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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涯,地之角 第7章 滑跪要快,姿势要帅7

作者:森来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9-27 19:10:24 来源:文学城

七年后。

李遇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驾车的黎崇,很懵。

当日何家被判谋逆灭门之时,镇疆王与世子都被派往北境巡营未归。

待老王爷察觉不对连日赶回,一切已成定局。

回京第二日,先皇亲封的镇疆王、大秦唯一异姓王、护国柱石、忠勤军威勇大将军、食邑三千石、封地五城的黎瀚重连上八道折子,力陈何府逆案不实之处,率四部尚书、三大将军于勤政大殿外跪立一天一夜,求见圣上,均不得见。

第四日,求情文官全部贬斥,武将降级以处,从要塞调往执行闲差的军中。

朝廷火速换血,似乎从这场逆案中全身而退的,只有镇疆王府。

一个月后镇疆王上折乞老戍边,圣上不允。

之后自是几番拉扯,一个上折想走,一个多番挽留。几个回合下来,终于在镇疆王递上第五道折子时,圣上才勉强同意。赏黄金万两、绫罗百匹,并派宫中贴身内官一路随行相送。

来这么一出,自是做戏。

那皇帝一是还忌惮王府威权,二是要弥补丢失的军心,三是不想落人口实再损名望。镇疆王能离开这皇权中心,他巴不乐得。

求得恩准后,镇疆王府举府南下,于秦国边城明离城立府。

短短三年,明离城从一无人问津的边陲小城,迅速壮大为秦国西南最大的城市。

往日主要以微薄农产为基业的小小边塞,如今街上往来客商不绝,是秦国炙手可热的外贸关口。

所有人都以为何云历已经死了,黎崇也不例外。

从京城到明离的一路上他始终颓靡不振。

但是时间会让一切成为过往,活着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继续向前。

此时按照一般小说套路,这极受帝王忌惮的王府继承人,就应该上演那套纨绔子弟的戏码了。

黎崇没有。

他呢,搞起了算命。

非常痴迷。

这得从风雨茶楼的大侠闯江湖说起。

一个故事里,最风光的大侠通常只有一个,说书老头说那人是前朝剑圣,落天河。但这剑圣身边的伙伴中,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就是神绝奇诡——天机子。

这天机子据传已参悟天道,是机关阵法、算命布局,样样了得。与那剑圣二人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名震四方,成为一段百年佳话。

当时黎崇与何云历畅想未来、顶峰相见,就约定一个做那剑圣,一个做他最好的朋友天机子。

剑圣没了,天机子还要坚持做天机子。

当然这同原书中写的是一样的。

李遇只是奇怪,自己堂堂《天龙八部》,居然没比过那大侠闯江湖?

也幸好,若是黎崇改志要学乔峰做丐帮帮主,夫人得把她腿都打断。

黎崇每日捧着本《易经》,不时鼓捣鼓捣她看不懂的小玩意。出门不是找摊儿算命,就是去寺里看人解签。

如此做派搁哪个皇帝会不放心?

最后还真让他给玩明白了。

黎崇悟透之后自成一脉,才率众人挡住了黑化的何云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谁也想不到算命能让他玩成这样啊,所以夫人很忧心。

世子自然也是忧心的,但他在府里,尤其是黎崇跟前一向说不上话。

王爷呢,就算他这孙子说要骑在自己头上,都只会鼓掌说好。

所以夫人给黎崇请了很多老师,大多是武学老师,尽是些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不到两个月,是说什么也要走,怎么留都不好使。

黎崇受何府灭门影响,十分抵触从武,再加上他只想做天机子,或许还有一些避嫌、不想出头冒尖的原因,这些请来的老师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气走——

他给人算命,来一个算一个。

而且他只说非吉,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不是在算命,他是在下咒。

这天天有个人一见面,就开始说,“啊将来你会怎么怎么倒霉、怎么怎么晦气”,偏偏这人还得罪不起,说什么都得听着。

不出一个月,就会感觉自己衰神附体,霉气缭绕。

能坚持俩月再走的,那都是志比金坚。

这可让李遇逮着喽,满地捡便宜。

他不学,我学啊!

