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充足的物资和人手后,朱厚煜和香落立刻开始了军医的改进工作。
军医这个职业在明军中早就得到了普及,只是军医的素质普遍堪忧,他们甚至不是中医的经验式医疗,而是全凭个人感觉,那个治疗效果可想而知。
朱厚煜虽然看不起阴阳五行、内脏调和之类的学说,但对中医的药理学十分推崇。
那些方子都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虽然谁都说不清楚具体为什么能生效、但它的确能治病,在更成熟的医疗体系出现之前,中医完全可以填补上这块空白,毕竟有和没有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中医的草药学算是很人性化的了,如果朱厚煜穿越到同时代的西方甚至美洲,那迎接他的大概率就是截肢、跳大神、甚至原始毒p。
如果同学们玩过一款叫“十字军之王”的游戏,就大概能了解到西方古典医学的野蛮程度,那简直不能叫古典医学,而是跳大神和原始解剖学混合的产物。
当然、此时的西方医学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摒弃了以往那种野蛮的医疗方式,实现了医学上的文明升级,患者的生还率有了显着的提高
简单地说,他们不截肢了、现在改放血,这玩意虽然不管用、但危险性小了很多。
比起这些牛鬼蛇神,直到现代还散发着蓬勃活力的中医显然可爱多了。
朱厚煜和香落的改革可以被简单概括为:用固定的医疗程序取代个人经验、对既有的医疗程序进行改进和系统化、对原有的军医体系进行扩大与改编。
对于战场上最常见的外伤与感染,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名医师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每个人都对别人的方法嗤之以鼻,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个。
医师们的争论持续了数个时辰、直到朱厚煜彻底失去了耐心,几万名伤兵就在一边躺着呢,他没功夫跟这些人空耗。
朱厚煜当即用天子的威严中断了争论,最后以《辟毒合录》、香落、一位资深军医、两位宫廷御医的意见为主,再凭直觉吸纳了一部分其他医师的意见,在一个时辰内编出了一整套完整的药方,定名为《悬壶录》。
《悬壶录》中不仅记录了一些珍贵的药房,更有完整的甲板固定断肢、高温消毒、通风、病区布置等一系列规范,堪称一本完整的《战地急救指南》。
《悬壶录》中记载的方法足以应付九成以上的战地医疗,只要能够牢记此书并熟练操作,大部分人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医。
与其说这是本医术,不如说是一本培养军医用的教学课本,而且是速成版本。
当朱厚煜提出高温消毒、保持清洁等细节时,几乎所有医师都下意识地开始活动嘴部肌肉,准备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怎么能直接应用呢?
“朕知道大家都有很多疑惑,现在是自由提问环节,诸位可以踊跃发言,即便是激怒了朕,朕也是绝对不会治他一个大~不~敬~的。”
最后几个字朱厚煜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现场的氛围突然就沉寂了下来,正德、嘉靖的身影似乎浮现在他们眼前,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
现在出头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的吧?一定会的吧?
看到医师们脸上僵硬的神情,朱厚煜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诸位是没有什么多余意见了、很好,费瑛把纸和笔发一下。”
京营是出来打仗的、自然不可能携带印刷用设备,就只好由他口述,这些医师一笔一划地把《悬壶录》给写下来了。
朱厚煜在和医师们掰扯、香落也没有闲着,她正在张维贤的帮助下、挑选着军医的人选。
识字、有医学基础、胆大心细、身强体壮,这些都是成为一个军医的优良品质、要求也不算太高,但由于明军低下的平均素质、香落的工作仍旧充满了艰难,到现在也不过挑出了十几名符合要求的人手。
香落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难道真要像朱厚煜说的那样,随便抓一批人来凑数吗?
“姑娘对这批人不满意吗?”
留心到香落的神情、张维贤关切地问了一句,他虽然生性高傲、但十分敬佩李丞汐的品格,对他留下的子女自然也愿意出手相助。
香落面露难色地摇摇头,垂首翻看手中的名册,希望能从一堆“大牛”“七四”的名字中,找到一个稍微秀气些的,有这种名字的人识字的概率更高。
“军医的要求不算高,但还是......罢了,没什么。”
“你觉得店铺伙计什么的会好些吗?”
“伙计的话......起码能保证机灵肯干,运气好些还能识字、当然比这批人要好多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张维贤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随后便抱着臂膀站在那里不发一语,香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去忙手头的事情了。
日头逐渐下沉,香落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名册上的字了,这才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京营这帮人的素质实在太差了,刨去勋贵、军官、军官的亲兵,剩下的士兵几乎是纯文盲,而且一个个的精气神相当堪忧,连符合“身强体壮”的都没有几个,她忙了一个下午、也不过挑出了数十名堪堪一用的人手。
没办法,只能先抽一批人顶上去了......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嘈杂声,数百名骑士在此时归营,马背上陆续跳下来许多伙计模样的人,香落惊讶地说不出话,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张维贤。
“这附近恰好有一些张家的产业,我又联系了几家世交,让他们按着你的标准去遴选人手,算是在天黑前凑了五百余人出来,你验验吧。”
两个时辰凑出五百余识字又精明肯干的伙计,如果这是燕京、香落不会感到惊讶,但这可是山西......
“别那么看着我,燕京张家、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谢谢!这次全靠你了!有了这么多人手,我一定能救下很多人!”
香落兴奋地握紧了小拳头,废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欢呼出声的冲动,张维贤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香落回头见到他离去的背影,连忙冲着他问道。
“等、等一下!给陛下的题本里我要怎么写......”
如果原原本本地报上去、天子可能会因此忌惮张家,皇帝陛下看似不着调,但其实是一个才华横溢、又疑心颇重的幼龙,张维贤这次帮自己是冒了不小风险的。
“随便你,别把我名字挂上去就好,李家也需要些耀眼的功绩吧。”
确实......李家的嫡系几乎全都死在了这场变故中,只留下香落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如果不能持续地被天子或什么贵人支持......
“谢谢......”
“多大事儿,姑娘家家的不要整天愁眉苦脸,多笑笑。”
张维贤本就是燕京有名的风流公子,在霞光的映衬下、他的笑容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显得格外灿烂,连香落都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只是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某个杏黄色的身影,便迅速把心神收了回来、投入到下一阶段的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