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 第3章 变数

又一次回到第一间教室边，这里的摆设和第一次来时见到的没有任何区别。

叶沉舟盯着一排排复制粘贴似的学生，同时轻手轻脚地打开教室大门踏入其中。

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学生仍然站在，或者说是固定在桌面前，做出一副本该在教室内好好待着的模样。只不过那一只只通红的眼睛无一不聚焦于他，并且正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宛若锁定目标的摄像头，只等抓住他那一丝微不足道的错误，好带走这位不速之客。

余光中他瞥见等在外部等待的季之韵飞快地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表示自己没有事情，要是发生特殊情况的话可以随时接应。

确定没有问题，他缓缓靠近“学生”，倒是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那些桌面并不是印象中常用的木质桌面，反而堆积了大量高低不平的白色方块。从远处望去时，它们和背景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桌面，然而现在看来，反倒更接近学生读书用的课本。

既然是课本，自然要拿来翻看一番，以防其中还藏着什么线索提示。可就在叶沉舟刚触碰到书本的瞬间，眼前骤然弹出了那颗他无比熟悉甚至刚刚还在盯着他的眼球。

连忙收手退后半步，叶沉舟目视着最前排的“学生”以一种扭曲如面条般的姿势倒贴在课桌之上，还俏皮地冲他眨了几下眼睛。随后眼前这晴天娃娃模样的“学生”拧螺丝似的将自己的身体摆正，复又专注地盯着他。

俨然一副把他当成了老师的模样。

心里一阵发毛，他没再去主动翻书，干脆在“学生”的注视下绕着整间教室巡视了一圈。

从教室的最后方可以看清课桌下面的抽屉一角，那里恰好不会被学生挡住，却无法从教室前方或是外面看见。倘若保险丝藏在其中，他肯定能看见透出的亮光。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透过教室另一侧的窗户倒是还能看见那颗无处不在的眼球，上面显示的时间大约是18:15左右。

时间就没有等过他们。

“你没事吧，刚才我看那儿动了一下。”季之韵有些担心地看着叶沉舟从教室里走出，不自觉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学生都做鬼了还要看书，我看着就嫌累，这可比我以前痛苦多了。”

“说话小心点。”叶沉舟向另一头走去，“先看看其他的，我们得加快进度。”

“好！”

这一次两人都进入隔壁的教室内查看。

说是教室，其实每间教室的面积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光是绕一整圈检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要是再仔细地挨个检查桌椅，浪费的时间难以计算。

谁都不想体验时间结束的后果。

没有再冒然去翻阅书本，两人很快检查完一楼的教室，进而走进楼梯间打算紧接着上二楼去。

就在此刻，他们惊讶地发现过道之上竟然出现了杂乱无章的绿色线条，它们在空中交错分布，宛若猛兽抓挠墙壁后留下的爪印，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去看看？”季之韵犹豫地说道。

“走。”

顺着线条的来源看去，两人才恍然发觉那是一株足足有几层楼高的大树，他们看到的悬浮线条正是被树后保险丝散发出的光芒照亮的树杈而已。

“这个就是保险丝吧，应该不会有假。”季之韵见周围没有特别的陷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拿起保险丝回到了楼梯口远离树杈的位置，“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么明显的树？”

叶沉舟驻足在树下隔着镜片观察片刻后也回到楼栋间：“这个副本的线索很可能是随着时间来的，只有到一定时间节点才会出现新的道具，看样子不到最后时刻我们是完成不了任务。”。

“那不是太无聊了，就这么等着线索自己出来？”季之韵拿着保险丝就要抬脚往楼上继续探索。

“等等。”

他停住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叶沉舟。

就见对方站在远处发问，背后绿色的光笼罩在那副躯体上，有那么一瞬间，叶沉舟本人似乎比那些鬼怪还要骇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副本的构造非常眼熟？”

“嗯？”季之韵赶紧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将出离的思绪拉回来。

奇了怪了，他明明就不是胆小到会看到鬼东西就走不动路的人，怎么这一次心里总觉得慌慌的。

最终他还是回忆片刻，给出了一个答复：“是，是有点眼熟，但是这样简单重复的结构不是很常见吗？有什么问题吗？”

叶沉舟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忽然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度疑神疑鬼。

毕竟一个全是水泥的建筑内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棵树这种事怎么看都会觉得很奇怪，但这里是副本空间，发生什么都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而就在想通了的他准备上楼接着搜索的时候，对面的四号楼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尖叫声。

那道声音凄惨至极，却转瞬即逝，谁也不知道发出声音的人是否还健在。

事出突然，他们当即掉头赶往声源所在地。

然而就在他们终于来到楼上、看见被吓得靠坐在走廊上的几人时，时间已然来到了6:30。

猝不及防的铃声所带来的刺激程度远远超过第一次的，叶沉舟刚迈出的腿在顷刻间便无力支撑他的身体，让他当场软倒在地。

头部像是在被某种力量生拉硬扯，有一瞬间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好像有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嘲笑他的无能，但是当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

时间的尺度被无限拉长，等到叶沉舟终于恢复时，他亲眼看见头顶那颗眼球上的红血丝转到了6:50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缓和，随之而来的是剧烈颤动的脚步声。

“咚咚咚”密集而又整齐的轰鸣在空旷的楼道间传响，像一只整齐划一的巨型部队踏步行进，带动整栋楼一起颤动。

原先还在教室内部安静如鸡的学生竟然从内部奔涌而出，一个堆叠着一个熙熙攘攘地拥簇在一起，不断蠕动推搡着，最终围住了教室门口前那几个倒伏在地的玩家。

被一众白底红眼球注视的感觉实在是惊悚，四名玩家尚未从铃声的影响中完全恢复，刚一醒来又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当即吓得张开了嘴就要尖叫。