有了这尊大佛的衬托,那显得李遇是格外懂事可爱。

但凡她有什么请教之处,所有老师都一向不吝赐教。

李遇的宗旨是: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技多不压身,啥都往外掏。

虽说能跟这些老师学习的时间有限,每个都刚学点皮毛就被黎崇气走。

但是好在她资质实在普通。

这普通天赋的魔力在于:即使跟随某位老师精钻一门到七老八十,恐怕也难成大器,所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而且这普通啊,说起来,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十分好,哎但绝不差!

这个菜夹一筷子、那个菜夹一筷子,虽然不是一碗好饭,但量大管饱嘛!

送走几个老师之后,李遇自觉能多少比划两下子。

夫人很乐见其成,毕竟若是李遇成才,也能保护保护黎崇。

只是那些请来的老师,就算是留他们单独教李遇一人,都死活不肯,好像这府里有恶鬼一样。

李遇抓紧机会顺杆往上爬,又十分狗腿地拜了夫人为师。

夫人给她的拜师礼,是她的身契。

李遇当时是赌咒发誓,指天画地。永远是王府的人!绝不离开少爷身边一步!

夫人十分受用。

她可比夫人更怕自己离开王府好吗!李遇宁愿不要那张身契,这样自己就有一个坚定的理由赖在主角身边。

想必心细的朋友也都发现了,王府现在所在的城市叫明离城,而夫人的院子又叫明离轩。王府扎根在夫人娘家。

夫人的父亲乃蛊冢冢主、当代蛊王汤临渊,所以李遇跟着夫人呢,就学些蛊术。

只是这蛊术是真的难学,门槛很高!

夫人教过她一段时间,对她的天资十分头疼。

李遇也感觉自己很拉胯,但是李遇也很无奈。

于是她翻完那本蛊术入门,选了几个觉得最有用的,请夫人专门教自己几样就行。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虽说她如今也是个自由身,在人格上也是和大家平等了。但多年的惯性使然,别说是夫人少爷,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就还是个下人。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王府搬来明离城的第二年,那年黎崇十岁,李遇十一岁。

一个秋日,李遇随黎崇从青楠寺旁观完解签回府,路上就有不长眼的山匪把他们给绑了。

李遇清楚这件事,这本来是黎崇的小舅舅、夫人最小的弟弟出场的契机。

看得出来,那伙山匪本是想把他们先关在柴房饿两天再说,结果那车夫好死不死地叫嚣起来。

“我们少爷是镇疆王独孙,镇疆王你们知道吗!识相的还不快把我们给放了!”

“不是你……”李遇真是被这人给蠢笑了。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一个壮汉啪啪上去抽了车夫两个耳光。

打得好。

“镇疆王是吧?独孙是吧?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宰了!”如此颐指气使,显然是匪头。

方才赏耳光的壮汉凑到匪头身边,犹豫道:“老大,你看这……”

那匪头狠踹一脚,将壮汉踹翻在地。随后拿起大刀指着黎崇眼睛一瞪:“宰了!”

李遇是真的服。

原先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黎崇的身份,那就只有两个选择:杀掉,或者放掉。

若是放掉,镇疆王府绝对会报复,以黎崇在府内的地位,这报复一定是死亡。

那也就剩撕票。之后再亡命天涯,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撕票反而痛快些。

显然这匪头是个狠人,当机立断就要要了黎崇的命。

立时便有人挥刃向黎崇砍去。

小舅舅呢?啊?小舅舅怎么还不出现?

眼见刀身距黎崇只剩一寸之距,李遇暴喝一声:

“等等!!”

谁也没料到,那个被绑在一旁、从始至终都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片子,会突然发出这中气十足的怒吼。

这一下给那挥刀的汉子整不会了,他一脸莫名地看看李遇,又看看匪头。

匪头手一挥,姿态十分松弛,睨着李遇说:“先宰她。”

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凭你也配说话?

