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得到了马匹补给的边军终于进入湖广,江浙布政司的辅助军开拔,从东部进入湖广,军队分成五路、秘密前往北方与边军汇合。
至于川军,修路是没指望了,秦良玉在带着部队往南边走,希望通过长江顺流而下、再由江陵北上平叛。这进度,没几个月是来不了了。
东路军一支两千人的分队里,朱厚煜、丁典和清儿也在队伍中。当地的千户被征召去参战,千户临走前热情地拉上了医术高明、又有一定武力的“狄神医”。朱厚煜也乐得如此,他也想摸摸这帮叛军的底细,顺便见识一下古代的战阵、为未来做准备。
朱厚煜原本没想过要带上清儿,但只留小姑娘一个在家里太过危险,朱厚煜又自觉自己和丁典本事了得,万一兵败了、抱着小姑娘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被清儿一哭一闹一撒娇之后,最终还是带上了她。
这支两千人的军队抽了当地四个千户的丁才凑齐,据带队的千户说,他们已经很良心了、只吃三成的空饷,狠一点的能吃一半、甚至七八成。你要是把京营的那些老爷给召集起来,人能到一半就算他们输,还得有一成小孩、一成雇来的凑数。
虽说如此,四个千户也拢共养了百来个家丁,这批人是吃的足饷,战斗意志和武器装备优良,危急时刻都是敢上去玩命的狠角色。打起仗来,千户们带着家丁在后面压阵、逼着炮灰冲上去送死,打的差不多了家丁上马收割,百试不爽。
靠着这百来个家丁,朱厚煜他们进入湖广以来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有一股叛军甚至有四五千人的规模,然而官军全部大胜,那些家丁一共死了两个,就割了叛军一大串脑袋。
至于普通士兵的伤亡,反正千户们往上报的是两千,朱厚煜寻思着双方加起来也没死到这个数的一半。打仗是个好事啊,一打起来,就能光明正大地把吃空饷的痕迹抹掉了,打赢了还有赏银拿,天下还有这等好做的买卖。
至于输,就凭这群起义军?饭都吃不饱的饿鬼,拿着根锄头木棍就敢冒充军队了。打起仗来一窝蜂地往上拥,家丁们骑着马、从侧翼一个冲锋就得崩溃,战斗力连盗匪都不如,行走的军功和赏银罢了。
千户热情地拉着朱厚煜的手,乐此不疲地给他科普着大明军户制度的现状。朱厚煜脸上笑嘻嘻,心里恨不得把他拉出去剐了,当着大明天子的面聊怎么薅大明封建主义羊毛,小伙子你很勇啊。
千户说得正开心,丁典从队伍后方策马过来,冲朱厚煜使使眼色,朱厚煜会意、找了个托词拱手离去。千户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他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这谈吐和文学素养,要是能招到家里当个上门女婿就好了。
“我瞅着有点不太对,咱们得准备跑路了,你看看四周。”
丁典的脸色有点难看,朱厚煜神情凝重地看看四周。太安静了,连被大军惊动的飞鸟都没有,就好像......有人提前把他们赶走了一样。
这年头叛军还会用兵法了?朱厚煜来不及细想,招呼着丁典就往队伍后方赶去。两匹飞驰的骏马引起了小规模的骚动,行进的官军吵闹起来,朱厚煜听见道路旁的树林里传来越发频繁的“沙沙”声。
突然平地一声炮响,一大群身上插满树枝、青草的起义军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呐喊着扑向明军。
炮灰们突遭剧变、被吓得四散奔逃,千户则吆喝着家丁们上马结阵。暗处的弓箭手洒出一波箭雨,七八名家丁被射中、惨叫着落马,千户不敢久留,带着心腹们驾马驱散人群、掉头就跑。
起义军不敢阻拦马队,连忙散到一边让开,躲闪不及的明军和义军被战马踢中、口吐鲜血滚到一边,显然是活不成了。
白七从后方的树林里杀出,一棒打落一个落在后面的家丁,夺过他的战马、反身冲向人群。白七武艺高超、又有战马相助,在乱成一堆的明军里左冲右突,颇有古之猛将的风范。
白五站在略高的土坡,指挥弓箭手点杀那些还在抵抗的明军和军官。朱厚煜和丁典的突然行动打乱了计划,白五听到嘈杂声、以为明军发现了自己的伏兵,不得不提前发动伏击。
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埋好的绊马索,到时候、连这些家丁都要统统留下,可惜那些马了,在南方、这可是个稀罕物件。
朱厚煜和丁典飞马奔向清儿所在的后军,后军此时已被白七冲成了一锅粥,清儿躲在一辆马车顶上,义军见她是个小姑娘、一时间倒也没人去为难她。
一个身材壮硕的光头猛冲过去,一刀便劈开明军士兵的半边身子,光头一刀划开布袋,感受着粗糙的米粒在自己手中流过、开心地哈哈大笑。他抬头看到躲在车顶上的清儿,狞笑着挥刀砍去。
朱厚煜见状焦急万分,长鞭卷起地上无主的长刀,握在手中对着围过来的义军狠命砍去。长刀挥过、蓬蓬血雾激射而出,洒在周边义军的脸上,义军纷纷畏惧地退开。
丁典轻功了得,直接从马上一跃而起、把底下士兵的头顶当成桩子踩过去,须臾间便缩短了一大半距离,但速度仍然不够。
眼看大刀就要斩在清儿身上,清儿只觉得脖颈被刀光照的发冷。
她此时却格外冷静,两脚兔子般蹬在车顶、身躯尽力向后拱去,正好躲过光头的大刀。
清儿探出小巧的右手对准光头,内力一运、藏在指尖的碎片激射而出,划开光头粗壮的脖颈。
光头迅速反应过来、惊恐地用右手掐住正在飙血的伤口,背后的丁典却在此时赶到,照着光头的后心便是一记无影拳。
光头“哇”地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身躯抽搐着缩成一团,他的内脏已经全被那一拳打成了肉泥。
“带着清儿先走,我没那么容易死!”
清儿被救下,朱厚煜却被义军团团围住,一根根削尖了的木棍刺向他,朱厚煜左躲右闪、长刀不时斩断几根长矛,一时间倒还有些招架之力。
见丁典还在犹豫,朱厚煜只觉得胸膛快被气炸了,他就不该带清儿过来,不、他就不该来趟这趟该死的浑水。
“滚啊!姓丁的我告诉你,清儿掉根寒毛、我跟你玩命!”
清儿不愿意离开,死死扯住丁典的袖子,恳求地看着他。
“丁大哥,你快去救哥哥,他武功不济、招架不了多久的。”
丁典看看朱厚煜、又看看眼中闪着泪光的清儿,一咬牙,大手探出捏在清儿后颈、清儿软软瘫倒,丁典提上她、轻功施展开来,义军的虾兵蟹将自然拦不住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目送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