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骑在马上、表情难看的好像被别人欠了许多钱,胯下坐骑不紧不慢地走着。
树林中突然飞来一支冷箭、直扑刘栋面门。刘栋仿佛没看到一般、不闪不避,仍旧慢悠悠地骑马前进,身边的亲卫大盾一侧,便将那支冷箭轻松格挡开。
放冷箭的人见一击不中,迅速窜进林子里、头也不回地奔逃,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身影。
刘栋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进入黄州府境内、这种小规模的袭扰就没有停过。
地形平坦,朱厚煜就派摧阵营远远地放箭投石,明军来追赶就靠着骑兵的机动性遛狗,不把身上带的石子丢完就不走。杀伤力确实很感人,几天下来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但对士气的打击和行军效率的拖慢是肉眼可见的。
刘栋也曾经气急败坏地派兵追赶,但明军纪律很差、追出去一段距离阵线就会变形。这时候摧阵营就会掉头过来,借着马力冲一波脱节的明军,然后一触即走,明军追之不及、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如此重复几次,明军也就对这种袭扰听之任之,用盾牌护住要害闷头赶路。
朱厚煜一看、这不行啊,他的操作也逐渐大胆起来,直接亲自带队作势冲击军阵。
明军见状、立刻手忙脚乱地结阵防御。这可是一股实打实的百人队骑兵,真要放任他们冲击一支轻步兵、对明军的士气会造成雪崩式的打击。
但每次即将冲击到明军弓箭手射程内的时候,摧阵营立刻悬崖勒马,远远地丢一波石头走人,根本不给明军接战的机会。
刘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打了十几年仗、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手,蚊子一样围着自己阴魂不散,趁自己不注意就扑上来吸一口血。
晚上扎营的时候就更过分了,众所周知,凌晨三点是人最放松、睡得最死的时候,朱厚煜就挑着这个时候、带着摧阵营过来往军营里扔鞭炮。被鞭炮吵醒的明军衣服都来不及穿,提着刀、红着眼睛就冲出来了,见人就想砍两刀泄愤。
其中一次尤其缺德,摧阵营抓了一堆鸟、狗、兔子之类的活物,在它们尾巴上缠一团浸了火油的布条往军营里扔。受惊的动物在军营里到处疯跑,点燃许多军帐、引起了一场小型火灾。
在惊醒的明军眼里、那就更吓人了,大半夜的、一堆火球在军营里飘来飘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火来索命,再被周围躁动混乱的气氛一感染、许多士兵当场崩溃。
那一次明军差点炸营,要不是刘栋在军中积威甚重、关键时刻出面把场子压了下来,朱厚煜觉得自己能创造以百破万的传奇战绩。
进入丛林地形后、明军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纷纷欢欣雀跃,刘栋当场就搂着大树亲了几口,前几天的日子太难熬了,再多过几天、他非得精神衰弱不可。
朱厚煜确实把摧阵营撤了回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树林里用骑兵袭扰。但挑选了了一批当过猎户的义军、又抽调一批本地山贼组成特别行动队,生动形象地给明军讲了一个、“当树木开始说湖北话”的鬼故事。
这批人就狠多了,大部分都会拉弓射箭,还能搭建简易的陷阱,偶尔抓点毒虫给明军一点惊喜。
至于追进林子里跟他们玩捉迷藏,别逗了、人家在这里打了一辈子的猎,地形熟的不得了。你一个外地人一头扎进去追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风子也没有闲着,他搜集了全黄州府的铁器、连人家门上的钉子都没有放过,征调全城的铁匠把它们融成铁水,重新打造成枪头。
长枪是义军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不仅易于打造(顶端装了尖刺的木棍),而且操作难度低、易上手(聚成人堆瞎戳就行),堪称穷比之友、广泛应用于古今中外的起义军,甚至到了抗日时期还能发挥一波余热。
朱厚煜这几天忙得快要吐血,开始几天、他亲自带队袭扰明军,在马上颠地七荤八素。
手下军官基本熟练后,他又连夜跑回来训练军队,因为时间紧急、朱厚煜不得不先把基层军官们聚集起来集中培训,功夫只交两招:玩命往前戳、箭雨到头顶了快速抖枪杆。
第一个很好理解,不要对一帮不久前还在锄地的农民抱有过多期待,让他们聚集起来、变成刺猬团往前拱就行。
第二个能够一定程度上提高他们的生存率,不是朱厚煜良心发现,而是担心这批人死的太快了士气血崩。要不是条件太差,他都想找点仙草给这帮炮灰来一波“请神上身”。
这招在历史上被李定国率先使用,据说“请神上身”后效果很好,士兵们悍不畏死、跟疯狗一样见人就砍,更可怕的是,由于极度兴奋、他们甚至可以在物理死亡后凭着惯性再战斗一会。
时间不多,朱厚煜只传递了一个精神,命令手下的军官反复对着义军宣传:打起仗来不准跑,让你跑才能跑,擅自逃跑的就地处决;就算逃兵运气爆棚、成功逃脱,但凡朱厚煜这帮人有活着回去的,一定把逃兵的家人揪出来处死。
收编叛军不能光凭拳头,还得靠一张嘴去游说,让他们心甘情愿、起码不抵触加入义军。朱厚煜四处游说两天后,总结出来一套基本的话术。
他找来一批看起来和善的士兵,让他们把这套话术背下来、见到俘虏就背,背到他们烦为止。这是唯一一个朱厚煜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措施,但聊胜于无吧。
普通义军(炮灰)们的训练搞定了,还有弓箭手和刀斧手。一群长枪兵,打起仗来肯定有小机灵鬼匍匐过来砍腿,这就是刀斧手们存在的意义。
选一批比较不怕死的狠人,拿着短刀和小圆盾趴在长枪兵脚下,谁敢匍匐过来兜头就砍。这可是个高危兵种,不仅可能会被敌人砍死,还可能被急着前进的队友们踩成肉饼。
上述的所有任务,义军里除了朱厚煜就没人懂了,就连他也是个只看过兵书的学院派,至于打起来效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义军的结局早已注定:招安或者败亡。
大明还能苟相当一段时间,张居正给足了这次叛乱牌面,北方有李家父子、西南有秦良玉和云南沐家,朱厚煜甚至从浙军军官的名单上,看到了某个姓戚的人。
这仗打不了,能赢他就不叫朱厚煜了,应该叫大罗金仙。
可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起码要打出名声来再尝试招安,不然普通义军或许没事,朱厚煜和白家兄弟这种领导层,绝不可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