李遇心下一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望着那提刀的男人越走越近,刀锋射出几寸寒光。恰好自己又被绑在柱子上,想跪地求饶都做不到。

“好汉、好汉!求好汉让我加入你们!小女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话音一落,匪头抬手,持刀壮汉停了下来。

李遇扬起那抹熟稔的谄媚笑容,对着匪头讨好道:

“这位好汉器宇不凡,眉宇间仿佛有王霸之气,想来必是前途无量。若小女子能有幸跟随左右,亲眼看着您成就一番宏图伟业,那也是光宗耀祖、此生无憾。求好汉能给我这个光耀的机会!我自五岁上便没了爹娘,孤苦无依,可怜我一个孤儿,是吃不饱穿不暖。那镇疆王府将我强买进府做丫鬟,寒冬让我洗衣,酷暑让我栽花,不把我们这些奴婢当人啊,呜呜。后来,后来又让我伺候他!这个禽兽!好汉,您有所不知,这个禽兽他是个变态啊呜呜。您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他、他平日以羞辱人为乐,什么吃泔水、喝洗脚水那都是轻的。他还逼人当众沐浴、把人像狗一样拴在院中,若不是镇疆王爱面子,不许他闹出人命,我、我早就被他折磨死了啊好汉!前些日子那么多江湖英雄来了王府,没多少时日又都走了。好汉你可以打听打听,若非不堪受辱,谁不想拜入权势滔天的镇疆王府啊……”

这该死的小舅舅怎么还不来,我都快没嗑唠了!

“若好汉觉得小女子无用,是个累赘,也没关系。小女子今生能见到您这般人物,已然无悔了。只求好汉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手刃了这畜生。好汉放心!虽然小女子对您的英武崇敬不已,但若好汉无意,小女子绝不纠缠。待报仇雪恨之后,自我了结以报好汉恩情,必不给好汉添一分麻烦。若是小女子有这个荣幸能得好汉一丝青眼,那这畜生的头颅,便是小女子的投名状!”

他们这些做匪徒的,本就好色,平常见不到几个女人。就算有,也都是抢来的。像李遇这种主动往上凑的,还是头一遭。

那匪头显然是有了几分兴趣,大刀一挥,利落将她身上的绳子斩断。

有两下子,难怪能做头目。

李遇给了匪头一个含蓄的崇拜目光,接过那持刀大汉手中的刀,慢慢向黎崇挪去。

小舅舅啊小舅舅,快来救救你可怜的外甥吧,他就要被我这个丫鬟手刃了呀!

李遇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颤巍巍举起手中大刀,对着绑在面前的黎崇癫狂道:

“少爷,少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就凭你也配做少爷!凭什么你能做少爷!我今天偏不叫你少爷!我要叫你黎崇!黎崇,黎崇,黎崇!呵,怎么样,没有想到你最后会死在我手里吧?这些年你是怎么折麽我的你说得清吗!想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在王府无依无靠,艰难求生,只求一个吃饱穿暖罢了。可你呢,你呢!你克扣我月银,打赏也少得可怜,没想到啊,堂堂王府,居然能让一个丫鬟都吃不饱穿不暖,没人性啊……”

摸着良心讲,黎崇做主子那可真是挑不出毛病。打工人很难对着一个钱多事少的良心老板当面辱骂。

所以李遇流水账都快倒没了,还不见有人来。她真的有点绝望,只能接着往出憋。

“昨日你让我去请升平街的先生到府里给你算命,可你呢?一吊铜钱都不给我!可怜我那、我那少得可怜的银子啊,还要倒贴!前日你,你,让我去刷马桶,还不给我马桶刷。你知道让一个人去刷马桶,但又不给他马桶刷,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没有马桶刷来刷马桶!你这个禽兽!还有大前日……”

“你去,把他俩宰了。”

饶是那匪头再蠢,也明白过来这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李遇一个帅气转身,手中大刀斩出一道强劲剑气,将持刀砍来的那人掀翻在地。

