧,气势拿得足足的,掐着嗓子叫喊:“你说我偷你家韭菜,你哪只眼睛看见啦!凡事讲证据的,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苏明诚哭丧着脸,弱弱地道:“您别不认账啊,您手里还掐着我家韭菜呢。”
老太太一下跳老高,气势汹汹地吼:“你喊它一声,你看它答应吗!苏明诚,你看看你家穷得哟,几棵韭菜还要自己种,你一个大老爷们,就这点生活水平,老婆儿子不用养啦!”
苏明诚被怼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一转头,看见苏辞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背着个包站在阳光下,心里那点委屈又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不跟您吵了,我儿子回来了!”苏明诚仿佛找到了靠山,颠着一圈将军肚过来,一把将苏辞揽进怀里,“回来啦,路上累不累,不是让你打车吗,怎么不让车开进来,你看这太阳晒得,满头汗哟。”
他搭着苏辞的肩往花店走,路过小老太身边时,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
小老太酸溜溜地撇撇嘴:“哟哟哟,生个儿子了不起哟,自己还不是没本事!”说完得意地甩着手里的韭菜,转身回屋了。
“爸。”苏辞乖乖叫了一声。
原主两年没回家,但面对着苏明诚,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苏明诚脸上的肉都笑得堆起来,一个劲地催促他:“别站在外头啊,快进来,进来坐,厨房里有葡萄,自己去拿来吃。”
苏辞点点头,慢慢走进花店,瞥见一盆水仙,弯腰搬出来,跟店外原来放的那盆韭菜掉了个个儿。
“哎,吃吃你……”苏明诚懵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是水仙,长得跟韭菜很像的,人吃了要中毒的。”
“咱家又不吃。”苏辞不在意地说。
“……啊?”苏明诚眨了眨眼,这是他儿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