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府城外,城门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伙难民,他们自称是从南方黄州府逃难而来的难民,希望进入城中得到庇护。
“娘的,你们这帮泥腿子哪个掏得出路引?没有路引就到处流窜,这是杀头的大罪知不知道!”
难民们被他一吼,纷纷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不少人跪在地上哭喊开来,看着格外凄惨。
城门官倒不是想讹他们,虽然是有这个规矩,但他失心疯了、才会想着从一帮难民身上榨油水。
不过你见过那支逃难的队伍里只有青壮的?但他们又确实饿的面黄肌瘦,有几人眼看脸色都发青了,倒不像能闹事的样子。
“拿不准、那就把这伙人吓走,反正老子的辖区不能出事。”
他是这么想、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我是黄州府的秀才祝广昌,他们都是我祝家的仆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他右手牵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两人虽然饿得有些面色发白,但只看身上的锦服和气度、不像是寻常百姓。
四周的难民似乎也对他十分敬畏,见这人出来、哭喊声立刻小了下去。
秀才么......这么年轻的秀才,这倒是个麻烦事,但城门官倒也不十分惧怕。先不说秀才离当官还远,但是这次兵灾,眼前这人能不能躲过去就不好说。
就是可惜了这小子身后的小姑娘,挺秀气的一个小女孩、死在乱军中就可惜了。
城门官还在犹豫,那个叫祝广昌的年轻人突然走上前来,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
“家父与府尊有旧,说不定能策动百姓反正、协助官军平叛,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话说着,一枚银锭悄无痕迹地从他袖中滑出、落到城门官手中,城门官习惯性地轻轻一掂,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这笔钱不算太多、但比起放这批人进城这件小事,那就着实不少了。
感受到祝广昌的“诚意”,城门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祝先生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还要让您破费一回,不值当、不值当啊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招呼着手下开门放行。既然这个年轻人懂事、又有点背景,那就不好再拿捏他了,不然怕要惹得一身骚。
就算有万一,几十个饿得随风摇摆的难民能成什么事?
祝广昌对他拱手一礼,带着手下走了进去。
他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走过来、躬身一礼,城门官友善地对她笑了笑,小姑娘也羞涩地笑笑,回身一路小跑地追上祝广昌。
“哥哥,那个大叔看起来像个好人,等会就不杀了吧?”
“他识趣就不杀。”
“祝广昌”摸摸小姑娘的头,温和地回了一句。
过了半晌,地平线上腾起一阵烟尘,隆隆的马蹄扣地声不断逼近,城门官急忙下令还在检查的人先放入城门、派兵看押起来容后再查,并以极快的速度合上城门。
虽然衡州府派了大军前去剿匪,但说不定就有些不要命的马匪、想来碰碰运气,乱世之中还是小心为上。
那团烟尘渐渐接近,城上的明军远远见到一杆“刘”字大旗,心里稍安,不过那杆大旗好像也太破旧了些。
“我们是长沙府刘万户手下的军队!朝廷兵败啦!后面就是叛军的追兵,快点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城楼上的城门官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兵败?他没听错吧,那样的雄师居然会败在一伙不起眼的叛军手下?
未等他多想,又一支马队呼啸而来,为首的是一个手持双戟的光头大汉,看他们杂乱的衣着和武器,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叛军了。
眼看追兵到来,城下的明军也被逼急了,当场就要回头与他们厮杀。城上的明军远远地抛射出箭矢,当场射翻十几名追兵。
那光头眼看气急败坏,但看到城头正在调整方向的守城炮、还是冷静下来,带着部队缓缓向后退去。他们的背后腾起一阵阵烟尘,显然还有更多的追兵。
“快放我们进去,大股追兵就要到了!我们有朝廷发下的文书!”
城下的明军将领急得大吼大叫,张弓对着城楼便是一箭。城门官取下那枚羽箭、展开上面缠着的纸张,努力与记忆中朝廷的调兵文书进行对比,确实一模一样。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股追兵、和城下急得跳脚的明军,城门官最终还是慌了心神,下令把城门打开一个小缝、放城外的明军进来。
城门刚刚打开,明军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阵阵喊杀声,那“祝广昌”居然带着手下杀过来了。城门官怒骂一声,拔出腰刀下去支援,同时急令手下合上城门。
“祝广昌”兄妹自然就是朱厚煜和清儿,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兵器进城。门外的“明军溃兵”也不装了,拼命涌进城门、与企图关门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朱厚煜一马当先,身体向着侧后方诡异一扭、躲过迎面而来的长枪,趁对方旧力用尽之际、一掌打在那人胸口。
中招者当场毙命,朱厚煜夺过他手中长枪,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仗着自己内功精妙、反应迅捷,在人群中大杀四方。明军虽然支撑不住,但他一时也接近不了城门。
守城明军到底是有人数优势,十几杆长枪从门缝伸出去一阵乱刺、把企图挤进来的义军捅成了一个个血葫芦倒在地上,借着人数优势、就要强行闭门。
朱厚煜和手下一时焦急万分、但又接近不了城门,只能硬着头皮与明军搏命,只是进展依旧堪忧。
这次是他欠考虑了,要是这城门夺不下来,明年的今天就得是狄云的忌日。这个小号废了不要紧,清儿可还在城里呢!
等等,清儿?
就在朱厚煜后事都快想好了的时候,一个小巧的身影从附近的屋顶上跃下,把双方士兵的头当城木桩、踩着人头便飞到了城门口。
清儿屏气凝神、运起神照功,双掌猛拍在城门上。内力传到推门的明军身上,明军只觉得胸口被一股巨力轰击,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门外的义军大喜过望,抓住机会涌进城门、用随身携带的物件将城门卡死。
轰出那一掌后,清儿脸色发白、浑身都在轻微颤抖,借着插在墙缝里的簪子贴在墙壁上,才躲过了冲杀进来的马队和人群。
门外,白七带领的义军顶着弓箭、火枪和炮击,浪潮般汹涌而至,义军边冲边喊。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几十万义军要冲进来了,快逃命啊!”
城门失守后的明军、士气本就跌倒谷底,再被义军这么一喊,纷纷失去了斗志、四散逃命去了,衡州府正式告破。
城门后,朱厚煜缓缓把长枪从城门官咽喉中拔出,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数百人的马队在城内横冲直撞,四处乱到极点。
他一眼就看到了清儿,清儿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静静地欣赏着明军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