叶沉舟当机立断，用手强撑着地面，尚未完全起身便跑动起来，撞开拥挤在一起的几个“学生”，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那几人身后。

时间在这一刻被放大数倍，他抬手对着这几人的后脖颈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手刀。

伴随着几人倒地的声音，罪魁祸首本人进而警惕地望向围观的“学生”。

这些难以描述的怪东西见玩家倒下，似乎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左右颠颤着头颅，摇头晃脑地顺着楼道纷纷离开这里。

脚步声渐行渐远，楼道内又恢复如初。

“你们这是找到保险丝了？”

蒋成志扶着墙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虚弱了很多，他显然发现了季之韵带着的保险丝。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剩下的所有或惊恐或懵逼或疑惑的玩家们，有些人已经疲惫地坐在地上，似乎也被折磨得没有力气了。

叶沉舟有些嫌弃地在自己的外套上擦了擦手，没有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玩家过大的声音刺激可能会让这些东西发狂，为了避免危险情况，我直接让他们睡会，没有意见吧？”

蒋成志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四个人，干巴地回道：“没意见没意见”。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玩家可以在瞬间将四个人击倒，他毫不怀疑地认为，如果这里不是合作型的剧情副本，而是需要玩家互相厮杀的竞争型副本的话，他们这些人会在刚一踏进副本的瞬间就被全部杀死。

想到这一点，蒋成志开始斟酌起自己的言谈举止。他很难看透面前这个人，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什么时候惹怒对方，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始终在边上默默无闻的袁真怡却突然站了出来。

“你真的就是那个叶沉舟？”她的语气不止带着惊讶，还带着欣喜，蒋成志甚至从中还感受到了一点埋怨。

在后方看着几个晕倒的玩家一直傻乐的季之韵听到这，果断起身挡住袁真怡看向叶沉舟的视线，颇有一种炫耀自己事业有成的孩子的成功家长模样：“对，你难道不知道副本里面是不允许匿名的吗？”

“抱歉，我一直以为是重名了，毕竟是这么厉害的玩家。”袁真怡继续说道，“前几天论坛通报了一名玩家通关一百次低级副本的事情，我没想到原来真的就是你！”

叶沉舟看着对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仿佛找到了救星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平时几乎不会去逛所谓的交流论坛，根本没有料到还有通报这件事。论坛上经常会有某玩家破了什么记录的消息，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上榜，此刻竟然有一种被系统戏耍了的错觉。

“啊对对对，你就是那个叶沉舟！我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原来静默的房间内忽然冲出了一个人。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又一个原地摔倒在地面，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来不及起身就要抱住叶沉舟的大腿。

叶沉舟不着痕迹地避开半步，这人似乎是叫顾鹏程，刚开始的时候和蒋成志手下那个一直嘲讽他的任博走得很近。

“你能带我们走出去的对不对，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等着我。我，我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我要回去！”

对方还在一股脑地倾诉自己有多么得委屈，恨不得把自己成家立业的丰功伟绩都详细地叙述一番。

当然这人最根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叶沉舟带他们过关，而自己只要稍微委屈一下，舔着脸求人就可以了。

心中一阵恶寒，叶沉舟抬脚对着这人的要害处就是一脚，直把人踹得仰躺在地上哀嚎。

“我需要知道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我没兴趣。”他说出口的话语冰冷又不容辩驳。

即使叶沉舟没有直视蒋成志，但是听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发毛。

叶沉舟的五官立体挺拔，平时正常交谈的时候，只会让人单纯地感慨他的帅气，甚至会有一种此人很阳光开朗的错觉，不由自主地想要主动靠近。可仔细看过去时，深邃的眼窝又让叶沉舟在俯视他人时不怒自威，陌生的人就像一只被饿狼盯上的绵羊，根本无力逃脱。

蒋成志冷静片刻，张了张嘴想回答叶沉舟的问题，可转念想来，他也只是听见了尖叫声上来查看的而已，谁知道自己刚带着一众队友踏进教室半步就打铃了，其余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与真正这副本里生存多年的玩家相比，他还是太弱了。

好在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刚才被叶沉舟一手刀劈晕了的人竟然被一直捂着下半身挣扎的顾鹏程撞醒了，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又要开口尖叫。

当然，他在看到叶沉舟发黑的脸色时又硬生生地将声音憋了回去，反倒是把自己呛了一个半死。

“你没事吧，你赶紧说下刚才到底碰到了什么。”蒋成志适时出面提醒他，“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这人这才反应过来，终于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

“是这样的，我叫黄宇石。我也是在前几天才刚到这鬼地方的，不懂很多副本的规矩。我……”

“咳咳。”蒋成志忽然严肃地咳嗽了两声。

黄宇石瞥到一边叶沉舟的表情，当即把一堆废话吞了回去，直言道：“我们就是想着一直找不到保险丝也不是个办法。这不正好我们前几天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可以在副本里直接找NPC问线索……”

他冒着冷汗瞅了一眼还晕倒在地的同伴，又小声解释：“我们也是一时兴起，谁知道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侯光明他平时胆子挺小的，估计是在桃花源里过得太憋屈了想要当一回出头鸟拿个MVP吧，就自己找NPC去了……”

“你们直接和那些连个正常脸都没有的NPC说话了？”叶沉舟忽然出声，一改之前的狠戾模样，好像对此事非常好奇。

这下黄宇石更来劲了，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