接着她一个箭步冲向匪首,掌风飞向那人面门,匪首慌忙躲闪,狼狈滚至一旁。这时其他小喽啰也都反应过来,叫喊着举刀,齐齐砍向中央。

她左腿扫地,脚风踢倒一片。右手挥刃,正面迎上数把砍刀。

“铛!”,那数人尽力一击竟是不敌她随意一挥,众人被巨力震得纷纷倒飞出去。

李遇腰部原地一旋,脚尖轻点,一个燕子翩飞式潇洒向右侧跳出两段,转瞬便到了那匪首面前。之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手腕轻轻一带,转身,收刀。

身后匪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缓缓倒下。

高手,总是如此寂寞。

李遇自己是这么打算的。

于是她一个帅气地转身,手中大刀斩出一道强劲剑气。

“铛!”,被持刀砍来的那人掀翻在地。

眼见那刀又砍下来。

这跟在府里一点都不一样,师父们不会这么快就出下一招呜呜。

她眼前好像跑起了走马灯,只是灯刚点亮,还没来得及跑,只听“叮”,那人竟倒飞几米,最后狠狠砸在墙上。

李遇瞪着眼好想去把他给抠出来。

门口响起一道慵懒的嗓音:“谁要杀我的小外甥啊?”

李遇心中悲戚:呜呜呜呜,舅舅,是他们!就是他们!

匪头见人还未现,就有如此强劲的招式先到,深知此人绝不简单,于是厉喝一声重踏一步,从空中向那木门砍去。

匪头还未落地,就被一道内力拍得倒飞而出,砸在刚刚那人旁边,两人齐齐整整地嵌在墙里。

一名身着银衣的青年信步走入,双手环臂,气定神闲地扫视一圈众人,懒懒开口道:“你们是乖乖把自己绑了跟我走呢,还是想和他俩一样去墙上,再等我派人把你们抠下来带走呢?”

门边的青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银衣黑靴,一头黑发束在脑后,看起来清爽干练。

偏他那张脸却与夫人有七分相似。狐狸眼微挑,未笑先含情。一张瓜子脸比夫人多了些棱角,在那明艳中加了许多英气。月牙唇似笑非笑,携着些漫不经心。

有个不知死活的匪徒突然暴起,嘴里喊着“受死吧!”,之后就在墙上陪他的兄弟了。

有他带这个头,其他匪徒也都纷纷动起来,四处寻找绳子将自己卖力捆起。

小舅舅满意地微微颔首,接着走到黎崇面前笑眯眯地拍拍他的头。

“小黎崇,舅舅来救你了。”

随后指尖一挥,绳子齐齐断开。

李遇回归神来也连忙起身,顾不上身上沾满灰尘,巴巴凑到黎崇身边,赶紧嘘寒问暖道:“少爷,您没事吧?您没受伤吧?是奴婢无用,若是少爷您伤到一根发丝,奴婢都心痛难忍!”

黎崇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理她,转头对小舅舅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进来?”

什么意思?

小舅舅先是饶有兴致地把李遇打量了一番,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才开口道:“我这不是看你们演得正入戏嘛,这时候出来打断多不好。再说了,英雄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才能彰显出我的飒爽英姿嘛。”

你是人吗?

“你一直在外面?”李遇掐了把大腿,才让这话不那么咬牙切齿。

小舅舅一副“高人的境界你不懂”的笑容,故作高深地转过身,背着手,留下一个“懂得都懂”的背影。

……

这人,好想把他打死。

黎崇淡淡瞥了一眼他那“遗世独立”的样子,转身向外走去,李遇急忙跟上。

黎崇缓步下山,同她说:“周围本就有暗卫保护,既然我们能被匪徒抓走,就说明是有人阻止了暗卫营救。母亲昨日同我讲,舅舅今日要来王府小住一段时日,所以我就猜到是他。他既拦了暗卫,就会一直跟着我们。”

难怪刚刚从始至终,黎崇都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一言不发。

李遇回头看看走在后面气定神闲的银衣少年,每迈出一步都在原地留下“对没错高手就是我”的脚印。

你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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