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录 第58章 珠落凡尘.二

众人将墨紫云抬去医馆，又集资给她付医药钱。墨紫云一开始不依，非要自己给，是那一开始给药的矮小女生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来的。

药店的郎中本就与花满楼的杂役丫鬟们相熟，见到墨紫云满头鲜血时直接吓了一跳，甚至直接把正在接诊的病人赶到医馆的另一边去，只为给她腾出处理的地方。

“小云呐，你这是……”

黎郎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众人手忙脚乱裹上去的布，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把墨紫云抬来的杂役里另一个高大瘦削的中年男人问:“小云怎么样？还能救不？”

墨紫云硬撑着苦笑道:“白叔，我这应该还好，不至于……”

墨紫云话音刚落，黎郎中即刻赶走闲杂人等，拉起幕帘，收拾好东西准备清理伤口。

黎郎中手拿工具顿了片刻，他本想保持沉默，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你何苦去顶撞林雪儿？她喜怒无常，难搞得很，你惹她干嘛？这都几回了？你年纪还这么小，受的外伤已经比我这把老骨头受的还要多了，你让我……唉……”

墨紫云瞥到黎郎中微红的眼，还是努力安慰道:“我年轻，好的也快，不怕伤。不过就算伤了，这不是有您嘛？”

“唉，很疼吧？”黎郎中一点一点地擦去周围的血迹，生怕力气太大引得伤口再次出血，他叹了口气，道:“接下来会更疼。我给你拿块木头咬着。”

墨紫云此时早已忍痛忍得满头大汗，她脑内的珠玑一直在试图平复她的心情:“没错，冷静些，别怕。你现在都到医馆了，绝不会再出问题。”

墨紫云表面上看似风轻云淡，但内心已是几近崩溃，能维持住那点体面已经是珠玑全程在安抚她指挥她的最好结果了。

墨紫云疼得呜呜叫，珠玑也跟着痛，于是她试图通过和墨紫云讲话来分散两人对痛觉的注意力:“你别说，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在上面受了伤第一反应可是哭爹喊娘的，你比我还冷静！”

墨紫云在内心哭嚎道:“呜呜呜呜我是因为怕！我才没有仙人你那么厉害呜呜呜呜呜呜呜好疼！”

“谁说的，你确实厉害啊。我后来在上面遇到了一个朋友，她以前就特别像你，但你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呜呜呜呜……怎么样了？”

珠玑努力挤出一个谁都看不到的笑脸，尽力向墨紫云传达一种积极乐观的意志:“她啊……啊！我去……这老头能不能轻一点……”

听珠玑也跟着疼，墨紫云即刻急了起来:“您…您也会疼吗？怎么会这样？呜呜……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先从我的脑子里出去呀？我不想您疼呜呜呜呜呜。”

珠玑叹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没事的，我又没有真的受伤，一点点疼而已，这我都忍不住的话那我哪来的颜面安慰你。”

墨紫云呜呜地哭道:“这明明不是忍不忍得住的问题……”

珠玑“啧”了声:“臭小孩，我愿意陪你你还嫌弃是吗？”

渐渐地，疼痛被冰凉的药剂舒缓，墨紫云也在珠玑的声音里逐渐放松下来，她回应珠玑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没……没有的事……我……累……”

听墨紫云应答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珠玑也轻笑着阖眼，轻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过了半个时辰，等到门外的杂役们都急得团团转了，黎郎中才擦着手出来道:“大家伙儿可以带她回去了，只是她刚睡下，要手脚轻些才好。”

大伙们连声应是，都轻手轻脚地进屋，轻轻地，慢慢地把墨紫云移到一开始讲话的高个儿背上，护着他回花满楼。

那个矮小的女生轻声道:“从狗洞走，别被那群看门的看到！”

高个儿点点头，在众人的掩护下成功回到了楼里。

房内的荼靡早已等得急了，几度想出门却都因为脚受伤不方便而作罢。

林妈妈看重她，她刚回房没呆多久就有郎中上门医治，用的药也是最好的，就盼着她早些好。

荼靡努力拖着脚在房内走动，她推开窗，努力探头去看外面有没有杂役们的身影。

紫云……都怪我……

荼靡越望外面就越难受，她两眼尽是泪水，心里全是悔恨。

如果我当时忍一下痛扑过去，紫云的耳朵会不会就能保住呢？

她一次又一次擦掉眼里的泪水，直到双眼肿起之时才看到杂役们的身影，她大声喊住他们，道:“她怎么样？还好吗？”

那个矮小的女生左右望了几眼，三两下窜进墙里的密道，从荼靡房间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开门进来，道:“荼靡姐姐，紫云没事，她睡着了。”

荼靡松了口气，一下瘫坐回椅子上，她从怀里拿出一些银票塞到女生手上:“薇萍，麻谢谢你们……”

薇萍大惊失色，连忙拒绝，可荼靡像是急了，硬是将银票塞进薇萍手里:“别别别，这是我的心意，不算是替她垫医药钱，你们收好就是了。”

薇萍看见这银票上的数字，险些两眼一黑:“姑奶奶，这我真不敢收啊……”

荼靡冷静下来，又勉强撑起身躯去找钱，她一瘸一拐地将五十两塞进薇萍手里，但薇萍还是不肯要:“其实不是多少的问题，是……唉，算了，你就当我们收了，先寄存在你这儿，等哪天我们想要了再来找你拿，可以吗？”

荼靡眼里又含起泪来，薇萍把钱放到桌上，冷静道:“我们去照看她了，姐姐也要保重自己，不然紫云醒来了还看见你这样，怕是要担心的。”

薇萍临走前又语重心长的说:“咱们在楼里，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尽力就好。她不怪你，我们也不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自己。”

薇萍走路像一阵风，一会儿的功夫就到楼下去了，只留荼靡一人在房里神伤。

她想起墨紫云前些天和她说的那些话。

“……姐姐，如果能出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出去？去哪儿？”

“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去当小鸟，去当咬人的蛇，去当偷肉的猫！”

“噗，你是要去外面搞破坏吗？”

“不是，是要在外面生活！”

“活……？外面……”

“姐姐，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墨紫云的话像是一点火星，点燃了荼靡心里陈旧的某些东西，烧得炽热，烧得轰烈。

墨紫云是荼靡精神沙漠里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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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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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落墨.二