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槊 第134章 淮水.134

摄政王回京，被禁军及暗卫夹击的萧琰旧部压力骤增，随着王师前锋及时杀到，萧琰旧部被杀的死的死逃的逃，五千兵马最后只剩下三百死士跟随左右。

王师一路追击，将萧琰及旧部撵至兴安岭山脉下的一座小山村附近，对其层层包围。

慕容宇亲率一万军为主力，慕容迦南父亲慕容靖为左翼，金吾将军贺文烈为右翼，慕容洛自己则坐镇京师大棘城指挥。

翌日慕容宇率王师发动攻击，初战进攻便锐不可挡，小山村无险可守无障可凭，萧琰撤退时被慕容靖及贺文烈左右两翼夹击，率三百死士奋勇突围北逃。天明过后，萧琰发现身边追随者仅剩百余骑。

从小山村突入兴安岭群山之后，萧琰因迷路耽搁了些许时间，被王师追及，萧琰来回冲阵，再次杀开一条血路，向北疾走来到黑水河畔。此时已是六月，黑水河流湍急，急着渡河下水的部众多被急流冲走。

萧琰眼见渡河无望，回转身奋勇杀敌，一番厮杀突围而出仅剩二十骑。

他知慕容洛不可能放过自己，解散二十骑希望手下及时改弦易辙保住性命。二十死士悍不畏死，齐齐跪倒表示誓死追随大将军，宁死不降王师。

萧琰感动，带着二十人沿着黑水河一路向北。不久便遇到在隘口守株待兔的鲜卑将军贺文烈，王师将萧琰等逼至一处小山坡，萧琰令丛骑下马迎战，以短兵器与王师搏杀。

他以一人之力杀王师数百，身体被利刃所创伤口达十数处，最终力战不敌，在黑水河畔的土坡上刎颈而亡。

曾经叱咤风云，在前线大败晋国桓源的一代名将，出身鲜卑望族的高岭之花萧琰就此陨落在黑水河边。贺文烈阻止手下割断萧琰头颅的动作，命令人将整具尸体运回大棘城交差。他是一员武将，不懂政治斗争，朴素地认为曾为国出征的萧琰值得自己尊敬。

萧琰自刎的消息传回大棘城，无数鲜卑贵族感到唏嘘，太后萧芳被劫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明，而景阳侯生前未曾娶妻，如今背负造反之名死在穷乡僻壤，想不到六世高门百年萧氏自此断了根基！

有传闻皇帝慕容筹听说萧琰自刎而亡将自己关在寝宫一日一夜不言不语。

承受贵族的不满，小皇帝的哭诉，慕容宗室老族长不得不出面请求摄政王安抚民心救出太后。

慕容洛表示自己一直派人探查，奈何敌人狡猾做事干净，始终未能探得太后消息。

老族长有意将贵族们掌握的信息提供，却被慕容洛不客气地拒绝，“希望老族长明白何为轻重缓紧，国事重于家事，太后自然要寻，但她是被人劫走还是自行出宫犹未可知，我们还在与晋国打战，老族长现下应该关心整个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一人的得失。”

老族长听到慕容洛对太后萧芳离宫的定性，心里凉了半截，想再劝说万事留一线，却被慕容洛一句很忙不奈烦地打发。他踽踽跨出王府，向前来迎接的贵族们摇头，对于太后萧芳的结局怕已然注定，百年后史书总结唯有失踪二字而已。

慕容洛遣走老族长，他非不明白老族长意有何指，但萧琰已死，萧芳的生死再无意义，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考虑，俗语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开战以来兵器损耗严重，但兵器的原料铁器原石冶炼国内尚不能完全掌握，尚需从晋国进口。

开战以来，晋国尚书仆射谢衡竟切断了全部铁器原石贸易，动用了大量手段堵塞漏洞，致使鲜卑铁器原料采购出现很大缺口。

常度面对摄政王交待下来的任务头疼了数日，好在顺达商行老板温莘良凭过硬渠道解了燃眉之急，冒死走私进来一批铁器原料。

慕容洛按过侍婢送来的药碗，他如今毒性已解然身体仍虚，温莘良这个名字他还记得，向常度问道：“孤记得温莘良曾为晋国做过间者。”仰头将苦药一饮而尽。

常度递上清水给摄政王漱口，回道：“主人容禀，温莘良曾在金陵被谢王两族胁迫，无奈远赴鲜卑发展。他迫于压力曾做过晋国间者，但未做过有损鲜卑的事。商人重利，且温莘良恼恨谢、王两氏却无力反抗，主人说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用好温莘良于我们有利。”说完双手恭敬地接过药碗。

慕容洛将擦过嘴角的布巾丢于侍婢捧着的托盘里，“温莘良能背弃晋国就能背弃鲜卑。如果他恼恨谢、王两氏折辱，是否更恨你打折他一条腿。”

常度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咬人的狗不叫，派人盯紧他。”

