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槊 第85章 大棘城.85

慕容恪与穆雅昕定亲的传闻传出不到一旬，有大棘城的一老汉跑去京兆府敲鼓鸣冤，说是摄政王府霸占了自家京郊的万亩良田，请大老爷为自己做主。

因此案涉及鲜卑国内最大的权贵，京兆尹本想几句话将原告打发了驳回此案，不想城内最出名的讼师突然跳出来，说司法不公要为原告免费辩护。

京兆尹明示暗示，该讼师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表示看不惯官官相互鱼肉乡里，这才仗义相助。

京兆尹心道真是见了鬼了，这讼师能当成国内第一，还不是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将白的说成黑的，将活的说成死了，干了多少缺德事，如今突然从良当起好人来，让他如何不生疑。

这边老汉起诉摄政王府侵占田亩案未完，那边又牵出案中案，老汉的邻居曾在王府侵占良田一案中瞧过热闹，却被王府仆役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棍将腿打残。京兆尹此时如何不知原告后面的势力，可是神仙打仗小鬼遭殃，如今原告越来越多，这堆烂摊子自己该如何收场甚是头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秦国驿馆被人放火，后有符鹏外出吃饭时叫一群蒙面人围殴，单枪匹马的他破了头折了手，很受了些伤。坊间就有人风传，前些时日符将军与仇池王世子在团聚会上有些龃龉，这么明显的打击报复还看不出来吗。

这话虽是挑拨可架不住有人就信了，或者说借机生事吧，因为兰馨向符鹏坦白了身份。符鹏自已被人敲破了脑袋，身上亦被划了两刀，他当然不可能大度也绝不会大度，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秦国还要脸！加上得知仇池这些年对秦国的渗透，符将军一怒之下头上顶着纱布领上人就跑去仇池驿馆堵门踢馆。

符鹏叫嚣了一日，陆畅愣是沉着气没出来回应，任符鹏将门板都拍烂了也没出来吱一声。

使臣中有人夸陆畅小小年纪却足够有涵养；有人却嗤之以鼻，什么涵养，不过是怕打不过，敢做却不敢当，小人行径。

泰宁殿内的宇文婷听内侍报告城内诸事时手握诸葛孔明的《前出师表》，正读到那句‘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她放下手中的书，望着窗外长长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至啊。”

正所谓多事之秋，彼时禁军与御林军联合操练，突然发生械斗，好在很快被压了下来。但慕容恪却抓住此事为由头质疑萧琰领兵的能力、管理的能力，与左相联名上书小皇帝弹劾萧琰。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大将军一职关系犹大，领军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纸上谈兵，不能只想着雅致想着从容不迫，臣恐景阳侯年轻，不能负担一个强国大将军的职位。”

萧芳气得发抖，她将奏折狠狠扔在脚下，“左相，他拓跋鸿就是如此看待我们萧氏的……皇帝年轻不能担负帝国的重担，阿弟亦是年轻不能托付，他们是不是欺人太甚……”气仍不打一出来，一手将几上的果盘拂落，鲜果滚了一地。

宫人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小皇帝挥挥手让宫人离开，他将奏折从地上拣起。

“朕已让右相前往军营查询，不日将会有结果。母亲勿要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当下的大棘城是这头按下葫芦那头起了瓢，数国的驿馆突然发生食物中毒事件。鸿胪馆的官员配合着京兆府的衙役一番排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更换了后厨的采买，对外告知是食物摆放日久变了质。

使臣们半信半疑，毕竟眼下秋高气爽，哪里来的食物变质。心下虽疑查来查去始终查不到原因，只能不了了之。

纷纷扰扰间来到十一月下旬，慕容恪与穆雅昕的婚礼拉开了帷幕。考虑到前次摄政王府与左相府订亲后发生的不愉快，以及近来大棘城的各种不消停，为防夜长梦多再出变故，太皇太后在征得女方同意后，将所有三书六礼的仪式压缩在两个半月内完成。

皇家娶亲，新郎虽不是皇帝，却是权顷鲜卑的摄政王，加之太皇太后又特意高调，大棘城内到处修葺一新、张灯结彩，有城内市民说：“便是皇帝大婚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话被另一人打断，“饭可乱吃，话可别乱说，小心被九同里的听见，惹来祸端。”

先前说话那人连连吐舌以手捂嘴。

婚礼前几日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数国驿馆再次发生食物中毒事件，遍查不出原因。鸿胪馆的官员压力山大，一边忙着安抚列国外臣，一边不停向京兆府追问调查结果，同时还要忙着向宫里的贵人解释经过，处理方法及善后事宜。

留在大棘城的外国使臣值鲜卑摄政王娶妻的盛会自然要留下道贺，可也得有命等到婚礼不是。外国使臣们上吐下泻，有虚弱的床都起不来，想来想去无非是鲜卑的权力斗争外溢，让他们池鱼遭殃，受此无妄之灾。列国也顾不得再谈什么大义，纷纷上书鸿胪馆要求辞行回国。

