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小号的造反日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善后事宜

香落的能力比朱厚煜想象中要强，仅第二天清晨、她就拿着一份完整的计划书来到了朱厚煜面前。

朱厚煜颇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孩子大概率是熬夜写完的，脸上满是憔悴和疲惫、甚至出现了轻微的黑眼圈，更明显的是，题本上的字迹越到后来便越潦草、甚至出现了墨团。

虽然说是要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但军医的事情事关上万名士兵的生死，朱厚煜不可能把这么艰巨的任务、单单托付给一个之前并无功绩的少女。

香落昨天离开后，他又接连召见了几个宫廷御医和军官，命他们在两日之内写一份切实可行的题本交给自己。

这个标准远高于这个时代正常的工作效率，那些人离开的时候可都是一副苦瓜脸，没想到香落一个小姑娘、也没有人协助，居然是第一个完成了任务的，这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时间太短、也许有些草率......不过民女可以保证，题本上的内容都是仔细思考过的。”

朱厚煜明黄色的龙袍让她有些局促不安，不过她自己的计划很有自信的样子。

翻开题本的第一眼，映入他眼帘的不是香落从娟秀到狂野的字迹，而是她的行文布局。

香落的格式和他的习惯很像、但又尽可能地贴合了题本的格式要求，这倒是给他接下来的改革提供了一定的思路。

大明题本的问题从立国之初就存在，朱元璋有一天眼睛不舒服、由太监读题本给他听，结果那封题本读了整整两刻钟（半个小时），居然一句正题都没提到，又臭又长、废话连篇。

朱元璋当时就被气得够呛，直接派人把写那封题本的王八蛋揪过来揍了一顿，并明令各级官员以尽可能简洁的方式撰写题本。

话虽如此，但之后题本的格式仍然十分繁琐、给官员留下了大量的废话空间，这对天子的阅读体验来说十分不友好，再这么读个十几年下来，朱厚煜觉得自己迟早得眼部疾病。

之前虽然有更改格式的念头，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香落这孩子、又给了他一次惊喜啊......

“那个......写得很差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写题本，之前只从李丞汐那里看到过，不免有些踌躇。

题本的内容是她反复精简过的、篇幅十分有限，朱厚煜竟然看了这么久，还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询问。

“差？不、写得相当好，朕只是没想到，这么精彩的题本居然是一个小姑娘写出来的，那些朝廷要员都该在你面前自惭形秽。”

被香落的疑问惊了一下、朱厚煜从自己的思绪中脱身出来，立即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倒、倒也没有啦.....”

香落毕竟还是少女心性，骤然被心中的“文学大家”和天子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只是嘴上还是下意识地谦虚。

朱厚煜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意味、隐蔽地上下扫了香落一眼，小姑娘现在还沉浸在努力被认可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视线。

他突然有了个有意思的想法。

司礼监现在被冯保握在手里，就算那个死太监嗝屁了、司礼监也回不到他手中，而且这帮太监都是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吗？

太监虽然在皇家面前是卑微的仆人，但对外人是极尽傲慢、刻薄与贪婪，把过多的权力留在宦官手中并非明智之举。

“有兴趣留在朕的身边吗？”

“哎？”

听到这句话、香落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朱厚煜满是期许的眼睛，略感困惑地挠了挠侧脸。

跟在天子身边......那除了太监、不就是宫女和妃子了吗？

李家再怎么破败、也是为江山社稷而死的，朱厚煜失心疯了、也不会拿一个宫女的职位作贱她，所以这是个求婚吗？

“很抱歉，香落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虽然不是很明白剧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开始组织语言，希望能尽可能体面而委婉地拒绝朱厚煜。

她对朱厚煜有些好感没错，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托付终身的地步。

将香落这番姿态看在眼里，朱厚煜心里对她越发满意，只是表面上还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样吗......那便罢了，朕也不好强迫于你，可怜这山西百万平民了啊......”

“这件事还跟山西百姓有关系吗？”

香落不由诧异地看了过来，她自幼就跟在李丞汐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报国救民的情节比一般的士大夫都要重不少，否则也干不出亲冒箭矢、登城为守军擂鼓助威的壮举。

李家镇守山西数十年、百姓莫不称颂李丞汐的贤良，香落又爱做施粥赈灾、慰问士兵、开设医馆之类贵族眼中“抛头露脸的蠢事”，作为李丞汐为国捐躯后幸存的幼女，她在山西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这么珍贵的资源，朱厚煜怎么舍得不利用一番呢。

“是啊，在众将士用命奋战之下、小王子的败亡已成定局，但这一路走来、朕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山西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说到这里、朱厚煜便不忍再说下去了，低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香落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垂首默然不语。

随着时代的变迁、山西早就不是唐朝那个“塞上江南”了，据洪武年间的数据统计，整个山西居然只有两百多万百姓，其中少民就占了不小的比例。

而且随着国力的衰退，大明甚至已经无法维持在山西、辽东地区的有效统治了，外族入侵袭扰、百姓大规模流亡的惨剧时有发生，边军缺乏补给、军备、兵源，一到严冬就成批成批地冻饿而死。

连边军都惨成这样了，普通百姓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小王子败亡前最后的疯狂，整个山西的民生都被打成了一摊烂泥、大片耕地被恶意毁坏，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个冬天、山西的死亡人数可能要以“万”来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