不管温莘良是否可疑，他走私进来的铁器却是实打实地解了鲜卑的燃眉之急。慕容洛对寿县并后面失利并不甘心，对不听劝告与鲜卑撕破脸在西线失利的符鹏亦嗤之以鼻。他知道鲜卑与晋国综合国力相比仍有差距，等晋国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个三两年，鲜卑再无取胜的可能。

在晋国尚未准备好时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他得到一条小道消息，晋国上将军谢戡似乎伤重难治。长生天都在帮他，对于国内那些对他日渐不满行为日益乖张的贵族，他需要一个理由收缴他们的势力，无疑战争就是最好的借口。

随着秦国氐部连续失利丢失大片土地不得不缩回兵力，七部重回草原，鲜卑则退居淮水以北，战事转入相持阶段。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平静不过暂时，除了秦国氐部因损失较重暂踅回草原，鲜卑和晋国似乎都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战事。

六月的淮水以南绿草绕岸，芦花飞雪。晋军营寨的中军帐内，消失数日的上将军谢戡再次神彩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引来晋军将领的齐声欢呼。

谢戡状态明显不错，思路清晰，指挥得当。半个时辰后待他说完军力部署，众将领命陆续走出中军账，王勉却站着没动。

他与谢戡自小一块长大，谢戡看起来状态不错，中气十足，但他就是感觉兄弟不大对，趁最后一人步出大帐，他将李逍拽于一隅，低声询问好兄弟的伤情。

“二郎伤势如何？不是说毒很难解，我看他脸色……是不是要再养养。”

“放心没事，有我在呢，我会帮他调理。”

王勉不放心，“真没事么，你别骗我？我看他额间还渗有虚汗，是不是要再养养。”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与鲜卑的决战在即，你还不赶紧回去准备，若你放心不下，自己问你好兄弟去。”

王勉没想到李逍恼了，考虑她为照顾兄弟甚是辛苦，脾气难免不佳，打个哈哈，“我就随便问问，逍姐的医术我自然放心，不拢你，走啦。”

李逍看着他大大咧咧走远，嘴角的笑意瞬间敛住，心情远没有表现得那般轻松。谢戡的伤势恶化的厉害，她基本已束手无策。谢戡最好立刻放下一切随她回昆仑虚，让墨老参与解毒，不然结果她亦难料。

谢戡听她说完长久没有回应，最后拍她肩以示安慰，“逍儿相信我，我非短命之人。至于让墨老解毒必须等到战争结束，别人或许不明，但你知道，我若因惜命胆怯，即便活下来亦如死去。”

作为爱人她想劝他放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作为同袍，她清楚他肩负的使命与责任。

她不想他为难，所以便开始为难自己。谢戡中的毒因耽于战事未及清理，如今已毒入脏腑，药石无医，她能用的只有消耗自己的真气，以真气代针石，通其经脉调其血气，为他压制毒性一点点拔除。

但这样真气损耗很大，她一头乌发日渐干枯，最后发展到大把大把掉头发。吴痕心疼不已，李逍却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谢戡。

她将长发削短，谢戡发现问起，她回说前线不便打理，剪短是为了方便梳理。

经过短暂的休整，晋国太元八年夏，鲜卑摄政王慕容洛派遣前锋将领贺文烈率领二十万大军卷土重来，企图重新占领淮水以南长江以北的大片土地。

晋上将军谢戡率领军队早在淮水一带构筑了诸多防线，鲜卑军展开了多轮攻势，却始终未能突破晋国构筑的防线。

慕容洛眼见前线战事不利，听取将领慕容靖的建议，派出大军在淮水上游建造了一座大坝，试图将淮水水位提高，形成强劲的水流冲垮晋国的防线。同时派遣大将慕容宇亲率三十万大军大举南下。

面对势气正盛战力正强的鲜卑大军，谢戡明白已弱敌强，工事防线只能暂缓敌人的攻势无法力克敌军，必须出奇制胜。他采纳了李逍、王勉的建议，再施火攻，派出吴痕、王勉去焚烧鲜卑军粮草；同时派出邱迪去破坏上游的大坝。

邱迪率数百敢死队夤夜出发，昼伏夜出化整为零地悄悄潜入淮水上游的桐柏山中。他观察到淮水上游的大坝基本成形，鲜卑军对大坝及周边管理严密。

潜伏数日，邱迪始终找不到能靠近大坝的机会，遑论破坏。邱迪了解过修筑并看守大坝的敌军将领慕容靖，不同于他那个又蠢又坏又嚣张的儿子慕容迦南，慕容靖为人低调做事谨慎仔细。

邱迪迟迟未能完成任务，心下着急，眼见淮水迅期将至，大坝上游的蓄水量越来越大，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他凭着对淮水一线地形的实地走访修改舆图，想出了一招请君入瓮。

王勉与邱迪一向不对付，两人之间始终憋着一股劲互相较量。王勉此次与吴痕潜入敌营，千辛万苦冒死焚烧了敌军粮仓不辱使命，回来却发现邱迪未能完成任务。他对邱迪自然是冷嘲热讽，军中部分将领亦让上将军对邱迪军法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