另一件事则是有民女在皇宫外直接敲响登闻鼓，表示她曾被慕容恪亲信酒后玷污，要求皇帝为她讨还公道。

前面老汉侵占万亩良田的案子还没审结，只以保护为名将原告暂时收押。不想又冒出个□□案，京兆尹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头上的乌纱帽即将不保，因为无论他怎么审都会有人不满意。

果然，太后萧芳得知他拖延还未审结侵占良田案，特意下旨对他进行了训斥。

京兆尹接完旨擦着头上的冷汗，实在没忍住，与下官吐槽了几句，“太后说我不解决问题，只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可我是两边都不能得罪，我的难题谁人来解……这两头受气的京兆尹真是谁爱当谁当去……”

杨谦杨大人所在的晋国使团相隔不到十日，接连两次食物中毒。他整个人拉肚子拉得脸都绿了，加之上了年纪，身体便有些吃不消。给国内去信后思来想去进宫向太皇太后辞行，“外臣本是要留下来讨摄政王一杯喜酒喝，但是不巧，家中有事突发需亲自回去处理，等明年雪消冰融，开春后外臣再来拜见太皇太后。”

杨谦说是因私事归国其实是给鲜卑当局保留面子，外国使团接连中毒，而京兆府迟迟查不出下毒缘由及下毒之人，宇文婷及慕容恪也不便强留，当下太皇太后嘱咐杨大人路上小心，代向晋帝问好。

当夜驿馆区又出是非，与晋国驿馆隔了几条街的仇池驿馆内竟发生了杀手杀人事件，有人要行刺仇池王世子，幸好侍卫及时发现并示警，才使被干扰的杀手一箭射偏。

杨大人闻之已是第二日傍晚时分，他越发觉得大棘城是风暴中心，当即命令下属加快整理行装的速度，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与杨谦杨大人一样想法的不乏人在，除了晋国使团整理完毕要离开大棘城，做着归国打算的还有氐族秦国使团和仇池使团。

这仇池使团真是流年不利，太皇太后寿宴上出了那档子事，当事人陆畅被押在刑部，后仇池王陆正疾送来国书，宇文婷下了懿旨，陆畅这才被放了出来软禁在驿馆内。也不知他得罪了谁，刚出刑部便频频遭遇暗杀。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仇池使团应对刺客疲惫不堪，频频上书归国却频频被退回，想来条件未能谈好。

这日常度回到城外别苑，向慕容恪告之晋国使团已出了城。

“王爷，属下是否带人在边境将他们截下来。”

最近直接或间接原因数起官司缠身，慕容恪的职务暂被解除，被禁足在家的他每日起来看看书、下下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王府鲤园也没去过。只自已与自己下棋，“鲤园那边什么情况？”

“回王爷，一切如常。”

“不用派人去，那人自会回来。”

常度闻之反应过来，拍马屁道：“王爷高明。”

慕容恪：“芙蓉园呢？”

“回王爷，芙蓉园的张娘子每三日献琴一曲，每五日献舞一回，客人少了许多，想来也是受……大棘城内诸多事件的影响，余下并无什么变化。”

慕容恪落子，“盯着，那人回来八成要去芙蓉园。”

常度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已派人日夜看守芙蓉园，便是一只鸟也不会让它随意飞进去。”

慕容恪轻轻挥了挥手，常度行礼后退了出去。屋里静谧无声，别苑这边的安静如夜仿佛也传导至前进巷的王府。王府内一切照旧，外人实在感受不到此间主人即将大婚的忙碌和紧张。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李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一直与她不对付的慕容迦南终于逮到了机会要让她难堪。

慕容迦南自得知王叔即将大婚，便知李逍大势已去，加上王叔独自去了别苑，更加说明此女已失去王爷宠爱。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何况她本不是凤凰，慕容迦南要让她看清现实。

适逢慕容恪要人回王府取几本书和册子，他自告奋勇替常度去取。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他早憋了一股劲，要让李逍好看。

去王府的路上偶遇平日一起玩耍的玩伴，这群狐朋狗友听说去摄政王府不由摇头，及听说摄政王近来都不在府内，有人便心痒痒地想去前进巷见识一番。

慕容迦南本是个容易上头的人，再被人一撺掇瞬间豪气万丈，王叔最疼自己，自己的要求王叔无有不应允的，当即呼朋唤友一道往前进巷而去。

这些大棘城的二代们虽然富贵，摄政王府却是头一遭来，本是兴高采烈的，及听慕容迦南说要在王府里叫人好看，便有些打起退堂鼓来。

慕容迦南嘲笑他们胆小，“慕容恪是我王叔，你们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瞧你们这胆小如鼠的模样，没的让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